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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幕 月火

是夜,仿佛银沙般的月光覆上云海之城,整座名誉帝国的城市,如同守望在海岸高山处的睡美人,纵使华灯如花般绽满街道,但人们高声喧闹,推杯交盏,所有的交集都不约而同地掩入了自家的门里。独立在城市中央的【云塔】,被暗淡的夜空和厚厚的乌云环绕,自它矗立在此,任凭风吹雨打,雄姿依旧。

银走近房间的窗台,方方正正的玻璃上,有被工匠精细雕琢的玫瑰花,晶莹剔透,将房间与外界彻底隔绝。他推开窗,顿时一阵微风凉凉地吹拂到脸上,将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双眼一时间与漫天星空碰触到了一起。

星光有些微弱,但将整个夜空点缀得仿佛流传千年的宝物,让每一个仰望它的人,心生神往,瞬间开悟。银向着夜空伸出右手,似乎想要将一颗闪烁的星摘下,最后自嘲地一笑,这毕竟是个虚假的世界啊。

“银,你在干什么呢?”

银收回手,向着旁边望去,淡紫长发的少女趴在窗前,黑色的眸子里泛着戏谑的笑意。

“咳咳。”银轻咳一声,说:“奈衣,你也在啊。”脸上掠过一丝窘迫的神情。奈衣见到少年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这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唉,哈哈哈……”

“你笑什么!”银暗暗将此仇记下,打定主意日后回报。

奈衣终于止住笑声,说:“好了,我不笑了,莉莉特今天没有缠着你啊?”听到这个问题,银摇头苦笑说:“怎么可能,这小家伙刚才玩累了,刚刚回到契约空间。”莉莉特正处于进阶领主级的关键时期,需要不断与天地间的风元素进行契合,逐渐熟悉风赋予她的天赋权能。

“你刚才在想什么?”奈衣好奇地问。

银望向夜空,轻声地说:“奈衣,如果我说,你我所存在的这个世界,是虚假的,甚至包括周围这一草一木,天地间所有的元素,还有你和我两个人的意识体现,都是虚假的,你会相信吗?”

奈衣听了银的话,稍稍沉默,随后说:“或许吧,不过我对这种哲理思考没什么兴趣,这种事,谁知道呢。”银在心里暗暗苦笑:我知道啊。但他并没有说出口。毕竟他所经历的太过梦幻,就连他自己,也在怀疑。他在心里暗叹:唉,这只是一场游戏吧。

“人生本就是一场游戏,我们都是这场游戏的玩家。”似乎被银的话有所触动,奈衣突然轻笑着说,“我在这场游戏里只是个顺应命运潮流的人啊,银。”银在这一瞬间,好像从少女身上感受到了无力的悲伤。

话题越来越沉重了啊。银坚定地说:“奈衣,你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会竭尽全力的。”在他看来,奈衣有些消极了。

“哦,”奈衣应了一声,在沉默片刻后,似乎想起什么,说,“银,跟我上外面逛逛吧。”说完,趁少年愣神的工夫,她已经将窗户关上了。

银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搞不懂唉。”耸了耸肩,随手将窗合上,走出了房间,发现奈衣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门前。当然,出门必带的斗篷是必不可少的。

“走吧。”奈衣细细打量了一番银,转身离去。

银怎么也没想到,奈衣领着他,竟然来到了这里。

晚潮拍到沙滩上的海浪,舒缓而又悠长,好似一首富有节奏的长调。碧光粼粼的海面涌着自然的波动,海风扬起两个人的衣角,微微振动。圆月皎洁,乌云遮不住它的踪影,月华洒落,是无法言说的柔和唯美。

奈衣脱下鞋子,赤足踩在松软的沙滩上,她将斗篷的帽子摘下,随后在沙滩上微微跳跃了几下。

银坐在一旁,今晚奈衣的举止与最近有些不同,两人虽才相识四天,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还有一些误会,但银也得知奈衣有着自己的故事的,从她独自一人在迷幻之森生活了九年之久,还有莉莉特的一些关于她的言语里,可以看出。

突然,奈衣转身,向银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眼角似有晶莹划过。

这一刻,银彻底地呆住了,这是怎样的场景呢?

