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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陈列文艺复兴时期作品的展馆是大都会美术馆最引人注目的展馆之一。这儿的一砖一瓦均来自佛罗伦萨的古达蒂宫殿。人们先将宫殿的石块一一拆卸下,再运到曼哈顿重新组装,它完美地再现了文艺复兴后期美术馆的每个细节。与美术馆中其他画廊相比,这儿的画廊最为庄严、朴素,也正因如此,人们才选择这儿来举行杰瑞米的追悼会。

文森特穿着警服穿梭在人群中,南安普敦警察局那金蓝两色的标记和他那可怜的中士警衔让他感到非常丢脸。人们总是先把目光飞快地投向他,像看骗子一样地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迅速地别开脸去,就像是在处理一块纸巾——用完即丢。

文森特跟着格斯特走进大厅,眼前的一切吓了他一跳:一条长桌上堆着不计其数的食物,它们简直要把桌子压垮;葡萄酒和其他酒精饮料的数量也同样令人咋舌,相信这些酒可以轻松地灌倒一整群犀牛。虽说这是追悼会,但看起来更像是爱尔兰的狂欢节。文森特还在纽约警察局工作时,他曾参加过几次追悼会,并且很庆幸每次都能活着出来。很明显,这次追悼会的组织者有着很高的工作效率——毕竟杰瑞米才去世两天。

会场很拥挤。这儿没有椅子:这样人们就能随意地聚在一起,而不是恭敬地坐在那一动不动。人群前面设有一个铺着地毯的台阶,只有指挥台大小。很多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在那儿附近支起了他们的设备。展馆的角落里有架大键琴,但穿过鼎沸的人墙后,琴声便显得有些依稀难辨了。如果这儿真有人在为杰瑞米落泪的话,那他一定掩饰得非常好。

格斯特侧了侧身,在文森特耳边说:“文森特,如果你对这儿的食物感兴趣的话,现在可是个好时机。这儿人这么多,恐怕一会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食物?你是指桌上的那些东西吗?不了,谢谢。”与文艺圈的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非常清楚桌上的这些食物有多糟。就像这些鱼子和干酪,可能鞋底的味道都要比它们好很多。

“我们转转?”格斯特开始优雅地在人群中穿行。接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孤僻的男人走上讲台:他穿着非常得体,身材高大,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在脑后,脸上的妆也让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他刚站到麦克风前,整个会场马上就安静下来。

格斯特用肘推了推文森特。“德瓦奇先生,美术馆馆长。”

馆长把话筒从支架上摘下来,动作干脆而又不失文雅。

“我在此欢迎各位的到来,”很显然,他认为无需做自我介绍,“今天,我们来到这儿是为了纪念我们的朋友和同事杰瑞米——当然,是以一种他最可能希望的方式:有食物、美酒、音乐和欢乐的气氛;他不希望大家都板着脸,听那让人悲伤的演讲。”他的口音里带着一点法国腔。

文森特发现,除了馆长登台时格斯特朝他看了一会儿之外,这位联邦调查员那双不知疲倦的眼睛一直在扫视整个会场。

“我第一次见到杰瑞米是在二十年前,当时我们正在商业区举办莫奈的画展,他在为我们写评论。那真是——我们该怎么说呢?——一篇颇具代表性的杰瑞米式评论。”

一连串笑声像无数涟漪,在会场内漂荡开去,像是对馆长发言的回应。

“总的来讲,杰瑞米是个忠于自身想法的人,任何时候他都毫不畏缩,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人。他的才智有如利剑般锋利,他的俏皮话总是那般惊世骇俗,这使得他成为众多宴会上备受瞩目的人物……”

文森特简直无法忍受,而格斯特仍在不停地扫视整间房屋。然后,格斯特又开始在人群中穿行,他走得很慢,就像鲨鱼刚刚闻到水中的血腥味。文森特紧跟着他,他喜欢看格斯特行动时的样子。目标就在不远处,酒桌旁,正在为自己倒一杯烈酒,他是位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从头到脚穿的都是黑色,另外,还留着一捋整洁的山羊胡子。他眼窝很深,大得出奇的眼睛里散发出清澈柔和的光;而他的手指,甚至比格斯特的手指更为细长。

“摩里斯,抽象派画家,”格斯特小声说道。“杰瑞米经济援助的获益人之一。”

“这能说明什么?”

