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讲完十个案例后,差不多已经快半个时辰。他大概也讲得口干舌燥了,于是说:“休息一盏茶的时间。”
他这话一说话,岚西就感觉到全场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好几个姑娘少妇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中两个往她们进来的那道门走去,另外还有五六个则走向另一边的一道门。
坐在岚西身边的橘衣少女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还没站直身体,她突然俯身凑近岚西,低声问:“姊姊,你要去茅房吗?”
呃。岚西呆了一下,基本上呢,她对女生成群结队上厕所的行为是没什么参与感的,但是想到她还不知道茅房在哪里,就觉得很有必要接受一下别人的好意。她点点头,轻声对少女说:“谢谢。我叫岚西,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李湄,水眉的湄。”少女指了指自己形状优美的柳叶眉说,“姊姊你叫我小湄就可以了。”
岚西抿嘴一笑,然后起身。
少女李湄带着岚西往那五六个女子走过的那道门走去,岚西一下子明白原来刚才那几个姑娘也是去茅房的。
穿过门,外面是一片空地,周边有花花草草,有一条四尺宽的小径往下通去,小径十丈左右,尽头是一栋有两扇门的小屋子,大概就是茅房了。
应该只是有两间的茅房,所以剩下的四个人就上边等候。
因为茅房离得还算有点距离,闻不到臭味,而且这边的景致还算可以,几个姑娘也就乐得在这边等等,顺便看看风景、聊聊天。
其中三个女孩围在一起,时不时又是调笑,又是交头接耳的,于是便显得另一边的青衣少女有些格格不入。岚西不由地多看了对方一眼,认出她就是之前在山路上超到她前面的女孩,颇感兴趣地打量了她的容貌。
她显然比岚西要年轻,十七八岁的感觉,小巧的脸型,光洁的额头下,一对乌黑英气的浓眉,显然没有后天修饰过。眉毛下是一双秋水一般的大眼睛,正闪着晶亮的波光,还有小巧高挺的鼻子,丰润粉嫩的嘴唇,搭配成一张让人觉得十分清俊舒服的俏脸。她的头发梳得非常随意,碎发飘扬的样子显然是没有用发油(岚西不由在心里嫉妒了一下),她只是把长发束到脑后用一个精致的镂花紫金发圈梳成了一只马尾,颊边两缕柔发垂到肩上,使她英气之余又多了一分柔和。
好一个帅气的女孩!
这时,两个姑娘从那通往茅房的小径走了上来,其中一个穿戴华丽一些的姑娘一边走一边还在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居然还把什么祖训堂盖到山上来,走得我的脚都快酸死了。”
旁边的那个蓝衣姑娘一脸赔笑地安慰她:“郡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您再忍忍吧。也就一共十天而已。”
“忍忍忍,怎么每个人都叫我忍,我的脚都快酸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遭这么大的罪过!”华服少女皱着眉头继续抱怨着。
那边本来在聊天的四个女孩中的两个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蹑手蹑脚地趁她发牢骚的时候,越过她走下了那条小径。
剩下的两个女孩没办法,只好也凑到华服少女身边,一起赔着笑脸,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劝道:“郡主,您今天也学了那条族规,嫁入凤族的女子或者入赘凤族的男子如果不来祖训堂学习,就要被逐出凤族。这条族规已存在百年,没有过一个例外,您就忍忍吧。”
华服少女一听,脸一黑,终究是忍下了,没再抱怨。
“郡主,您既然脚酸,我们赶紧进去休息吧。”旁边的蓝衣姑娘见她总算静了下来,赶忙道。
“嗯。”华服少女一边应声,一边往祖训堂的方向走去,“玲珑,你知道那个给我们上课的人是什么人吗?成天绷着一张脸的,也不知道在给谁脸色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清朗悦耳的女音冷冷道:“有空在这里说别人的闲话,你还不如留着力气爬下山吧。”
在场的姑娘们包括岚西齐齐地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说话的正是那个青衣少女,她还是站在原来的那个地方,细柔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冷睨的眼神配着她高挑的身材分外有气势。
岚西再一次被她萌到了,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好戏。
华服少女怒气冲冲地瞪着那青衣少女,怒道:“刚刚说话的人是你?”
