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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哀莫大于心死

那天下午放了学,林飞从我这里得到胡蝶已经回了学校的消息后,就开始去准备实施他的一个人的行动了。

那时,胡蝶刚刚回了学校,低落的心情依然一团糟。她在教室里上了一节课,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周围的人心酸得谁也不忍直视。可是,胡蝶很是坚强的去听课,认真的作业,不苟的笔记,好像先前发生的悲痛,已不再重要,只是熟悉胡蝶的人都知道,她只不过是在努力做着一些事情,转移自己早已不堪一击的注意力罢了。

晚饭的时候,胡蝶当然没有去餐厅吃饭,如同好多人一样,悲伤的时候我们是没有胃口的。安然特地跑去学校外面买了些胡蝶以前爱吃的甜点,心切的跑到宿舍给胡蝶送了过去。

当那天安然在宿舍里安慰着胡蝶的时候,林飞也正站在宿舍楼下,迈起的脚步正要向胡蝶而来。

林飞是从一放了学就开始了他的行动的。他先是跑到胡蝶的教室,却并没有找到胡蝶,从胡蝶同学那里,他知道胡蝶回了宿舍。

胡蝶所在的女生宿舍楼就在我们学校高中部的操场旁边,离教学楼隔了好远一段距离。林飞离了教学楼,穿过校园餐厅的廊门,绕过几排篮球架,来到去胡蝶宿舍楼的路口前。

林飞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拐向那个路口,而是径直走了过去,来到一旁的操场上。他在操场红色的橡胶跑道上慢慢踱着步,心想着待会儿要怎样开口,才能一边安慰住胡蝶,一边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其实这些林飞早在下午的课堂上就在心里盘算好了,只是一到了实施的时候,林飞免不了有点拿捏不下。好在林飞在操场上踱了几十步后,终于长长的呼了口气,放下沉重的心来,开始转身向宿舍楼走去。然而,林飞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他这短短犹豫的几分钟,决定了他错过了这一辈子他怎么都不愿错过的一份情。

那时,林飞走在操场边的宽阔水路上,向前直走,就是校园餐厅了,而旁边不远处分出的岔口,则拐向了胡蝶的宿舍——那里才是林飞此行的方向,所以他加紧了脚步,快速赶去。

然而,就在岔口处,林飞迈起的一只脚就要迈上去,准备拐向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飞哥,等等我。”

林飞听出来这是尤雨的声音,他抬起的腿在空中停留了半秒钟,还是又退回了原地。林飞转过身来,问:“尤雨,你怎么在这?”

尤雨显然是奔跑了一段路而来,因为此时的他呼吸很急,喘着大气说:“我还想问问飞哥你怎么在这呢?”

林飞思考了一下,瞥了一眼身旁的宿舍楼,悠悠的说:“心情不好,出来走走。”

“嗯,这个可以看出来。我刚才就看到你在操场上心事忡忡的样子,怎么,你也是到操场上散心来的吗?”

“也是?这么说,尤雨你在这里,是散心呢?”林飞有点迷惑起来。

“是啊。每天下午我都会来操场跑上几圈,从半年前我就开始了这个习惯。起初确实是为了散心,但后来就成了一种爱好,再后来就是习惯了。你可能体会不到,每次奔跑的时候,感受着风吹过来,随风疾步,忘乎所以,那感觉真是心旷神怡。”

“怪不得很少见到你了,原来你小子又想当长跑冠军了啊。”

“呵,给你说了,习惯了而已。其实你也该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的日子才充实啊。要不你来陪我跑步吧,我自己一个人有时也挺无聊的呢。”

林飞微笑着回答:“别了,我可没那么多运动细胞。”

“我看出来了,刚才看到你在跑道上才走了没几步远,就走出了操场。显然你对跑步没多少耐心啊。”尤雨笑着说。

“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呢?”林飞问。

“我就在操场另一边啊,应该是你没注意到。还好我看到你了,所以赶紧跑过来给你打个招呼。你现在这是要走了吗?”

