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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收购港灯(1)

“假如我不是很久以前存着这个意念和没有透彻研究港灯整间公司,试问又怎能在两次会议内达成一项总值达到二十九亿港元的现金交易呢?”

20世纪90年代,和黄前董事行政总裁马世民在谈起港灯的收购时,仍对李嘉诚称道不已推崇有加。他说:“李嘉诚综合了中式和欧美经商两方面的优点。先全面分析了收购目标,然后握一次手就落实了交易,这是东方式的经商,干脆利落。”

在这场港灯收购战中,李嘉诚所表现出来的一派王者气势,一览无余。商圣的一举一动,都在中国商战史上,乃至世界商战史上刻下了深深的不可磨灭的历史烙印。李嘉诚收购和黄后,集团的扩张步伐并未就此终止,他开始将目标指向拥有多块市区地皮的香港电灯公司。

香港电灯也是一家老牌英资上市公司,创办于1889年,到20世纪70年代已发展成一家多元化的大型企业集团,业务包括发电、地产、工程服务以及电器贸易等,已跻身香港十大市值上市公司之列。

早在1980年11月,李嘉诚已与香港电灯建立合作关系。当时,长实与港灯合组国际城市集团有限公司,合作将港灯的地皮发展为住宅物业,包括北角的城市花园、荃湾的丽城花园等。

港灯收购事件,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李嘉诚与英资大亨西门·凯瑟克的个人角力。李嘉诚是新崛起的华资大亨的领军人物,直至今时今日,仍是雄视环球商场的弄潮高手。西门·凯瑟克出身贵族,绝对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怡和财团主席纽璧坚黯然下台后,年轻的西门便走马上任,全力以赴收拾残局。

西门曾就读著名的伊顿公学、剑桥大学,对发展家族企业怡和集团,野心勃勃,驾驭多元化的商业帝国可谓甚有心得,亦是得心应手,处处表现出个人超卓的魄力与霸气。他上任后实行“弃车保帅”、“削枝强干”、“变掌为拳”的战略策略,决定出售大量边缘业务,以及置地在港的非核心业务,以强化怡和实力。

港灯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视为鸡肋,成为被弃之卒,以低价卖给李嘉诚的。

港灯收购战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火药味,买卖双方也是各取所需,最多只是此消彼长一加一减。反而,通过港灯出售过程,可以看到,英资财团在香港不可避免的无可奈何的进一步式微没落。而这种衰落则与中国英国之国力影响力及香港社会之历史变迁紧紧联系在一起。

在这一过程中,更可以看出商圣李嘉诚行云流水,踏雪无痕的超人轻功。

叱咤商场多年的英资集团,纵使如财雄势大的凯瑟克家族,时移势易,也在香港前途问题上飘摇之际,日益显得日薄西山,气数渐去。

面对咄咄逼人的华资,怡和系亦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凯瑟克家族的路在何方?是留还是走?是扩还是守?无人能够决断香港前景更美好。西门心中早已拿定主意,并且决然付诸行动。

商场自然没有永远的赢家,亦没有永远的纯粹商业概念,尤其是愈近九七,华资大鳄蜂拥而至,乘势而起,咄咄逼人,兴风作浪,本地华人大亨又稳守地利。

角逐商场,翻滚都市,永远离不开汰弱留强的残酷无情的政治现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赫胥黎的天演法则恒世长在。或许,富向险中求。财富总离不开风险。风险时时与财富为伴。

李嘉诚更愿意纵横风险。李嘉诚更愿意领教风险。当然,李嘉诚更有能力驾驭风险。

人生在不同的阶段中,要经常反思自问:我有什么心愿?我有宏伟的梦想,但我懂不懂得什么是节制的热情?我有拼战命运的决心,但我有没有面对恐惧的勇气?我有资讯、有机会,但我有没有实用智慧的心思?

我自信能力、天赋过人,但有没有面对顺流逆流时懂得恰如其分处理的心力?你的答案可能因时、因事、因处境,审时度势而有所不同,但思索是上天恩赐人类捍卫命运的盾牌。很多人总是把不当的自我管理与交厄运混为一谈,这是很消极无奈,在某一程度上是不负责任的人生态度。

西门·凯瑟克

香港,自由经济运作的自由世界,资本运作的深层垄断与传统文化的专断偏执及时下通行的自由商业规则形成了一幅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的多元交汇。

李嘉诚就是最好最出色最精到的诠释者与演绎者。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表面上香港政府力量无所不包无所不至无所不为,而且政治思维日益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特别是回归后的香港,中国式的政治思维模式日渐渗透到香港社会的各个角落里。香港的商业环境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历史性转变,这就是商业的天平已经在不由自主地慢慢向政治天平倾斜。