“是我又如何?”青衣少女毫不退缩地看着她,双臂在胸前交叉。
“我又不是说你,你没事何必多管闲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别人又怎么会知道!”青衣少女无视对方气得快头顶冒烟的脸,转身往小径的方向走了过去,才走了两步,她突然回头道,“对了,谁说我是在多管闲事?”
华服少女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她道:“这么说,你们还有什么奸情不成。”
她这话说的羞辱人之极,尤其在这里的姑娘们要么是刚为人妇,要么就是即将为人妇,这种话一旦传扬出去,对女子的名节将会是多大的损伤。
岚西不由皱了一下眉。
谁想那青衣少女居然满不在乎地笑笑,潇洒地抛下一句:“咦,你现在居然变聪明了。”她留下目瞪口呆的几个姑娘,与刚从茅房回来的两位姑娘擦身而过,走下了小径。
“简直有病!”那骄傲的郡主气极地跺脚道,然后便被身边的蓝衣姑娘哄着进了祖训堂。
这下总算是清净了。
岚西扬了扬嘴角,见另外两个女孩好像没一个有跟着下去的意思,于是对那橘衣少女李湄道:“小湄,你要不要先去?”
李湄飞快地摇了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道:“我呆会再去吧。”
岚西见她唯恐被人误会和她青衣少女是一伙的,有些好笑,淡淡道:“那我先去了。”
“……”李湄本想拦住岚西,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神情复杂地动了动嘴唇。
休息时间很快过了,姑娘们都一个个地再次回到了祖训堂。
坐在前面的那个青衣男子明明又在看书,却好像一心两用地知道人已经齐了,合上了手边的书本,看样子是又要开始讲课了。
见此,岚西刚忙再一次翻开了自己桌上的那本《凤氏族规》。那宝蓝色的封皮才翻了一半,她突然觉得怪怪的,往右边看去,这才意识到原来坐在她身边的那个李湄不见了。她好奇地张望了半圈,发现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左前方、与她隔着好几张桌子的地方去了。
岚西看着对方的背影,呆了一下。
而那李湄也不知道是感觉到岚西在看她,还是心有不安,小心翼翼地往岚西这边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好像唯恐岚西会巴上去一样。
岚西自然而然地想到休息时候发生的事情,有些明白那李湄大概是想跟自己保持距离。她不禁觉得哭笑不得:从一开始就是对方跑来跟她套近乎,她可从来没有和对方“勾搭”的意思。
岚西勾了勾嘴角,低头继续去翻她手边的那本《凤氏族规》。
很快地,青衣男子清朗的声音再次响彻厅堂:“休息时间已过,现在安静。”
等众女安静下来以后,青衣男子就开门见山地开始介绍一些凤族的基本情况,比方说,凤族所有的非直系都是双名,男者名中带“若”字,女者名中带“如”字。而所有的直系都是单名,直系共分为四支系,其下的族人名字中分别嵌着口、目、羽、爪以识别他所在的支系,比如二公子凤翎的名字中嵌着“羽”,便代表他属于羽系;七公子凤盺的名字中嵌着“目”,便代表他属于目系。直系中唯一的特例便是族长,任何一个族人一旦接任族长之位后,便需要改名,每一任族长的名字中都会嵌着“首”字,所以族长的名字便已代表了他的身份……
他刚说到这里,离他最近的那排中的一个少女突然站了起来,娇声道:“我可以打断一下吗?”这个少女正是那个被人称为郡主的华服少女。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插曲,岚西起先没在意,她还在怀疑这个青年刚才故意拿凤翎和凤盺举例不会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吧。
青年将背靠到了椅背上,冷冷地抬头看着她,道:“你已经打断了。”
华服少女被他气得气一哽,但很快便压抑了急欲暴动的情绪,勉强地客气道:“先生,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知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可不可以先回去了?”
“知道的不止你一个。”青年淡漠地说道,“你最好赶紧坐下。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再打扰我上课,别怪我不客气。”
“你!”华服少女气得俏脸一青,羞恼得瞪着青年道,“你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