林飞心想:“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办呢,可是尤雨,有你在这里,我也没法去办啊,不是我有些事不想给你说,而是,我不想你误解了我。好吧,不如就先应着你,等你离开了,我再偷偷去胡蝶宿舍吧。”于是林飞说:“是啊,我要走了,你回去继续跑步吧。”

可是尤雨却说:“正好,我们一块走吧,你看我都跑那么久了,早累了,也该回去了。”

林飞支吾了一下,无奈的说:“好吧。”

他们俩开始向教学楼走回去,一路上林飞都在想着怎么摆脱尤雨。走到餐厅的时候,林飞灵机一动,说:“尤雨,你先走吧,我饭卡没钱了,我去充卡。”

林飞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尤雨就已经把自己的饭卡掏出来了。尤雨高兴的说:“飞哥,我这正想问问你要不要充卡去呢。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呢。”

林飞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和尤雨向充卡点走去。

就像老天在和林飞作对一样,平常寥寥无人的充值点窗口外,今天却排了好长一个队。林飞在长长队伍的后排站定,心里愤愤不平的感叹到今天的诸事不顺,先是遇到尤雨,随后怎么也摆脱不掉…而现在,如果充了卡不再赶紧找借口跑回胡蝶宿舍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在排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终于轮到了林飞。林飞赶紧把钱和卡扔进窗口,然后焦急的等待着那“滴”的一声充卡成功的声音。

林飞待尤雨紧跟着也充值成功的时候,开口说:“尤雨,你先回去教学楼吧,我晚饭没吃饱,想去餐厅找点儿吃的去。”

尤雨说:“飞哥,你是不是傻了,这个点餐厅里的窗口早关门了。”

“这么早关门?”

“早吗,你看看都几点了。”尤雨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你看,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我们赶紧回教室吧,要不然就迟到了。”

林飞这才发现时间真的不够用了。是啊,快上课了,想必胡蝶也该回教室了,自己也只有回去了。没办法,林飞只好和尤雨向教学楼跑去。

在他们各自跑进教室的那一秒钟,上课的铃声也响了起来,提醒着林飞,错过了一件没能完成的事情。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同一时刻,有一个人,已心冷到极点!

就在林飞徘徊在操场跑道上的时候,不远处胡蝶宿舍里,安然正小心的拿出刚买来的甜点,恳切的希望胡蝶能吃点东西。

“胡蝶,我知道你伤心,可是也不能不吃饭啊,你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安然关切备至。

“谢谢你,安然。可我真的没有任何胃口。”

“傻丫头,你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们都知道你的悲痛,可是你想过吗?你的自我悲痛会让更多的人担心难过。你该好起来了。”

胡蝶看向满目担忧的安然,小声的说:“是啊,我知道,我在家的那几天,你们都打电话安慰我,发信息让我坚强。我知道你们的好,我也告诉了自己要坚强,可是…算了,我会吃东西的。”

胡蝶开始拿起桌子上的甜点,小心地吃了一口。一旁的安然看到胡蝶吃了甜点,也欣慰的微笑了起来。可是胡蝶却抬起头,目光幽沉的望向安然:“安然,你知道吗?除了那次你们都在的时候,林飞后来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发过信息。”

安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从那天大家给胡蝶打电话时林飞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出来,林飞不联系胡蝶,这种事儿他做的出来。

胡蝶继续说:“他连作为朋友最起码的关怀都没有。”

安然想了想,说:“胡蝶,我敢保证林飞他也一定很伤心。可是,他一向很倔强,他这样做也是性格使然,可我想,他不会那么没心没肺的吧,他不愿意打电话,可说不定他现在正向宿舍赶来,好向你当面表关怀呢。”

“会吗?他会这么做吗?我很天真,安然你怎么也这么天真了。”

安然眨着深邃的眼眸:“天真点多好啊,充满希望,才能过的漂亮。”

可胡蝶却放下手中的甜点,凝神看着安然,静静的应道:“天真也是一种傻,会看不到很多事情。”

“胡蝶,你在说什么?”

“安然,我们是好朋友,好闺蜜对吧。可是,你有些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我知道,是你不愿说。可是,在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后,我觉得,你实在没有瞒着我的必要。”

“你是说…?”安然紧张了起来。

“没错,我是说尤雨,我是说你喜欢尤雨的事情。”胡蝶没待安然说出来就抢先答了出来。

“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安然忽然听到胡蝶谈到自己的秘密心事,不觉惊讶不已,于是忙不迭的抛出一大堆问题来。

胡蝶静静看着安然,深沉的说:“难道你不记得半年前我们八个人那次不欢而散的聚会的时候,韦恩说了你喜欢的人并不是韦恩,更不是林飞的事儿了吗?”

“我记得,而且我一直在等着你来问我那个人是谁,可是你一直没来问我。”

“我当然会去问你,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呢,我就知道了答案了啊。”

“是韦恩告诉你的吗?”