人们都知道香港是中国的香港,是中国人的香港。在实施“一国两制”情况下,香港社会最核心的内容并没有发生变化,至少没有发生质的变化。尽管,李嘉诚等人不愿见到商业原则被政治观念所扭曲。但是,李嘉诚没有漠视这一转变,并且在相当程度上,不失时机地驾驭着这一转变。

李嘉诚自然也感觉到了,他把投资转向了海外。但他更经常表现的是,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借力更甚而为所欲为,扬长避短而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他当然不会忘记,从一个时代一种文明中改头换面,脱胎换骨,也必须有效地引导其新的健康的因素,并扬弃许多非健康的至少是不合时宜的因素。否则,必将为其反噬,成为人人不能理解理喻理睬的异教徒,甚至邪教徒。

置地公司创办于1898年,创办人是著名英商保罗·遮打和怡和洋行的执行董事詹姆士·庄士顿·凯瑟克。置地的创办,标志着香港的地产业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

当时遮打和凯瑟克都意识到,香港迟早将发展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商埠之一,香港的房地产业必将蓬勃发展,经营地产业将大有可为。因此,两人携手合作,于1898年3月2日注册成立香港置地有限公司,注册资本500万港元,共5万股,每股100港元,其中一半通过发行股份筹集,另一半则须征集。

同年3月18日,置地召开第一次董事局会议(当时董事局是清一色洋人),由凯瑟克担任主席,自此,怡和洋行大班兼任置地大班成为不成文的历史惯例。

董事局会议决定,为了应付日益膨胀、野心勃勃的华资地产商的势力及其挑战,置地将化敌为友,创造和谐社会,扩大股本,邀请华资富商加入。于是,当年的华资巨富李升和潘邦成了这家英资公司的两位华人董事。由此看来,置地高层还是具有相当灵活的政治头脑的。

由于资本雄厚,置地创办后即在香港岛中环区广购物业,根据1895年至1896年的物业登记,当时置地拥有的物业主要集中在皇后大道中、德辅道中,其他则包括云咸街、奥庇利街、庇利街、伊利近街及史丹顿街这些中环、上环旺地。

由香港开埠之始,一直垄断香港经济的英资集团,在80年代大受华资财团的打击。原来由英资控制的九龙仓公司、和记黄埔集团、会德丰集团和香港电灯公司,先后落入华资之手。

英资老牌大行怡和虽算能幸免于难,但论风头,影响力也渐被以李嘉诚为首的长江实业集团盖过了。怡置系和李嘉诚实力的此消彼长,港灯易手可说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香港人不时感叹,时也势也。有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历史的瞬间,弹指一挥间。

1982年,置地以每股六元三角至七角之间收购35%以内的港灯控股,动用了近28亿元的资金,当时市场流传佳宁集团及李嘉诚的长江实业都有意染指。

1982年中开始出现的香港信心危机,对刚做出不同项目巨额投资的怡置系财团,可说是一场不料曾想到的梦魇。

在1981至1982年间,怡置系势力大肆膨胀,用银弹攻势购入电话公司、电灯公司两个稳赚的公用股,甚至豪气干云,以四十七亿五千多万的天价,投得中环地王,即现今的交易广场所在的地皮。

一连串的收购行动,怡置系现金资源消耗净尽,债台高筑,负债高达150亿元。本来,以怡置系的庞大资产与市场信誉,大举负债根本就不存在问题,只要地产市道尚佳,经济前景争气,资本雄厚,坐拥中区地王,在港英政府大树庇阴下的怡置系不愁没钱赚。可惜,战战兢兢的撒切尔夫人,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前向人民英雄纪念碑意外磕头式摔了一跤,摔掉了港人的信心,亦彻底摔破了香港英资拳拳自信与丝丝幻想。

中英前途谈判中的炮声隆隆,向来只崇尚重商主义的香港人听不惯之余,更加忐忑不安,开始大举移民,连大量资金亦一并卷走。动荡飘摇的香港每况愈下,楼市插水,汇率狂跌,人心尽悲,出路何在?加上席卷欧美,以致日本的一场新的经济衰退,使工商业的前途满布迷雾,房地产由奇货可居变成有价无市,怡置系的如意算盘不但打不响,大量资金被冻结,更令公司的拓展业务变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更糟糕的是,情况似乎越来越悲观,挨过了1982年,1983年地产市道未见好转,反而全面崩溃,怡置系手中的庞大资产,居然大幅度贬值,几乎到了资不抵债的边缘。

