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来哄着秦蕴,偏秦蕴还记得上次被璎珞教训的事儿,这会子愈发觉得委屈,又见靖王妃不为自己做主,便越哭越厉害了,直嚷嚷道:“母妃不疼我,我要找父王,我要让父王将他们都赶出王府!卖给牙婆做奴婢!”
“呵,好大的口气,这是要将谁卖给牙婆啊,皇上的小皇孙吗?”
院子里正闹着,秦严的声音却传了进来,清冷的嗓音,顿时便令院子中安静了下来。
便连哭闹的正厉害的秦蕴都突然停止了哭声,他好似非常害怕秦严,陡然停了哭声慌慌张张的往靖王妃的身后躲,因哭声停的急,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心疼的靖王妃一颗心都缩了起来。
令她更恨的是,那便安安倒是欢喜的从璎珞怀中抬起头来,张着手叫舅舅,要着让秦严抱,安安脸上半点泪水都没有,引得靖王妃银牙紧咬。
只方才秦蕴确实是说错了话,又被秦严当场抓着,靖王妃怕秦严揪着不放,再以长兄的身份惩罚秦蕴,忙示意乳娘将秦蕴抱了起来,冲秦严道:“蕴哥儿没规矩,我回去会好生管教他的,既世子回来了,我便不多留了,先带蕴哥儿回了。”
秦严倒也不想和靖王妃多纠缠,只点了下头,璎珞便也跟着福了福身,目送靖王妃带着人转身离开。
靖王妃还不曾走出天井,就听背后传来安安欢快的笑声,她转过身,就见隔着假山荷塘,秦严正将安安高高抛起,稳稳接住,安安被逗得一时尖叫,一时欢笑的,声音清脆传遍了院落。
再瞧眼挂在乳娘身上,还在抽噎的秦蕴,靖王妃的手狠狠握了起来。
等回到梓涵院,她便克制不住脾气狠狠的将桌上一只梅花描金云纹美人瓶扫落在了地上,瓷器四溅,里头插着的几支茶花,花径折断,花瓣零落。
靖王妃抬脚将那飘落到脚下的一朵花碾碎,起伏的胸口才略平顺了些。
全嬷嬷站在一边,见靖王妃神情和缓了些,便道:“世子妃是愈发过分了,大抵是年轻气盛,打量着王妃和气便不知天高地厚了,王妃是正经婆母,也该管一管了。”
对于全嬷嬷的话,靖王妃却不置可否,闭上眼眸,待神情恢复了平静,她才抬起脚来,轻拍了下裙摆。全嬷嬷忙躬身上前,抽出帕子给她擦拭着绣花鞋上沾染的一点花汁。
就听头顶靖王妃道:“有些敌人,你随意敲打,慢慢折磨,他只会苟延残喘,像小狗一样摇头乞怜,有些敌人,你打他一次,他便会抬头一次,一次比一次抬的高,可你只要有信心在他站起来前,将他打趴下,那便没什么。可有些敌人,你却需得一巴掌就将他彻底拍死才行,若不能一举击垮,他便会蓄积力量,撕咬的你遍体鳞伤,遇上这等敌人,若非有完全的把握,最好的办法便是等,一击而中的机会,总会留给更有耐心的人。”
全嬷嬷闻言不知为何,心里竟泛起一股子彻骨的冷意来,没敢接话,就听靖王妃道:“不急,也不能急……总能等到的。”
皎月院,靖王妃走后,璎珞瞧着秦严和安安在廊下玩闹了一阵,眼见安安头上都冒了汗,才见他接了过来,往屋中走。
安安伏在璎珞肩头,许是玩的累了,乖巧的被璎珞抱着进了内室,璎珞将安安直接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了鞋跪坐着探手去摸安安的后领,感觉脖颈下一层汗,便吩咐丫鬟拿帕子来。
安安感觉到璎珞手指伸到了衣领下却是痒的咯咯笑,又往璎珞怀中钻着,璎珞怕他身上汗愈生愈多,将他拽了出来,道:“安安乖,咱们歇会,让舅舅过来床上给安安讲故事好不好?”
