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林婧纯按照Eve说的到公寓去清理邮箱。计程车来到住宅区入口,一向严谨的门卫还认得她,打了个招呼便放行了。来到安置邮箱的那面墙,Eve家住最高层,所以连邮箱的位置也是最高的。踮起脚尖,林婧纯用钥匙打开灰色的铁皮门。
“这也太满了吧!”她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邮箱自言自语。
把里面的纸制品全数掏出来,林婧纯一面等电梯一面分拣着:“汽车广告,房子广告,保险广告,还有这个是——水费清单……”电梯门在“叮”一声后打开,她走了进去按下按钮,然后继续看手里的东西。厚厚的一沓,多半都是广告之类的东西,她不禁撇撇嘴:“也不知道姐她会不会看,这些东西下一次欧巴桑来打扫的时候就会丢掉了。”
打开房门,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室内光线微弱。
林婧纯来到客厅的桌子前面,把已经分拣出来的广告传单放在一边。至于水电费、管理费、信用卡帐单这类的东西,她全部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手里剩下最后一个信封,此时她注视着上面深蓝色的印刷字一时间完全不晓得应该将其归到哪一类里面去。
信是医院寄来的。信封左边的位置挖出一块,露出里面收件人的姓名和住址,旁边盖着黑色的六角形邮戳。看起来医院是生怕邮寄的时候会遗失信件所以特地加盖了挂号信的标记。
“医院寄来的挂号信,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林婧纯只觉得心头一紧,难道Eve的离开和医院有关系?难道就好像电视剧里面常常上演的情节那样,女主角得了重病,所以不得已从男主角的生命中从此消失?
她呆呆地望着信,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别人的邮件是不对的没错,可是让她迟迟拿不定主意的根本不是关于对不对的道德问题;而是,她心里害怕着根本不敢拆开信封去接触放在眼前的事实。
会是什么病呢?白血病?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难道是癌症?Eve前阵子脸色一直不好,还说头晕什么的,会是脑癌吗?不对不对,不可以这样想。这不是在诅咒人家嘛。她无奈地看着那封信,甚至心里涌起了把大家聚齐到一起再拆信的念头。
“算了,总是要知道的。只不过现在是我第一个知道罢了。”最后,她还是决定自己看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一折为三的信纸,林婧纯略过开头直接找重点部分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来不及多想,她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塞进自己的包包,而后急急忙忙地冲出了Eve的家。
一回到家,林婧纯来不及和家人打招呼就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打开电脑,在等待它启动的过程中林婧纯坐立不安。她想给炎亚纶打电话,却还记得今天他一天都有工作。无论如何,拜托可以让她通过msn联络到Eve,不管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至少她要可以和她联络上。
屏幕右下角的时钟是上午十一点,也不知道Eve那里会是几点,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要的就是一个答案。
没有亲自证实,哪怕是医院的信件,她也不会认的。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企求——msn蓝色的联络簿,Eve名字前面的小人是绿色的
MSN
Marlibarer 说:姐,你在?最近好吗?
Eve 说:还不错啊,每天吃吃喝喝的
Marlibarer 说:嗯,那就好。
Marlibarer 说:姐,我今天有去你家。
Eve 说:哦,谢谢你。信箱是不是已经塞满了?
Marlibarer 说:是有很多没错。
Marlibarer 说:那个
Marlibarer 说:我看到有一封医院的信
Eve 说:医院?
Marlibarer 说:对,他们有让你定期去复查
Eve 说:你看了?
Marlibarer 说:嗯Marlibarer 说:对不起,我以为是很重要的事,所以——
Eve 说:没有关系的
Marlibarer 说:姐,你是不是……那个……
Eve 说:本来以为可以瞒住所有人的:)
Marlibarer 说:天
Marlibarer 说:是真的!那他知道吗?
Eve 说:我没有想过要告诉他啊
Eve 说:所以现在你知道了,也不可以说哦
Marlibarer 说:那姐你准备怎么办啊?
Eve 说:就这样啊,挺好的
Marlibarer说:可是这怎么可以。姐,是小孩子唉!
Marlibarer 说:怎么办?你要生下来吗?