向银行贷款购入大量地皮的置地便成楼市“大闸蟹”,1983年地产全面崩塌,置地坠入空前债务危机。当年,置地出现历史性的13亿港元亏损。作为怡和旗舰的置地把母公司怡和拖下泥淖,怡和在同期财政年度盈利额暴跌80%。

1982年4月,怡和通过置地向港灯发动“破晓突击”行动,收购港灯34.9%的股权,成为该公司大股东。此举旨在通过控制公用股以增加集团现金流,缓解集团面临的困境。

1983年,李嘉诚洞悉置地在地产投资遭遇陷境,遂狮子口大开,向怡和、置地游说,购入他们手中的港灯、牛奶公司、惠康超级市场等股份,但双方条件始终谈不拢。

知己知彼,李嘉诚并不急于进行,静待有利时机的出现。

“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a李嘉诚仿佛一个武林绝顶高手,冷酷的双眼,在等待中寻找着对手的命门,随时准备抛出“小李飞刀”。果不其然,置地在香港及海外的急速扩张,将其现金储备消耗殆尽,显得外强中干。

1982年9月,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挟马尔维纳斯群岛一役大胜之余威与气势访问北京,提出了以主权换治权的馊主意,遭到邓小平的一口拒绝。稍后,强人邓小平即强硬宣布,不论中英谈判进展如何,中国政府将在1997年如期收回香港主权。

这一系列消息传至香港,早已疲惫不堪的股市、楼市应声下跌。随着地产市道的崩溃,当时香港数个“超级地产大好友”相继出现问题:

a 出自《孙子兵法》。

10月27日,置地的主要合作伙伴佳宁集团宣布出现短期资金周转问题,稍后更被银行清盘;11月2日,另一地产大好友益大投资亦宣布债务重组,只余下置地心惊胆战地孤军作战,气喘吁吁,焦头烂额,其困境可想而知。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据估计,在地产低潮中,置地仅中区交易广场、美丽华酒店旧翼等三大投资项目,损失就超过30亿港元。

怡和大股东凯瑟克家族向大班纽璧坚兴师问罪,令在怡和置地大班宝座上坐了八年之久的纽璧坚黯然下台。1983年9月20日晚,危城困守,犹如蟹民的怡和财团主席纽璧坚心有不甘地黯然下台,在董事局宣布辞去这家公司主席职务。1984年1月1日,纽璧坚又辞去董事职务,依依不舍地离开他服务30年之久的怡和洋行。

接替纽璧坚的是怡和凯瑟克家族的西门·凯瑟克。西门·凯瑟克决定策划一项自救及偿还借款的大计,就是壮士断臂,卖了女儿救儿子,拆了帽子补裤裆,出售大量海外业务,以及在港的非核心业务。

罗马城墙倒了,但罗马城并未塌。西门·凯瑟克尚未正式上台,港版英文《亚洲华尔街日报》就以“对怡和新大班来说,战役才开始”为标题,报道怡和高层变动及未来走向。

作为怡和最大的潜在对手李嘉诚,始终密切关注怡和的一切变动。哪怕是一项不经意的人事变动。李嘉诚动用各种网络全方位收集凯瑟克的各种资料,包括凯瑟克在伦敦买醉的种种绯闻,为的只是彻底了解这位对手的行事风格。

李嘉诚反复研读有关怡和及凯瑟克家族的报道,甚至试图从怡和内部了解其动向。从蛛丝马迹中探寻置地下一步的发展动向。此时的李嘉诚,就像一头非洲雄师,静悄悄地匍匐在草丛中,耐心等待猎物露出疲态的那一刻的出现。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李嘉诚遇到的这位年轻人,显然是个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高手。李嘉诚知道,对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绝不能等闲视之。

李嘉诚曾经向怡和表示过欲购港灯的意向。现在,在怡和焦头烂额坐困围城之际,李嘉诚不欲乘人之危,夺人所爱,未再主动做出任何表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事情的发展。当然,他也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凯瑟克会主动找上门来。

好一个姜太公钓鱼,悠哉游哉。李嘉诚就像一个绝对相信自己枪法的猎人一样,藏而不露,静待时机,不徐不疾,关键时刻,扣动手中的扳机。不能打草惊蛇,只能一箭中的。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怡和大班纽璧坚曾说过:“如果你在河里游泳,不管是一条鳄鱼还是五条鳄鱼追着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精明的西门·凯瑟克,焉能不知有条大鳄正盯紧港灯不放。他深深知道李嘉诚就是紧紧追怡和置地不放的一条可恶讨厌、令人生畏的鳄鱼。当然,西门·凯瑟克也正如鲸鱼的胡须一样,容易弯曲,更能予以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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