安安却蓦然站起身来,冲屋中的秦严,道:“舅母香香的,安安也香香的,舅舅是臭臭的,不准上床!舅母讲故事。”
说着抱了璎珞的脖颈,又往她怀里钻了起来。
一颗小脑袋供的璎珞胸前一晃一晃的,那动作,熟稔的紧。
秦严瞧着,脸色顿时便黑了,心说,好小子,爷这些时日竟都没发现,难道这小子早便这样吃他媳妇的豆腐了吗?!
接着便又想起了之前初见的情景来,然后秦严很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这辈子头一个吃着他媳妇胸前软豆腐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小“男人”!
头一次啊,媳妇的头一次竟然不是他的,被这无耻臭小子抢去了。
秦严瞬间不好了起来,简直怎么瞧安安怎么不顺眼,上前两步便果断的将安安从璎珞怀里拽了出来,拖着下了床,道:“我带他去扎会马步。”
安安不知道什么是扎马步,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被粗鲁的揪下了床,还傻兮兮的直拍手。
璎珞却一惊忙道:“他才两岁出头,扎什么马背!秦严你别乱来!”
秦严压根不搭理璎珞,嫌安安小短腿实在慢,干脆一抬手便将安安提起来抗在了肩上,大步便出去了,只留下话,道:“虚岁三岁了,可以习武了,皇祖母让咱们带他,便是恐奴婢们溺爱他,咱们可不能辜负皇祖母。”
说话间他人已掀起帘子出去了,璎珞见他说风就是雨的,一阵莫名其妙,只秦严不是没分寸的人,她便也没再追,跳下床,穿鞋去稍间瞧丫鬟给安安布置房间了。
安安在皎月院中住了下来,院子中多了一个小人,好似一下子连气氛都变了,热闹了极多。
以前秦严一忙起来,早出晚归,璎珞自己在府中到底清冷了些,虽是看书,做针线,时而练字,处理各种事儿,也不觉得焦急无聊,可有了安安陪伴,却像是充实了许多,也欢乐了许多。
安安是个让人疼惜的孩子,大抵是从小便没受过父母的疼爱和保护,孩子很早熟,乖巧听话的不像个两岁多的孩子。
实在令人心疼,伺候的奴婢再多,到底和父母亲人是不一样的,璎珞和安安很投缘,安安好似也在璎珞身上找到了不曾得到的母爱,没两日便特别的粘璎珞。
好在小孩子精力不济,每日秦严回来时,多半安安都已经睡下了,这才没令秦严再醋性大发,拉着安安去扎什么马步。
日子一晃便到了秦严沐休的这一天,听说舅舅要带他和舅母一起出去游玩,安安头一天晚上便兴奋的不得了,非要睁着眼睛等天亮。
璎珞抱着他哄了又哄,方才将他哄睡,想到孩子说的,怕闭上眼就找不到舅舅和舅母,又不能去玩了,她便心酸的厉害。
安安从前被藏着,都不曾出府门一步,被秦严送进京城时,更是一路赶路也不曾游玩,进了京后直接便入了皇宫,之后就出宫过一回,还是她大婚时来给她压床。
小家伙长这么大都不曾上过街,翌日一早甚至都不用丫鬟喊起,他便自己醒来了,没穿好衣裳就要到上房找璎珞,最后还是丫鬟禀了璎珞,璎珞亲自给安安穿戴一新,抱着他出的屋。
早膳也不在府中用,璎珞牵着安安出来时,秦严已负手立在了廊下,他今日穿着一件簇新的藏蓝色锦绣长袍,镶着玄色澜边,澜边上绣着葱翠的文竹,腰间束青玉带,头戴碧玉冠,翩翩俊逸,却又沉稳如山。
而璎珞则穿一身宝石蓝的亮缎褶子小袄,外罩一件银蓝色水袖对襟齐膝湖绸长褙子,其下是一条月白绣明月荷塘的惊涛裙,束着高髻,却只插着一对颜色翠绿的凤头簪,簪头垂下一串子碧玉流苏,和秦严的装束无论从发饰还是颜色都极搭。
而安安则穿着碧蓝色撒花大袄,下露松花麒麟绫裤,短发结成小辫,用红丝系着,攒至顶中,扣着一顶小小的玉帽,挂着项圈,玉雪可爱。
三人往廊下一站,都是极出众的容貌,顿时便像有万丈金光着亮了整个皎月院一般,令得四下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