“我想起多年前杰瑞米为维尔纽斯的作品写的一篇评论。有段话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这些画糟得让我深表敬重,乃至崇敬——作家独到的天赋使他的作品平庸至极。维尔纽斯是个创造平庸的奇才。”

文森特忍住大笑的冲动,“这些话足以致命了。”他赶紧收起笑容;维尔纽斯已经看到他们朝自己走来。

“啊,摩里斯,最近过得好吗?”格斯特问道。

画家挑起两道黝黑的眉毛,就像是在看一篇负面评论。文森特觉得他应该很生气,至少会脸红脖子粗地表现出一些不满。正相反,画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见过吗?”

“我叫格斯特。去年您曾在德里特画廊举办画展,开幕式上我们曾有过一次简短的会面。那些画真漂亮,我正考虑着买一幅挂在我达科他的公寓里。”

维尔纽斯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承蒙夸奖。”他说话时有点俄罗斯味。“欢迎您随时光临。今天就来吧。这将是我本周卖出的第五幅画。”

“真的吗?”文森特观察到,格斯特说这话时故意装得很惊奇。会场上,馆长还在用他单调的嗓音说:“……他胆量过人又很有决断力。不会轻易苟同于他人的想法……”

“摩里斯,”格斯特接着说,“我想跟您说说有关杰瑞米最后的……”

突然,一个中年妇女来到维尔纽斯身边,一件缀满亮片的裙子挂在她瘦骨嶙峋的肩上。她身后跟着一名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他光亮的秃头像宝石般闪闪发亮。

那个女人用力拉了拉维尔纽斯的袖子。“摩里斯,亲爱的,我不得不亲自来向你道喜。那篇新发表的评论简直棒极了,而且也着实让人期待了好久。”

“你已经看到了吗?”维尔纽斯一边回答,一边把身体转向这对刚到的人。

“今天下午刚看到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回答说,“样品的复印件直接传真到了我的画廊。”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这首杰瑞米钟爱的海顿的奏鸣曲……”

人们都在继续自己的谈话,完全忽视了那个站在讲台上的人。维尔纽斯回头看了看格斯特,“非常高兴再次见到您,格斯特先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联邦调查员,“随时恭候您光临我的工作室。”然后他转向那个女人和她的保镖。他们离开的时候,文森特还听到维尔纽斯说:“消息传得这么快,真让人难以置信。这篇评论文章本应该过几天才发表的。”

文森特看了看格斯特。同样,他也在注视着维尔纽斯慢慢离开。“有意思。”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他们又来到人群中。德瓦奇先生已经结束了他的讲演,会场再次变得人声鼎沸。大键琴的声音此刻完全被人们吃喝及喧哗的噪声所淹没。

突然,格斯特高声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就像一支利箭穿过了一波波声浪。文森特意识到他的目标是大都会美术馆的馆长。他刚结束讲演,正在走下台阶。

德瓦奇看到他们走过来,便停住了脚步。“啊,格斯特。别告诉我是你负责这个案子。”

格斯特点点头。

这个法国人噘起嘴唇问道:“是上级安排的?或者,也许你是他的一个朋友?”

“杰瑞米有什么朋友吗?”

德瓦奇咯咯地笑起来。“对啊,你说得对极了。杰瑞米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友谊,他总是和友谊保持距离。上次我看见他实在——让我想想——是在一个晚宴上。我想起来了,当时他曾指责一位离他很远的老头——那是位百分之百与人为善的带着假牙的老绅士——要他吃饭时门牙不要发出声音,因为他是人而不是老鼠。过了一会儿,有人不小心把酱汁滴在他的领带上,杰瑞米便问他是不是杰克逊·珀布拉德的亲戚。”德瓦奇先生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只是他在一场晚宴上的表现。一个人总这么说话,会有朋友吗?”

