血，到处都是血。
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流。
霍凡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霍凡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
忽然，身后传来哐当一声，那是金石撞击产生的声音。
当他回过头时，身后的大铁门刚刚关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被关在了这里。
忍耐着全身的痛楚，跑到门口，但手臂还未碰到铁门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所有的一切让他感到错愕。
“是阵法”
当“阵法”两个字出现在霍凡脑海中时，就连他自己都不能够相信有人会使用阵法将自己困住。
“阵法”这个词对霍凡来说既熟悉又陌生，霍凡不懂阵法，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阵法。
可是曾经，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听父亲对阵法做过简单的诠释。
阵法是通过灵符的牵引勾动自然灵力而形成的空间灵力波动，根据灵符的不同阵法又分成“攻击阵法”和“防御阵法”。
灵符由咒印师制作，强大的咒印师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随意变换灵符咒印的结构而使其起到不同的作用，但灵符的使用者并非一定时咒印师本人。
“这山洞里不光设置了铁门还在铁门内部设置了阵法”。
霍凡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势，若要困住自己一副铁门就已经足够了。
将身体挨近铁门上唯一的窗口，透过狭小的窗户，霍凡看到了一位正要转身离去的老人。
“师傅……”霍凡大声叫喊。
听到喊声，那老人身体微微一震。
最终他还是缓缓转过身子，看着窗子之内的霍凡。
但是他的目光却冰冷的可怕，霍凡也察觉到了，察觉到师傅用看死人一般的眼光望着自己，他的心便开始发颤了。
那是霍凡最后一次看到师傅，最后一次看到师傅那双失望的眼睛。
霍凡蜷缩在山洞中的石板上，石板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周围的洞壁上也有很多。
霍凡觉得这些符咒不断向外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压制着他，或者是压制着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双手捂着脑袋坐在那里，他依稀记起了一些事情——自己几乎杀尽了本门师兄师弟，还差点杀了自己的师傅。
他知道那不是他自己的本意，他知道师傅也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但沉重的事实却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只是误入了本门禁地，看了一眼立在禁地中的石碑，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再也记不清楚了，一切都是模糊不全的断片残影。
他只记得有一把剑，一把全身都散发着赤红光焰的剑。
他记得他握着这把剑，将它插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他记得当时那个人还活着，他听到了那人模糊的喊叫，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人满是惊讶和恐慌的表情。
霍凡认得那个人，那是七师兄。
他们师兄弟关系一直很好。
而现在，他却用剑刺穿了七师兄的胸膛。
霍凡挣扎着想挣脱手里那把赤红的剑，他不知道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手里。
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松不开手。
有一股力量将他的手和那把剑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他的视野被一片红色覆盖，大脑越来越混沌，他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伴随着师傅的怒喝声。
再后来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现在想起来，他知道自己杀了七师兄。
但那怎么可能，自己为什么要杀了七师兄？
他宁愿杀了自己也不愿意杀了七师兄，但是他确实亲手杀了七师兄。
这怎么可能？他又在问自己。
“我为什么要进入禁地，为什么要杀了七师兄，我到底怎么了”。
霍凡疯狂的叫喊着，但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伏在大石板上哭了起来。
他还小，是师傅救了他，父亲走了，王妈也死于一场瘟疫，后来师傅收养了他。
师门就是他的家，他怎么可能去伤害自己的家人。
“不可能，不可能……”霍凡缩在石台上不断的叨念。
他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漫天倾泻的大雨，似乎想要将整个世界淹没，万物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白幕之中。
霍凡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浇灌着他娇小的身子。
羸弱的身躯在大雨的冲刷下，早已站立不稳，但他还是站在哪里，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冷。
远处雨幕中央还有一个人影，手持一柄长剑在大雨中乱劈乱砍。
空灵的剑啸划破天空，留下道道残影，那人嘴里还在不停的叫嚣着：“来啊，来啊”。
在他的脚下已经躺了十几具死人，那是些倒栽在烂泥之中残缺不全的尸体。
雨水拐跑了泥沙，在山坡上留下了或粗或细的浅壑，血水就混在雨水里顺着浅壑向周围扩散，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霍凡的双脚。
霍凡就站在沟壑之上，静静的看着远处那个在雨中发狂的人影。
看着那人时而大笑，时而哭泣，看着他的脸上、腿上不断冒出鲜血，看着还插在他肩膀上的那柄飞剑。
霍凡想跑上前去将那个身影紧紧抱住，但是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这个时候谁都无法阻止这个已经发了狂的人，他只能等待，等他将这些年淤积在心中的悲痛完全发泄出去。
最终那个人影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将脸深深埋到泥土之中，霍凡听得到——他在恸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霍凡害怕。
良久，那人抬起头转向霍凡。
霍凡看到了他的眼睛，两条血线依旧垂在他的脸上，如同两行泪水，霍凡的心像沉到了冰窟里，他知道那人再也无法看到自己。
他拄着长剑站起身来，长剑被雨水冲刷的闪闪发亮。
大雨可以冲去血渍，冲去污秽，却冲不走忧伤。
一步一步，他向着霍凡艰难走来，霍凡连忙挣脱中年妇女的手跑上前去，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报仇了，儿子，我为你母亲报仇了”他说。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一个都没剩下”，霍凡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他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一滩血，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我受很重的伤”那人尴尬的笑了笑，但他笑的并不好看。
“很快我就要去见你的母亲了，本来想等你成年的，但现在已经不可能，我，对不起你”
“不会的，我已经五岁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你放心去吧，还有王妈照顾我”
强忍住内心的疼痛，霍凡看了看旁边的一名中年妇女。
那妇女连忙道：“老爷，您就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王妈，凡儿就麻烦你了”父亲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捧住霍凡的脸，两个额头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间，他走了，带着微笑，没有痛苦。
虽然他希望那双巨大的手臂会像往常一样楼住自己，然后走回家去，但是他知道，父亲和自己在一起是不会开心的，他爱母亲胜过一切，而现在他心愿已了。
那一夜，山坡上除了雨声，只留下了淡淡的哭泣，那天，他以为从此不会再哭，而今夜，他哭的更加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