Eve 说:对啊。生下来的话,我自己可以照顾的
Marlibarer 说:姐,你太乱来了,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不行的,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有什么事情大家都有个照应的
Eve 说:又不是从台中到台北那么简单
Eve 说:你放心啦,这里是国外,不是什么恐怖的地方,有很好的医疗设备,不用担心的。
Marlibarer 说:可是你这样我听起来就觉得好危险的。姐,你回来吧。还有,姐,你真的不准备告诉他吗?孩子他也有份的。而且,他那么很爱你,大家都看得出来啊
Eve 说:北北,有些事情,可能现在你还不能够理解的
Marlibarer 说:可是,你就这么让小孩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吗?单亲妈咪很辛苦的。你回来吧,在台北,你至少还有我,还有炎小纶啊,大家都会照顾你的。
Eve 说:你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的,你和Aaron会,他也会的。相信我,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
Eve 说:在国外也有很多的单亲妈妈,只要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其实都一样的
Marlibarer 说:姐,你可不可以有时也软弱一点?你这样真得很让人心疼。
Eve 说:可能已经学不会了,对不起
Marlibarer 说:T_T你不要这个样子啊
Eve 说:北北,有一些话,现在和你说你或许不能够体会,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懂的
Eve 说:现在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机会,事业也才刚有起色。人生之中,很多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Marlibarer 说: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两个人明明都喜欢对方可是却又偏偏不能在一起呢?事业有什么关系,事业随时都可以打拼的,可是爱的人错过了就没有啦!
Eve 说:或许吧。
Marlibarer 说:真的决定这样子了吗
Eve 说:对啊,就这样了。所以,你要替我保密哦。
Eve 说: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Marlibarer 说: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凡事都要小心。
Eve 说:那是当然的,我会小心
Marlibarer 说: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打电话!
Eve 说:放心啦,我会很好的。倒是你,要记得不要常常和Aaron赌气。
Marlibarer 说:谁让他老是惹我生气。好啦,我知道。以后尽量迁就他一下下,呵呵。
Eve 说:北北好乖
Eve 说:以后回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礼物哦
Marlibarer 说:好啊,还有我们说定咯将来小孩出世,我要做干妈。嘿嘿,我会好好疼他的,哈哈
Eve 说:像你疼圈圈一样
Marlibarer 说:比它还疼呵呵。对了,你现在那里是几点啊?
Eve 说:刚好晚上十二点。
Marlibarer 说:你现在不可以熬夜的。要多吃点哦,这样宝宝才会壮壮的
Eve 说:好啦,小管家婆
Eve 说:那就说晚安了
Marlibarer 说:嗯嗯,安安~看着Eve的账号变成离线的灰白色,林婧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缓不过神来,抓起放在桌边的电话几乎想在第一时间就打给炎亚纶让他知道。可是想起方才对Eve作出的承诺,她抓着电话的手渐渐放开。就算打过去又有什么用呢?她和炎亚纶,就像生日派对那天他说的那样——他们也无能为力——除了着急担心难过——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心里面祈祷着Eve在海的那一边一切都好,她暗暗责怪自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弄慌了手脚,怎么都没有问一下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想到那天辰亦儒脸上抹都抹不去的阴郁,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自己保持沉默这个样子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是因为这一句承诺而让原本应该在一起的两个人从此天各一方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正在发愣,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阿姨,我可以进来吗?”敲门的是她的小侄子阳翼。
“进来吧。”林婧纯关掉对话框起身就看到阳翼端着一盆莲雾走了进来,“要叫姐姐。”她还是没有忘记在称呼这个问题上纠正他。
“小……姐姐,妈妈让我把这个拿进来给你。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哦。”阳翼学着大人的样子踮起脚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好奇怪,姐姐你没有发烧啊?”
“小翼,谢谢你,我没事的。”林婧纯摇摇头。
“才不是,姐姐你骗人。明明就脸色很难看,好像快要哭的样子。”小翼很不给面子地反驳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就什么都不懂哦。我有看电视的。”
林婧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那么,小翼你告诉姐姐,看了那么多电视,你懂什么了呀?”
“嗯——”小翼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知道,姐姐你现在很不开心。而且我还知道,姐姐你不开心是因为有事情在心里面说不出来。”
看他说得有板有眼,林婧纯心想还真是不能小看了现在的小孩子,她问:“你这么觉得吗?”