一群浑身珠光宝气的阔太太招呼德瓦奇先生到她们那边去。馆长先向格斯特道歉,再朝文森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开了。格斯特的眼睛又开始在屋里漫步,最后锁定在站在大键琴旁的一群人身上。“瞧,”他说。“矿源找到了。”

“谁?”

“那边三个聚在一起说话的。维尔纽斯,你刚刚见过的那个,他也在。他们就是杰瑞米最后一次晚宴的客人,也是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文森特的目光首先落在一位穿灰西装的男士身上,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俊朗外表。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幽灵般的老妇人,脸上涂着厚重的脂粉,衣服的款式、面料也都十分考究,每个指甲都精心地修剪过,头上还戴着一顶科伊夫式小帽,并且,一看就知道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曾注射了肉毒杆菌,但她看上去依旧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她戴了一条沉重的翡翠项链,文森特不禁要担心,她那枯柴般的肩膀能否承受住项链的重量。这群人中最显眼的就是站在她另一边的人了:这个男人的身材臃肿不堪,穿着一套华丽的灰白色西装,而外面的那件真丝背心几乎要被他撑破,他还带着一副白手套,金色的表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那个女人,”格斯特小声说,“是巴伦夫人,她是伊夫琳家族第七代传人巴伦·伊夫琳的遗孀。听说,她不但是个极为聒噪的女人,苦艾酒鬼,还是个非常热衷于为死去的人组织和举办降神会的人。”

“她真应该先为她自己举行一场降神会。”

“文森特,我太想念你那犀利的幽默感了。那位重量级的绅士一定是福斯克伯爵。我早就听过他的大名,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如果再重一盎司,我相信他肯定会超过三百磅。”

“不过你看,他还是能很轻盈地带动那庞大的身躯。站在他旁边那位穿灰西装的绅士叫乔纳森,他在《艺术·古代艺术》杂志做文艺评论工作。”

文森特点了点头。

“我们入虎穴去探个究竟吧?”

“由你决定了。”

格斯特马上迈开步子,厚着脸皮顺利地挤进了那几个人的谈话圈子,接着,他抓住巴伦夫人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那个老女人浓妆下的面孔羞得通红。“我们能有幸认识……?”

“不敢当,”格斯特说,“更多的应该是同情。我的名字是格斯特。”

“格斯特。这里哪位是你的朋友?某个保镖吗?”这句话刚出口,便引来周围几个人的一阵窃笑。

格斯特也附和着笑了几声。“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的。”

“如果他是兼职的,”那个叫乔纳森的人说,“他是应该脱掉警服。这儿毕竟是在举行追悼会。”

文森特发现,格斯特并没急于改正那人关于兼职的错误说法。相反的,他伤心地摇摇头,对其不置可否。“杰瑞米的死真让人感到难过,你们认为呢?”

这些人都点了点头。

“我听人说,他死的那天晚上,还举行了一场晚宴。”

听到这句话,人们突然都住了嘴。

“这个嘛,格斯特先生,”巴伦夫人说,“这是个多么特别的消息啊。你知道,我们都参加了那场晚宴。”

“真的吗,他们说那个谋杀犯就可能隐藏在参加聚会的客人当中。”

“这真是太有趣了!”巴伦夫人叫道,“就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一样。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有杀死杰瑞米的动机。至少,我们曾经有过。”她飞快地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是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是惟一有杀人动机的人。是这样吧,普林斯?”她提高声音叫道,并招了招手,叫住了一位刚好经过那儿的年轻小伙子:他手上沾满了香槟,淡褐色夹克的钮孔里耷拉着一朵兰花,而他的头发,则是桔子酱般的金黄色。

年轻人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问道:“你在说什么?”

