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暂时告一段落,爱德华也带着勋章光荣地退伍了。他在第一时间回到了原来那座小庄园。在那里,他得到了关于家人的确切消息,他曾让人暗地里对她们的情况进行严密的调查。
他过了一段快节奏生活,现在已经习惯果断办事。于是,他决定实施一个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计划。他首先请来已荣升少校的上尉。两位朋友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出的高兴。青少年时代的友谊有着像亲缘关系一样的极大优点,不会因任何芥蒂和误会受到影响,只要经过一段时间,旧日的关系就会自动恢复。
爱德华高兴地迎来了朋友,讯问起他最近的情况如何,运气怎样,并半开玩笑地问他,是否已经娶得娇妻,却得到上尉的严肃否认。
“我不能瞒你,也不该瞒你,”爱德华终于切入了主题,“我必须马上把我的打算告诉你。我对奥蒂丽的热恋,你是早就知道的,我是因为她才参加了这场战争。我承认,我曾经希望就此了结生命,要是没有她,我的生命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还要向你承认,我始终下不了决心断了对她的念想。跟她在一起是那么幸福美好,值得向往,我根本无法放弃她。我最近总有一些预感,总感觉到一些值得高兴的预兆,我更加坚信,奥蒂丽会成为我的人。上次奠基典礼上的那只刻有我和她的名字的头一个字母的玻璃杯被抛向空中,却没有摔碎,并且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里。当我在这僻静的地方消磨那些疑虑重重的时光后,我对自己说,让我自己代替这只玻璃杯来做个征兆吧,看看我们有没有可能结合。于是,我就到了战场上,去求死。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疯狂,而是怀着希望。奥蒂丽就是对生还下来的我的奖赏。在每个敌军战阵的后面,在每个战壕里,在每个被包围的要塞中,我最希望赢得的就只有她。我希望奇迹出现,一次又一次的危险。现在我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目标,克服了一切障碍,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了。奥蒂丽是我的,我觉得,无论这种想法与实现这种想法之间存在着什么东西,那都不重要。”
“你的几句话,简直勾销了人们可能会向你提出的所有的反对意见,不过,我还是有必要重申一遍,你和你妻子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你自己得考虑清楚。你对她,对你自己都是有责任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每当我想到你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我就不能不承认,你们是永远属于彼此的。仅是为了这个孩子,你们就有责任生活在一起,共同为他的教育和未来的幸福操心。”
“父母自以为自己的存在对孩子来说多么重要,那只是他们的一种妄想。所有的生灵都会找到食物与帮助。如果说因为父亲早逝,儿子的青年时代变得崎岖坎坷,那么,他也正因如此,更快地受到如何顺应这个世界的教育,及时认识到他将来必须要适应的一切。而这些,正是我们迟早要学会的。况且,现在根本就没必要谈这个问题,我们都非常富有,即使养更多的孩子也没关系。而要是把这么多财富全堆到一个人身上,那么这既体现不了什么义务,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接着,少校又用一些话来点明夏洛蒂的价值,以及他们夫妻俩长久以来的关系,却遭到了爱德华急切的否定。
“亲爱的朋友,在战场上,当大地被持续不断的炮声震得让人站不住脚时,当子弹呼啸着从我耳边飞过,然后击倒旁边的同伴时,当我的战马被打中,帽子也被击穿时,我想到了这一切。我知道,你爱上了夏洛蒂,她是非常值得你爱的。并且,她对你不是没有感觉,为什么不让她认识一下你的价值呢?你把她带走吧,再把奥蒂丽带到我的身边来!这样,我们不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
“正是因为你用这么珍贵的礼物来跟我交涉,我就必须更加谨慎。
虽说我的内心是尊重这个建议的,但它不仅不能使事情变得简单,还会使事情变得更复杂。这件事牵涉了两个男人的命运和名誉,而他们到目前为止的行为是无可挑剔的,但这种奇特的行为就会立刻使他们受到损害,在世人面前出丑。”
“就因为我们一直是无可挑剔的,所以我们就有权受到一次非议。只要我们最终证实了自己是可靠的,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可靠的。就我而言,我经受住了自身的考验,也为别人做了危险的事情,我自认为有理由为自己也做点什么了。至于你和夏洛蒂,就交给命运去安排吧。我已经决定了,无论是谁,都阻挡不了我。如果有人向我伸出援手,我也会好好待他,如果人们只是袖手旁观,或者加以反对,那么,就必然会看见事情走向极端,到那时,大家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少校则依然尽可能地把持久反对爱德华的打算作为自己的责任。为了对付爱德华,他甚至采用了一个聪明的迂回办法,表面上似乎是让步了,开始谈论起实现离婚与重新结合应该遵循的形式和程序。但这样一来,也生出了一些令人心烦的、措手不及的、不合时宜的事情,而这也使爱德华的心绪变得非常恶劣。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终于叫了起来。“一个人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不仅可以从敌人手里,也可以从朋友手里夺走。我希望得到的东西,无法放弃的东西,我就会盯住不放,我要迅速利落地得到它。朋友,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赶快决定吧,让我们一起行动!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把这些结都解开,重新理清,并联结起来!不要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虑来搅乱你,世人已经在非议我们了,他们还会继续非议下去的,然后就像对待其他失去新鲜感的东西那样把我们忘掉,随我们自行其是,再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兴趣。”
少校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暂时放过爱德华,但还是孜孜不倦地提醒爱德华,整个事情非常重要,非常令人担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非常危险。如果真要有所作为的话,至少也要再考虑考虑。对此,爱德华也表示同意,只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他们取得完全一致的看法,采取最初的行动之前,少校必须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