“不是,安然,你知道吗?你的秘密早就不是密码了,是小萌告诉我的,而且庄老大也知道。那次你从饭店跑出去找韦恩时,他们告诉了我。”

安然听了虽然有一点惊讶,可是也马上明白了过来。她的脑海开始回忆起初三的时光来,思绪也游离到我们那时为了中考而拼搏的生活。她想起那时候她和尤雨还有我们一大帮人经常奔跑在大大操场上的日子。那时尤雨会帮她安排锻炼以应对将要来临的体育考试。

在一次星空漫天的晚上,夜风袭人,在几圈奔跑后,她累的有点脚步倒乱。那时大家都在操场另一边等着她跑完剩下的路程,没发现她的步伐忙乱,好在尤雨一直守在她身后,陪着她指导着她。当尤雨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托过她的胳膊,以稳住她那想要倒下的身体时,她抬头看到尤雨认真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路灯的昏光勾勒出他清秀的模样。她停下脚步,目光柔柔的看着尤雨,小心翼翼又无比青涩的轻声说:“尤雨,你会就这样一直守护着我吗?”

一如初见时尤雨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嘬着汽水不愿与自己说话一样,那时的尤雨也同样沉默着一声不吭。她以为尤雨没听到自己的话,或者没明白自己话语里的心思,可是她明明看到尤雨的目光开始游移到远处,他手掌上的力度也弱了很多。

她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像被夜风惊掠过一般,悲凉而失落。

而同一时刻,身后传来庄老大支吾的声音:“你们…你们累了吧?来,我和小萌刚去买了凉饮,我们给你俩送了过来。”

她和尤雨转过头来,她看到目光怔怔的萌妹子和表情纠葛的庄老大,她在想刚才她对尤雨说的话是不是被他们俩听到了,但是下一秒她就自我安慰道,就算他们听到了也不会猜出什么的吧!

但是,现在看来,当时她自己真的是想的简单了。原来那天庄老大和萌妹子就发现了自己的小小心事。那么尤雨呢?他一定也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他吧?

安然从漫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是的,我喜欢的,是尤雨,很早就喜欢了。”

胡蝶也不惊讶:“你早该和我说的,你没必要瞒着我啊,况且已经有那么多人都知道。”

是啊,好多人都知道了,庄老大,萌妹子,胡蝶,韦恩…都知道了。秘密终会有豁然见天的那天,只是现在明朗的有点太超前,明明还没做好准备,迎来这一天,却不得不看着它突然的出现。安然默然了一会儿,说:“我太天真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守护得了自己的秘密心事。”

“那你和尤雨说明了吗?你们……?”胡蝶问。

“没有,不敢也不想去说明白。你知道吗?在我看来,爱恋,有时候单单是一方的默默暗恋就已经足够了,我从来就没想过我们会有结果,我们还小,等我们长大了,爱与所爱,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我不是你,所以我的爱恋就只能是外向而张扬的了。”胡蝶闭上眼睛压抑住忽然涌出的泪水,“可是我也同样天真的像个傻瓜。我现在终于知道,我和林飞,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就在胡蝶的话语刚刚落地,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胡蝶沉默了一会儿,撇了撇嘴,摇头但勉强微笑着说:“你看,都上课了,我就知道林飞没心没肺惯了,怎么会想到来看我呢。安然,你知道吗?经过我家这次变故后,我其实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们一直苦苦追寻的,或许正是我们应该放弃的。静心想一想,我们才会发现,身边的家人和朋友的温暖,好过对一个人求之不得的爱恋。所以,都结束了,现在的我,才不会再傻傻的等待别人的关怀呢。”

“是看开了吗?”

“不,是心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吗?可是明明感觉你并不悲哀,倒是有有一种很大的释然感。”安然不解的问。

“是啊,释然了,心宽了,目光远了,才会看懂很多很多。看清了,也就看轻了。”胡蝶抬头看向天花板,掩藏着她最后的心酸,“安然,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看过的童话故事吗?王子用99天等待公主,却在最后的一天放弃了爱情。”

……

那天下了晚自习后,林飞在电话里给我讲了他的心思未成行的经过,我静静听他说完,无奈的感叹道:“世事莫测。”

我没有说再接再厉。

挂了电话后,我对一直守在旁边的安然轻声说:“你看,林飞并不是没心没肺。”

“可是,胡蝶却已心死如灰。”安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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