“这位是普林斯。”她几乎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普林斯,我刚刚跟这位格斯特先生说,这间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谋杀杰瑞米的动机。而你的动机,老兄,就是嫉妒。”

“她又在胡说八道,像平常一样。”普林斯说完,就面红耳赤地迈着大步地走开了。

巴伦夫人发出另一串响亮的笑声。“这位乔纳森迄今为止已不止一次地遭到杰瑞米的讽刺挖苦,对吧乔纳森?”

这位灰头发的男人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我真是加入了个大俱乐部。”

“他说你是文艺评论界的‘充气娃娃’,对吧?”

乔纳森不露声色地说:“杰瑞米总是说那些恶心的话。但是,我相信,对于我们来说,这一切都过去了,伊夫琳。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接下来是伯爵先生。这可是位首要嫌疑人。看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了!很明显,他满肚子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是意大利人,你知道他们的。”

伯爵笑了笑。“我们意大利人是种诡计多端的生物。”

文森特饶有兴趣地看着伯爵。他深深地被伯爵的眼睛所吸引——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清泉,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他的灰色长发全部梳在脑后,淡粉色的皮肤像婴儿一般健康。尽管他都快六十岁了,但他依旧保养的这么好。

“最后轮到我了,”巴伦夫人继续说,“你一定认为我的杀人动机是最大的,因为我们曾是情人关系。去找个女伴吧。”

文森特耸了耸肩,怀疑这种事多半会让他力不从心。

巴伦夫人的话好像提醒了评论家乔纳森,因为他渐渐地退出了谈话圈子。“对不起,我还得找某个人谈谈。”

巴伦夫人笑着说:“我想,你是去找那个新女伴儿吧?”

“实际上,是这样的。格斯特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随着乔纳森的离去,谈话也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文森特发现,伯爵那双灰色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格斯特,一丝细微的笑容逐渐爬上他的嘴角。“老实说,格斯特先生,”伯爵问道。“关于这件案子,你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格斯特并没有作出回答,相反,他从夹克兜里取出钱包,缓慢而虔诚地打开钱包,仿佛里面装的是件珍贵的珠宝。灯光下,金色的警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看哪,那个标志!”伯爵愉快地大声叫喊。

那位老夫人不禁后退了一步。“你?警察?”

“特派员格斯特,联邦调查局。”

巴伦夫人愤怒地看着伯爵。“你知道他是警察却不告诉我?现在可好,我们全都成了嫌疑犯!”她刚刚那低沉柔美的嗓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伯爵笑着说:“他刚到这儿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警察。”

“我可一点都看不出他是联邦调查员。”

伯爵转过身对格斯特说:“我希望伊夫琳提供的消息会对你有帮助,长官。”

“非常有帮助,”格斯特说。“久仰大名,福斯克伯爵。”

伯爵礼貌地笑了笑。

“我想,您和杰瑞米先生一定是老朋友了。”

“我们都热爱音乐、美术和两者最崇高的结合体:歌剧。或许,您也是个歌剧爱好者?”

“我不是。”

“不是?”伯爵惊讶地挑起眉毛。“为什么不喜欢?”

“歌剧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粗俗和幼稚的。我更喜欢交响乐:纯粹的音乐,没有那些道具和背景,没有花哨的戏装和戏剧性的情节,更没有性和暴力。”

在文森特看来,伯爵整个人似乎都僵在那里了。随后,伯爵身体的震动让他意识到,福斯克只是在不出声地笑。他就这样笑了很长时间。然后,他掏出手帕,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用那两只肥厚的手使劲儿地鼓掌,表示对格斯特那一番话的赞赏。“好的,好的。看得出来,您是位见解独到的绅士。”他顿了顿,身体倾向格斯特,开始小声唱歌,嘈杂的房间里,只能隐约听到他的男低音。

他唱完后,又把身体正过来,并向周围的人露出笑容:“托斯卡,我最喜欢的一段。”

文森特注意到格斯特的嘴唇绷得有些紧。“叫嚷吧,吹牛的人!你是如此的迫不及待,急着向我炫耀你卑微灵魂的最后一点糟粕!(原文为意大利语)”

