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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两个人去旅行(1)

东京记录

L突然得了TDC的书籍赏,一听说包吃住还有奖金,我就立马翘了学校的课,和L一起奔向东京。两人一起的第一次长途旅行,等待我们的将是美丽呢,还是美丽呢,还是美丽呢?

开头不错

入住的手续办好时,路灯已经亮起,我们决定先翻翻攻略去个近点儿的地儿。攻略上说附近有间书店,而且书店的二层有一间日料店,天妇罗炸得很好。去到书店,那是个三层的大书店,有L喜欢的奇怪杂志和独立出版物,也有我喜欢的漫画,而且全是日文原版,心里很美。(由于L嫌行李重,攻略书中去过的地方都被一篇篇撕下扔掉了,所以书店的名字也无从考证了。)沉迷在自己喜欢的书的世界里,感慨着日本纸张和印刷的精细,不知不觉中书店就要关门了。喜欢的书很多,可日本的书确实贵,纠结了半天到底买哪些,最后走的时候日料店已经停止营业了。路边的小吃店也纷纷打烊,最后只得在7-11买了两桶泡面。回到酒店,TDC竟然贴心地送来了清酒,木盒里还放着酒器,是接风和祝贺的意思吧。

开头不错,第一天晚上,享用了泡面加清酒的奇异组合。

土豆和西红柿

累!从头到脚的累!首先耳朵累,相互操着蹩脚的中国英语、日本英语、德国英语,大家都要加入大量的肢体动作才能勉强沟通。其次是腰累,鞠躬鞠到腰都快断掉了。然后是眼累,各种新奇的事物扑面而来,撞击着我的神经。L还在旁边不停地比画着:“你快看这儿,你快看那儿……”最后是腿累,东京打车挺贵,只能坐地铁。我平时一个月也走不了这么多路。说到东京迷宫一般的地铁,我要着重抱怨一下。很多年前就看过一篇科幻小说,讲的是一个人怎么在复杂的东京地铁线路里用拓扑学的原理,成功地复制了3个自己。当时我觉得故事荒唐至极,现在算是见识了。

东京地铁的可能性:1.当你要坐地铁回到酒店,你会发现很顺利就到了酒店,很方便;第二次再坐时地铁却从你那一站开了过去,竟然没停。东京的地铁分快慢线,快线不是每站都停的,要看好再坐。

2.当你想去一个地方玩儿,乘坐了2号线,因为行程很顺利,玩儿得很开心。第二天还想再去,但从同一个地方以同样的方式上了一趟地铁,可马上你就发现站名不一样了,你上的居然是5号线。在东京不同线路的地铁也可能会共用一段,在同一个地方也会出现不同的线路,所以一定要看清代表每条线路的颜色和号码。

3.当你在高峰时段高峰地段乘坐地铁,你终于挤上地铁,却发现你的小伙伴没上来。你们只得相约在下一站下车,可你怎么也等不到她(他)。因为根据前两条可知,这种行为很危险,因为你俩很可能坐的不是同一条线路,所以你俩的下一站也就不是同一个地方。

4.当你想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时,你会发现无论在地铁里怎么绕,也找不到要换乘的线路。这因为很可能你要转乘的线路和现在的线路不是一家公司的,所以你要先走上来,在地面上寻找你想要乘坐的线路相应的地铁口。

啰唆了这么多,主要是为了大家可以好好地玩乐儿。陌生的地方会让人的心情焦虑,情侣们很容易吵架。陌生的地方让一个熟悉的人变得陌生,一个人不曾有机会表现的特质都会一一显露。新的冲突不断爆发,新的规矩需要确立,新的底线被不断挑战。我跟L的旅行之路上也是洒满口水与眼泪的。

但不必害怕,就像故事里说的,土豆和西红柿性格很不和,经常吵架,但是很多年过去了,它们变成了亲密无间的薯条和番茄酱。现在再出门我俩已经很少产生矛盾了。因为我知道行李一重L就会发狂;L则知道只要不停鼓励我,我就会变身怪力女。我不再到处乱窜导致走散,他也不再冲动购物超出预算。毕竟有什么比一个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的玩伴更好的呢。

