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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翩翩少年

「那一天你笑着向我伸出手,仿佛漫天光芒都在你眼底。」

翌日,时辰近午。

皇宫君玉栏走道上,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姑娘正低着头一阵猛冲。

“让开让开!“她对前面挡路的银色身影叫了声。

前面人一怔,随即飞快一闪,转眼已离她三丈之远。

小姑娘愣了愣,又急匆匆地跑走了。他不是在父皇那里吗,怎么来七哥这儿了。自己求父皇几次要他作师父,父皇都说林澈是自由身,要由他自己决定,现在竟然主动来七哥这儿了。不行,待会儿得向七哥提一下,说不定他就听七哥的话呢,谁让七哥那么厉害,昨天一招就惊动朝野上下,现在好多人排着队要和七哥切磋。幸好七哥在宫里,不然那些武林人不知轻重伤了七哥就不好了,虽然七哥那么厉害不一定会受伤。

哎呀,要快些去找七哥,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

她跑到一扇檀木雕花门前,用力一敲,谁知竟没锁,险些栽进门去。她踉跄一顿,忙抬头,却瞬间怔住。

只见一云衣男子侧卧于塌,墨发未挽长披于身,低头细细端详着手里的簪子。手指白皙纤长,似是指间玉簪,当真冰肌玉骨。

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方投下一片阴影,额前碎发挡住了眼角一抹笑意,玉簪在他指间转开,反照了玉般流转的光华。

许久,他忽然低低地笑开,笑容清幽却潋滟,如早晨第一株清莲绽开,纯净满室。不知怎的却似乎暗含一点顽皮的挪揄。他浅唇轻启:

“软软,你找我有事吗?“

小姑娘瞬间红了脸,原来七哥早就知道自己来了啊,可当她听到那声“软软“时,又怒目而视道:“我不是软软,是暖暖!“

男子偏头看了她一眼,漂亮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睫毛长翘,笑道:“是吗?可我昨日殿上听大家都叫你软软啊。“

小姑娘面色可疑地一红,“不是,你一定听错了。“

“哦。“男子拉长尾音,笑着应道,“那就算听错了吧。“

许久,千遇见她还不说话,微微皱眉,“十公主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出去记得关上门。“

还在为七哥一笑而呆滞的十公主蓦地惊醒,来不及感叹七哥变脸之快,急忙道:“有事有事,尹青王子邀请七哥出去伴游。“

“尹青?尹青是谁,什么王子,我不认识,让他重新找人吧。“

十公主见七哥毫不犹豫地拒绝,心里一堵,不行,七哥不答应自己也没有借口出宫了。

“尹青是森渊国王子,他说初来乾晙,对景阳不熟,希望七哥可以陪他游玩一下。七哥,去吧去吧,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父皇都答应了的。“

嗯,师父带自己游遍天下,却唯独未来过景阳,正好可以出去一下。不过尹青是怎么认识自己的,难道去森渊国时见过他?不会吧,好歹也是个王子,再怎么不在意也该有个印象吧……算了算了,伴游就伴游吧,反正也准备找个时间出去玩。

“好吧,什么时候去?“

“啊?七哥你这就答应了?“十公主有些诧异,昨日听说七哥对认准的事情绝不罢手,今天怎么说变就变。不过这样子最好,十公主欢快说道,“现在啊,刚好可以赶得上吃午饭。“

千遇挑眉,看了看天色,“哦。“

他下榻来,随手一挽,墨发束起。他看着簪子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戴了上去。

“七哥,你都是自己挽发的吗?“

“嗯。“

“难怪这么难看……“十公主喃喃道。

耳力灵敏的千遇自然听到了,挑眉,“什么?“

“没什么,我说七哥怎么不让宫女来,这种小事哪用自己动手。“

“我不喜欢让女子动我。“

“啊,我想起来了,七哥你这里好像没有宫女呢。“

“对啊。“

“那……那林澈是在这里吗?“

“林澈又是谁啊,也许吧,父皇调来一批侍卫,林澈不会是个侍卫吧?“千遇意味深长地转头,大眼睛微微眯起,“软软,你找一个侍卫干什么?“

十公主在听到“侍卫“二字时已经瞪大了双眼,自然没有理会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侍卫?林澈怎么会是侍卫,他是武林盟主啊,武艺超绝的江湖人,又怎会甘心做一个皇家侍卫!“

“武林盟主?“千遇兴趣淡淡,“没听过。“

“武林盟主你怎么会没听过?他很厉害的,当年要不是父皇侥幸赢了比武赌约,他也不会与父皇交好,随叫随到了。“十公主一脸崇拜,“当时他说:‘林澈已败,予皇上一诺’,传说很酷呢,可惜我不在场。“

千遇听了这么多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真是厉害。“

十公主听出了敷衍,撇撇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声嘟囔一句,“好像天下人都不在你眼下。”

“当然。“不想千遇接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说不定林澈比你还出色,父皇说不可以小看任何人。“

“我没有小看他。“千遇穿好外袍,抬起头淡淡一瞥,继续道,“事实而已。“

十公主完全被那一眼,不,那一瞥震住了。没想到七哥这么霸气啊,武林盟主都不在他眼底,以后有这么强大的哥哥作靠山,日子定是美滋滋的。

千遇看着她傻笑,无奈地勾勾嘴角。

他把云浮玉带往腰上一系,整个人便如亭亭玉立的佳公子一般,而现在,翩翩佳公子向十公主招招手,浅唇一弯:

“走吧。“

君玉栏,遇知亭。

一身碧衣的男子坐在石凳上,食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桌面,无奈地偏头看向毫无顾忌单脚跨在石凳上的女子。

“尹塔,你别耗费我们的时间了,我不会带你走的。“

月白色衣着的女子闻言双眉一扬,“你说什么?“

“尹塔!“

“哥,你不用这么激动,说什么我得和你一起去。“女子反而语气软下来。

“不行。“

“为什么不行,哥你说了二十多次不行了,还有完没完?“

“为什么你非要去,我都拒绝了二十多次了,没有正当理由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当然……“尹塔急道。

碧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截断她的话:“不要说什么为了了解乾晙人文地理,一个连自己国家都不了解的人,去了解其他国家是何居心?“

“我……“

“不要说是因为乾晙乃第一大国,借鉴大国优秀文化。“尹青撇她一眼,“你不觉得我们国家与乾晙运行模式完全不同吗,何以借鉴?“

“我想……“

“为父王、母后采买礼物以表孝心?“他笑得灿烂,看着她的眼睛,“你除了小时候为他们买了一支羽扇,还有这么孝顺的时候吗?“

“那怎么了,我突然发现他们抚育我的不易了,不行吗?“

“哦,我想起来了……“尹青幽幽道,“那支羽扇还是你偷我的银子买的。“

“什么叫偷?我替你尽孝不好吗?“

“你替我尽孝,用得着吗?论孝道,我国再无人出你左右。“尹青似笑非笑。

“我不管,反正我是有非常伟大的理由,而且不能告诉你。“

“那算了,自己解决吧,我是不会带你走的。“

“哥!“

“嗯……“尹青若有若无地抬头看了看挡住阳光的尹塔,又神色一凝。

只见尹塔身后两个人向小亭走来,男子白衣胜雪,女子俏影蹁跹。

“尹塔,快走,有人来了。“

“怎么了,有人来了干嘛要本公主走开?“尹塔身子前倾,满脸不满。

尹青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衣袖一甩,只见他身后草丛一动,一切便恢复平静。

他右手指节分明,细细抚平衣袖褶皱,一脸闲适。片刻,他抬头笑着看向走近的两人,“你们终于来了,我等得好生无聊。“

千遇笑而不答,千暖连忙说道:“尹青王子,我们快走吧,眼看就要午时了。“

“好啊,走吧。“

话音未落,草丛中便突然冒出大呵:“我也要去!“

尹青微不可见地皱眉,看向那可疑的一丛。果然,尹塔面色略灰,拨开草丛跳了出来。

“尹塔公主?“千暖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草丛里?“

尹塔凉凉瞥了一眼似乎浑然不觉的哥哥,转眼又笑得灿烂,“十公主啊,你知道的,森渊善巫蛊之术,我刚才见栏内有冢虫最喜的莆芋草,一时高兴便采了些。“她笑容更深,“公主要看看吗?“

千暖眼神骤亮,“可以吗?“

千遇嘴角斜斜一撇。森渊地小力弱,国处边疆雨林,丛林纵深,善养蛊虫,善施巫术。若不是因此,恐怕难逃灭国。冢虫是森渊王室嫡传蛊虫之术,素不见人,传闻神秘,阴毒独步。莆芋草怕也不是多好看的,千遇看了看满脸兴奋的软软,无谓地笑了笑。

果然,尹塔笑意融融地伸手,缓缓自身后掏出一棵灰黑的草,茎上凝着红色小珠,饱满剔透,看起来似乎是这株草喝了许多血,茎薄而渗出了血珠。草身凹凸嶙峋,密集可怖。

好像随时都会喷薄而出,溅人满面。

不过,千遇想象中的大叫并未发生。千暖面色一变,却只是快速后退,低叫一声,小手捂住嘴巴。抬头下意识看向千遇。

千遇一怔,万没想到她不哭不闹,却看着只见过两面的名义上是兄长的自己。千遇忽然感觉到一种被依赖的温暖,见她双目含泪却执意不哭,心上柔软,安抚似的温柔一笑,轻轻说道:“不怕,我在。“

三人只觉眼前一片潋滟。

春暖四月,刹那花开。

草色亭亭碧,梨涡浅浅盈。笑靥暖如玉,君子世无双。

素衣孑然立,云裳曦中逸。谁家少年郎,笑颜道吾在。

千遇淡淡笑着,“走吧。“

尹青眼角笑意深深,“走。“

尹塔看着前面自顾自走着的白衣背影,急急道:“我也去!“

尹青玩味看她一眼,直看得尹塔面颊飞红,才慢悠悠地说:“七皇子以为如何?“

尹塔脸颊更红,似嗔非怒。

千遇脚步一顿,并未转身,语气听不出喜怒,却暗含疏离,“公主自便。“

只这一句,千遇便再未开口,旁若无人独自走去。

千暖见状收起手帕,追上去拉住千遇的衣袂。千遇下意识甩手,手却在看到是千暖时兀地停止,在半空中悬浮如云。他面色不变,眸底却是深深挣扎,半晌,又收回袖子。

千暖似乎狡黠得笑了笑,手抓得更紧了些,而千遇,虽明显不愿,却并未反对。

尹塔听了千遇一句话不知是喜是怒,失神地望着前方背影。尹青低唤一声,“尹塔。“

她目光有些茫然,呆滞回头,“哥哥。“一会儿又低下头,轻轻说:“我们也走吧。“

尹青笑了笑,面色却无丝毫笑意,语气微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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