周围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这对于伯爵来讲,简直是一种侮辱。但伯爵只是自嘲地笑了一下。“非常好。你懂意大利语。”

“只是试着翻译了一下。”格斯特说。

“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您能把普契尼的作品翻译得这样好,我得说你不仅仅是试着翻译了一下。既然你不喜欢歌剧,那么我只能期望在美术方面,您的造诣不会比非利士人更高超。您欣赏过那边那幅吉兰达约的作品吗?《崇高》。”

“说到案子,”格斯特说,“我希望,伯爵,您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伯爵点点头。

“杰瑞米被谋杀当晚,他的情绪怎么样?他表现得很不安吗?他感到恐惧吗?”

“是的,他有这些表现。但是,来吧,让我们走近点儿看看?”伯爵朝那幅画走去,其他人也随后跟了过去。

“福斯克伯爵,您是杰瑞米生前见到的几个人之一,如果能得到您的帮助,我将会非常感谢。”

伯爵拍了拍他的胖手,说:“请原谅我的草率。我希望能帮助您。您知道,您的职业总令我着迷,我也是悬疑小说的忠实读者,也许英国人最擅长的就是写这些小说。但我必须说,我自己非常不愿意成为侦探小说的主人公,那会让我感到浑身不舒服。”

“这从来就不是件令人舒服的事。您从哪儿看出杰瑞米当晚情绪很不稳定?”

“整个晚上,他都不能老老实实地坐上几分钟。他几乎滴酒不沾,这和平时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总是大声嚷嚷,震得我们头晕。一旦停下来,他就开始哭泣。”

“您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吗?”

“是的,我知道。他害怕恶魔。”

巴伦夫人异常兴奋地开始鼓掌。

格斯特非常专注地凝视着福斯克。“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当我要走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个很特别的问题。他知道我是个基督教徒,便恳求我把十字架借给他。”

“然后呢?”

“我借给了他。我得承认,第二天我读过晨报后,还真有点担心它的安全。我怎样才能把它找回来呢?”

“你不能这么做了。”

“为什么不能?”

“因为它现在是个证物。”

“啊!”伯爵松了口气。“那么不久我就能把它拿回来了,对吧?”

“我想您不会那么做,也许您能取回上面的珠宝。”

“那又是为什么?”

“它已经被烧熔了,变得面目全非。”

“不!”伯爵叫道。“那可是无价的传家宝啊,已经有十二代的历史了!它是我举行坚信礼时,我爷爷送我的礼物!”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命运是难以预料的,格斯特先生。杰瑞米死得太过突然,无法再帮我解决那个重要的问题了,非但如此,他还带着我的传家宝和他一起走向毁灭。这就是人生。”他搓了搓手。“现在,也许我们该交换信息了?我已经满足了您的好奇心,现在该您满足我了。”

“很抱歉,我现在不能和您讨论这个案子的情况。”

“我亲爱的长官,我指的不是案子,而是这幅画!我可以对您的观点做出评价。”

格斯特转身看了看画,用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我认为这幅博蒂纳瑞的三联画的精髓,充分地表现在那几位农民的脸上。”

福斯克伯爵笑着说:“您真是天才!太有眼光了!”

格斯特略微点了点头。

“我并不是说您,我的朋友,我是说这位画家。你看,早在《博蒂娜瑞的三联画》自法兰德斯运到佛罗伦萨的三年前,吉兰达约就已经画好了这个背壁饰物,这真称得上是项伟绩。”说完,他环视周围的观众,露出富有深意的微笑。

格斯特神色冷淡地回视着伯爵:“这个背壁饰物运到这儿五年前,吉兰达约就看过这张画的习作,后来他把那些习作送给了博瑞蒂娜家族。我感到很惊奇,伯爵,您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有那么一小会儿,笑容从伯爵的脸上完全消失。之后,他发自内心地为格斯特鼓起掌来。“干得好,干得好!你在我的地盘里打败了我。我真的一定要好好认识您,格斯特先生:作为一名警察,您的素养是超乎寻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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