看展

TDC给我们推荐了几个展览,说有空可以去看看。因为对瓷器很感兴趣,所以我们拿了招待票,准备先去六本木看一个陶瓷展。

虽然门票上写的是六本木六丁目,但地铁一到达六本木,我俩就出了地铁。昨天的经历,让我实在不想和地铁多做纠缠。想着即使出来还要走路也是好的,东京干净的街道很适合漫步。

反正要问路,我俩就当是做一个小实验,看看究竟问什么样的人最能帮助我们这样两个外国人。

依靠着普遍的逻辑,我先提议去问穿着制服的学生,毕竟学生是要学英语的。然后,L依照计划,走向两个结伴而行的女学生。看到L 走来,她俩放缓脚步友好地微笑着,没想到L张嘴吐出第一个英文单词后,她俩就相互搀扶着连连倒退,摇着手逃走了,好像被英语吓了一跳。

接着又问了第二个人,是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大爷。看到L掏出美术馆的门票,老大爷便慢条斯理地从毛背心兜里掏出老花眼镜,折好戴上,仔细地看了看正面,又翻过来看了看背面。看完,老大爷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摘下眼镜,折好放在盒子里,装回毛背心的口袋。最后老大爷颤巍巍地抬起头,冲L摇摇手。原来不认路呀。

我们锁定的第三个人是一个快递员,快递员可以说是最了解道路的,他们每天都在和地址打交道。看见L走近他,他就支上了车梯,向L这边弯腰点头。他明白L是要问路后,就忙从挂在车把上的包里掏出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各种颜色的线交织在一起,我盯着那些线条好像沉入到了旋涡之中。快递员边指点着看不懂的地图边用日语解说线路,他满溢的热情让L不好意思打断,只得不住点头。快递员好像受到了鼓励,一口气讲了十分钟,但我俩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之后我们又问了一个穿黑色西服,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这次终于问对了人,他很快就明白了我们的意思,给我们指出了正确的一个方向,并用英语告诉我们还有很远,可以到前面再问问别人……我俩一路问,一路观察着这里不同的人,慢慢陶醉在这种乐趣中。最怕走路的L走了几条街,很多上坡路,竟然一点儿没抱怨。等找到六本木美术馆时,还可喜可贺地保持着愉快的心情。

结果,当头一棒。美术馆大门紧闭!

大周二的怎么不营业呢?我又仔细确认了自己的票,明明是在展览期限内呀。一边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指了指票上的一行小字“火曜日闭馆”。这行小字我的确是看到了,但当时自作聪明地以为是个节日,后来才知道原来火曜日就是星期二。

天呀!太荒诞了吧,完全是一段只有过程没有结果的行程。

TIPS:

星期日,称日曜日;星期一,称月曜日;星期二,称火曜日;星期三,称水曜日;星期四,称木曜日;星期五,称金曜日;星期六,称土曜日。

日本的设计师们

大会给安排了很多公务行程,比如去大学里面演讲,去展厅致辞和领奖,设计师间的交流会。这让我对日本的设计师有了更多的接触。

日本的设计师大都很会包装自己,他们的衣着都很有自己的风格。去之前L也特意选了件黑色的中山装,结果走在路上才发现刚好和日本的小学生校服撞了衫。之后每次我俩翻出那时的照片,L都会抱怨我不该在他的绿色双肩包的网兜里插黄色的气泡饮料,让他更加像个小学生。

大会也的确把我俩当孩子看待,我们一路都是跟着七十多岁的理事长浅叶克己先生。一路上先生都提着一个红色的大袋子,我很好奇袋子里装了什么,L更是主动要求帮忙提,没想到袋子惊人地重。先生走在街上,很多路人都会向他鞠躬行礼,被大众熟悉的程度就像中国的演艺明星。到了会场,先生终于掏出了红色的大袋子里的东西,原来是一面小鼓和水手们用的旗子,先生就在现场表演了一段旗语。

后来先生还邀请我们去了他的工作室,工作室里堆满了书和有趣的小玩意儿。书架上放不下那么多书,所以屋子的每一个边角都落着书,墙上则是张贴悬挂着先生的作品。书和书的间隙中是他以自己形象制作的玩偶,和安迪·沃霍尔照的立拍得、各种样式的帽子、漂亮的手绢,每件儿小东西都争相说着自己的故事,这真是一间喧闹的工作室。中心位置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散落着笔墨和一沓沓用过的、没用过的纸。