“对啊,其实姐姐你可以说出来给我听听哦。我保证不告诉别人的。”小翼很认真地保证道,“我们拉勾。”说着伸出了小拇指。
“答应别人不可以说的事情,就一定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了,对不对?”
“那是当然的啊!不然就失去你答应别人的意义了。别人相信你才把秘密告诉你,如果你说出来了,那以后还有谁会信你。”小翼回答得很严肃。
“可是如果那件事情对那个想要知道的人很重要,而且他会因为不知道而很难过很难过呢?”
“姐姐,就算那个人很想知道,但是答应别人不说就一定不能说啊!而且那个人要你保守秘密一定有她的道理嘛。”
小翼的话虽然带着些稚气,可也是句句在理的。没错,如果她说出来的话,那么Eve的坚持和体谅也就变得没有丝毫的意义了。不管怎样,至少她现在还可以联络到她,所以还是看看再说吧。
……
晚些时候,炎亚纶打来电话询问她今天去过公寓之后的收获:“北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啊。”
“那就真的怪了,怎么会突然之间说分手的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林婧纯回避掉他的问题,“对了,亦儒哥今天怎么样?”
“拍戏去了,还能怎么样。”炎亚纶叹了口气,“估计也要伤心一阵子了。”
“你说要去问问姐的家里人,他们怎么说?”
“Eve本来就不怎么和家人联络,这下一走了之更不会说什么了。我问过她哥哥,也说不晓得。最妙的是她居然连接替她做节目的制作人都找好了,我有种感觉,Eve可能不准备回来了。”
“不,不会吧?”她有点心虚。
“凭我的直觉是这个样子,但愿是错的。”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带下几片枯黄的树叶。炎亚纶这才发现——
不知不觉,已经是秋天了。……
早先林婧纯就抱怨过大家的生日都是连成一片的,害得她在快接近八月底的时候就心里惶惶,生怕好不容易攒起钱的荷包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连续大出血直至阵亡。私底下她也和炎亚纶小小地抱怨过:“等到我生日的时候,你们拿红包的拿红包,领薪水的领薪水,买个礼物一点都没有压力。我呢,不知道有多惨,从八月底开始就不停地往外送。唉,早知道应该让我妈早点生我。”
“到你生日的时候我提前通知让大家送大礼不就好了,小财迷。”炎亚纶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一个礼拜不见,头发又长长了哦。”
“对啊,等到它长到齐腰的时候我就可以去烫那种公主的卷发了。”盘腿靠在沙发上,林婧纯瞪着放在膝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你说吴尊哥会喜欢什么东西呢?总不见得还是送吃的吧?也太没有创意了,我不想被安安骂。”
“网路上那么多东西怎么会没有适合的?”炎亚纶凑过去移动滑鼠,“我就不相信了。”
“我知道东西多啊,可是买奇摩网拍的东西真的好吗?会不会太便宜了?”她有点担心。
“买东西要的是新意,我又不是为了省钱才逛网路商店的。送吴尊啊,其实除了吃的别的都多余,还不如好好看看有什么可以入他法眼的美食。”炎亚纶把笔记本抱过去继续搜索。
“炎小纶,要是姐一直都不回来了怎么办?”林婧纯忽然问。因为有Eve留下的钥匙,所以她可以轻松地进出她的公寓——顺带着这里也成为了一个安全又自由的约会场所。看着茶几上上周末打扫的欧巴桑整理成一堆还没有处理的广告宣传品,再加上这一周的,俨然到了一部大辞典的高度。
“我也不知道。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我都不敢告诉Calvin说你有这里的钥匙。”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他的语气透露着为难,“我本来以为Eve会和你或者我联络的,可是也没有。”
“我看可能过一阵子,等到她想清楚了就会和我们联络的吧。”想到一周之前唯一的那一次msn对话,林婧纯没有看炎亚纶低着头说。
“北北,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要是在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你一定比谁都着急的,可是现在的你好像特别镇定哦。”
“你想太多了啦。我们着急也帮不了他们啊,而且,而且我现在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不能乱出主意啊。”林婧纯起身慌慌地解释,“还有,我也跟了姐一段时间了,怎么说也有点影响吧。镇定一点,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