月圆之夜的海边,微风掠起少女的衣裙和发丝,洁白如玉的月华恍若梦幻,给世界绘上一层淡淡的银装。耳边似有海浪的声音,低沉而呜咽,仿佛有人鱼在歌唱。但所有的美景在少女的映衬下,黯然失去了颜色。绝美的俏脸上虽是微笑,而眼眸里落下的泪水却在刹那间震人心神。似乎有巨大的哀伤随潮水袭来,将整个世界淹没。

“呐,银,原来这就是大海啊。”女孩的声音将银的思绪拉回。奈衣坐到银的身边,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广阔的海面。

“我七岁那年被母亲大人送到了迷幻之森,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奈衣向身边的少年讲述着自己不被人知的往事,“我独自一个人在迷幻之森生活了九年,靠着莉莉特它们这些善良的幻兽活着,我不明白母亲大人当时为什么要把年幼的我扔到那里,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活下去,活下去,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找到我的母亲,亲口问她。迷幻之森赋予了我的一切,我的魔法,我的知识,还有我的家,让我去可以有能力,去看看这个世界。”

奈衣俏脸上的泪不断跌落,但她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是,银,我一直都还记得母亲大人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奈衣,我会来接你的’。她跟我说过她会来接我的,可是九年啊,到现在我等了她九年啊,这九年里,我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啊!”说到最后,她再也没能抑制住自己,双手捂脸,放声痛哭。

银呆呆地看着她,忘记了说话。左手泛起微茫青光,风元素汇集,莉莉特飞了出来。她落到奈衣的身后,轻轻用鸟嘴替她梳理头发。

“呐,银,”奈衣望向少年,声音颤抖,“你是来接我的吗?”

脑海里如同炸裂般的巨响,梦境里的那一瞬间与此刻重合,那个俯身怀抱跪在她面前的自己,温柔地说‘一定要记得啊’的少女,和此时泪眼朦胧,声音颤抖地说‘你是来接我的吗’的奈衣,骤然重叠在了一起。似乎是镜子破碎般的声音响起,记忆里尘封的枷锁被打开一段,银看着眼前,轻轻地说:

“原来是你啊……”

“银,你是来接我的吗?”

看着眼眸里有着黯然与期盼的少女,银抬手抚上她的俏脸,随后把她温柔地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说:“是啊,奈衣,我来接你了。”

“啊——”奈衣在他的怀里彻底哭了起来,眼里溢出的泪水将他的衣襟打湿。但银没有松开,他抱着她,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泛上心头。他望向大海之上的巨大圆月,少女的哭声与海浪的浪声在耳边回响。

莉莉特飞向远处,将这里留给了两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渐消匿。奈衣用通红的眼眸看向抱着自己的少年,第一次,有了心安的感觉。她没有说话,而是伏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呆着。银望着天上的月,正欲开口说话。

话还未说出,他的脸色一变,一个翻身就将奈衣压在身下。

“不要,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奈衣在被他压住的那一刻,脸色羞红地大喊。显然是认定某人的行为已经突兀了,同时还一拳打在了银的肚子上。

“唔——”银的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但他没有起身,而是向后伸出右手,说:“[barrier](屏障)!”一个自他右手手心而绽开的白色光环升起,随后化作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将两个人保护起来。

“莉莉特,回来!”银的左手上一道绿色荧光闪过,这是吟风鸟回归的证明。

此时,奈衣才明白,银所做这一切的缘由。

星光失色,灰暗的乌云聚拢,将圆月彻底吞噬。整个夜空泛着红光,如同火焰的红色布满整个海面之上。

如同流星划落,一团从天而降的炽焰将夜晚恍得如同白昼。只见那团炽焰仅在银布下屏障后的几秒后降落,砸入大海之中,激起万千巨浪,向着整个云海之城翻涌而来。

隐隐似有海中巨兽的嘶吼,奈衣和银两个人就如同渺小的沙砾,在这等侵袭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圣剑——”当银察觉到自己的弱小屏障根本抵挡不住,正欲暴露圣剑之时,只听闻云海之城传来一声冷哼,【云塔】绽放出绚丽的光晕,眨眼间一道巨大的屏障将整个云海城乃至【无尽海域】港口都完全围住。那屏障如银施展的一般,但所造成的防御却不是银所能比的了。

这就是……法神的力量?!