我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他写了些什么,我看到纸上画的竟然都是圈圈,一条条线从中心开始盘旋成圆形的旋涡,很像枯山水中的大圆轮。线条和线条之间靠得很近,但是没有一处是相交的。真厉害呀!在这样喧闹的工作室里每条线都如此安静。我感觉到线条里对虚无的看重,实在的小东西们只是打开虚无的钥匙,它们会引导人进入冥想出的美好地方。细沙的纹理化作溪水川流不息,虚无带来最高的愉悦。

喜欢的另一位设计师祖父江慎是个老顽童,他专门做漫画书的设计。他本人就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身上满是漫画似的轻松幽默,据说他还在电视台主持着一档节目。

我和L也去参观了他的工作室,工作室就像图书馆般摆满了长长的书架,摆满了他设计的各种漫画书,真让人羡慕呀。什么时候我画的书可以摆满一个小小的书架我就很满意了。

祖父江慎的漫画书有很多非常有趣,比如,其中有两本是一套,两本书讲的完全是一个故事,只是一本是另一本的盗版。盗版那本故意用了敷衍的画风,里面还有缺页、印歪、页码错乱这样盗版经常犯的毛病。祖父江慎向我们解释说因为日本没有盗版,太孤单了,所以他给自己的书做了一本盗版书作为调侃。

中目黑的樱花

来到东京是4月,可算是樱花的季节,可是因为是公务游所以并没有特别准备观赏樱花的行程。不过来来去去的路边、窗前、城铁沿线总能瞥到些许粉红色的身影。就在我和L拐入中目黑的街道时,终于见到了满街的如电影里一样绚烂壮丽粉色云彩。我俩不觉驻足欣赏。一阵风吹来,如飞雪般的樱花瓣纷纷飘落,这香雪落得满头满身,更飘落在水面上。每一瓣粉白的樱花都是低调朴素的。当它们立在枝头开成云彩时、扬扬洒洒飞舞旋转时、随水漂流去远方时却美得那么动人心魄。

树上、风中、路上、水中……在那一刻,我甚至觉得飞过海洋就是为了和它相遇。为了回报它的美丽,我目不转睛。

12禁

从小学开始开始,我们每周都要上一节美术课,那么“美术”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美的艺术、美的技术、还是美的法术?

美术带给我的,是更多美的可能性。美变得越来越宽泛,小孩都喜欢漂亮阿姨抱,因为她们是美的。但我更爱老人家皮肤的褶皱,褶皱的纹路里藏着神奇的数学关系,它们诉说着时间的力量和宇宙的密码。人人都被鲜花的美丽吸引,蝴蝶围绕鲜花是美的标准配置。但腐烂的苹果也会落上蝴蝶,我和蝴蝶一样,能感受到烂苹果中的化学变化,生命得以循环。

在不同的地方,美有着不同的面貌,旅行中的乐趣就在于此。至于泰国的美,口味很重,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儿齁。

泰国的寺庙和皇宫,每一处都诉说着这里的人对绚丽的、满溢的、密密麻麻堆砌在一起的东西的热爱。墙壁里面铺满彩绘,外面镶满宝石(许多年过去,宝石已被抠去,但泰国人用彩色玻璃代替宝石重新嵌满墙壁),阳光一照,眼花缭乱。

泰国的人妖表演很有名,在看之前,我猜想了很多人妖的生存状态。但我穿过后台时,几个人妖向我走来,我发现自己的臆想都不靠谱。人妖们身材高大,胸部丰满,五官醒目立体,我站在他们中间,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种族。他们穿鲜红色短裙,插鲜红色的鸟毛,很惹眼的一个向我弯下腰,指着我的手机用中文说:“我要。”他的姿态比女人还要娇媚,周围其他的人妖都发出了欢笑声,他重复着:“我要,我要。”我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喜欢我的手机壳,我的手机壳是个很讨女生喜欢的猴子,淘宝爆款,35元人民币。我很乐意地摘下来给他,其他人妖又都笑起来,他附在我耳边小声说:“一会儿你找我,照相不要钱。”他离我很近,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他和别的男人、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很真实。

表演时他们像女王一样仰着头,只让人看他们的鼻孔。他们的手臂有时会伸向台下,一到这时人们就挤来挤去地想和他们握手。他们化着浓妆,身上亮片闪烁,灯光摇晃让人看不真切他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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