银和奈衣在云塔屏障内,两人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望着冲击到屏障上的海浪。

没有任何响动,那海浪在碰触到屏障的那一刻,就回归平静,退回海中,而屏障依旧,毫无损伤。

很快,所有的海浪退去,屏障也跟着消散。天上的月再一次露出自己的样貌,所有的乌云散去,火焰的红光也消失,好像从未发生过那样。呈现在银和奈衣面前的,是回复如初的海边。但似乎多了一个东西,被沙子压着,看不清是何物。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提之前的旖旎,向着海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处,两人这才看清,伏在沙上的竟是一名衣衫破旧的红发少女。奈衣看向银,先是俏脸一红,随后问:“怎么办?”银望向云海城内,此时已经灯火通明,发生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吧。

银看了一眼昏迷的红发少女,说:“先带她回酒店吧。”

西城门大开,银背着红发少女,在向守城士兵展露自己雷蒙德家族的身份后,两人便进了城中。

红玫酒店。

换了件衣服,银和奈衣站到床前,看着床上安睡的女孩,一筹莫展。

“呐,她是什么人呢?”奈衣问银。银翻了个白眼,说:“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是个女人。”

“废话。”奈衣自然明白从银这里得不到答案,“她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小啊。”

银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有说,他从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压抑感,甚至隐匿在自己体内的永恒圣剑,都发出了一声剑鸣,似乎察觉到了些许危险。

“对了,今晚的事……”银刚开口,就被奈衣打断:“今晚的事,你给我忘得一干二净就好了!”

银看着女孩羞红的俏脸,心里忍不住想要戏弄她,于是说:“为什么忘记啊,某人可是在我的怀里哭了好久呢,我衣服都湿了。”

奈衣握着小拳头:“你……”

“好了,不逗你了,”银见状立马换成严肃的神情,“我说的是‘天降焰火’这件事情。”

听到是这件事,奈衣也立马端正了态度,他俩可算是目前唯二的目击者。“我上外面去打听一下关于这件事的情况,你好好看着她。”

“嗯。”奈衣见银已经打开了房门,突然说:“小,小心一点。”

银笑了,说:“没事的,我可是雷蒙德家族的三少爷。”

此时的云海城,正在为度过一次天灾而欢庆。人就是这样,在危机消失后,都会有重生般的喜悦。

银走到街上,迎面走来一队执法士兵,他打眼一看,为首的正是今早在东城门碰到的巴克队长。巴克显然也看到了他,忙恭敬地向他靠过来,说:“吉洛少爷安好。”

银冲他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不要昭显自己的身份,随后问:“巴克队长,敢问之前那是……”

巴克苦笑说:“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只不过为了防止街上骚乱,小人这才和兄弟们被派了出来巡视。”

银没期望一个执法队长就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倒也没意外,于是笑了笑,向别处逛去。巴克见到银的举动,还以为这位三少爷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误会,心里一咬牙,冲银的背影喊道:“先生可以到诺亚圣殿那里逛一逛,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啊。”为了隐瞒银的身份,他也好称呼银为先生了。

银的脚步一停,随后迈步离开。

巴克顿时松了口气,一旁的士兵凑上来说:“队长啊,这人是谁啊,哪家的少爷啊?”巴克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去一边的,问这事儿干啥,继续巡逻!”

海边。

一个黑影掠过,在扫视一遍后,他停了下来。他望向大海,似乎笑了笑,轻声说:“有意思了,竟然有人救她走了。”在一阵风过后,消失不见。

云海城主府。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端坐城主之位,正是如今的云海城主。在他之下,还有两个人的存在,一名身穿亮银白铠的骑士,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城主,此事必有宵小作弄,请允我特令,让我带人搜查整个云海城,定将给出一个交代。”那名骑士高声说道。一旁的老人冷笑,冷嘲热讽地说:“哈维将军倒是有个有主意的人,我看照你那样,连根毛都搜不到,还会让外人嘲笑我云海城。”

“你!”哈维怒视老人,说:“霍根老东西,那你有什么办法?”

霍根向着城主一礼,说:“城主,不知【云塔】那位有什么吩咐。”

城主望向【云塔】的位置,轻声喃语:“是啊,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云塔。

“七贤者之一的[月火]贤者,你来云海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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