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修炼之外,赵乾对一件事也比较上心。
虽然处境有了很大改变,但是赵乾发现慕娘子并没有开怀多少,时常一人独处,神情有些落寞。
对于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赵乾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慕娘子对儿子的真挚关爱还是令他颇受感触。
修行越久,人性越无,这不是一句空话。此前他身为魔主之尊,万千尊崇集于一身,而后十余万年神魂困于养魂木中,习惯了寂寞,也甘于寂寞。他愿意善待慕娘子,却不是什么渴望人间温情,而是抱了一个补偿的念头。至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那是他很早之前就舍弃的东西,自然不会再有渴慕眷恋。
赵乾想要补偿慕娘子,却发现慕娘子郁郁寡欢。他猜想或许是因为这女人终究没能获得一个名分的缘故,但也不能肯定。这种事他也不好直接去问慕娘子,便想通过别人来了解一下慕娘子的心迹。
他想帮慕娘子找一个贴身的侍女,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选择。
赵乾还记得黑礁岛上刚刚夺舍后,那个名叫秦二的护卫,他曾经答应此人要帮其照顾妹妹。现在他在赵家的处境也有改善,可以兑现这个承诺了。若那秦二的妹妹品性不错,便带回来做慕娘子的侍女,慕娘子性情温婉,不会为难别人。若那女子品行不佳,便给她一笔财货,了却一桩承诺。
在家里待了十几天,赵乾再次出门。
护卫家眷并不住在赵家大宅,而是分布散居在外面。赵乾一路走出大宅,能够感受到赵家风声鹤唳的紧迫气氛,大宅的护卫力量翻了几番,仆人们低头疾行,也不再有凑在一起闲谈的散漫气氛。
因为赵仲谦的表态,赵乾在大宅里地位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仆人们对他不再视而不见,遇见了都要驻足恭声叫一句“乾少爷”。赵乾对这待遇的变化倒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少了许多麻烦和纠缠让他比较满意。
一名护卫头目得知赵乾要出府,便派了两名护卫随行。这在此前,是根本不可能的。
孟乡是赵家大本营,经营了几十年,围绕赵家大宅周围兴建起一片片民居,规模不逊于一座小城池,很是热闹。
如今的九洲世界,修行成了少数人专享的权利,孟乡虽然是个人烟稠密的集镇,但绝大多数都是无甚修为的普通平民。
赵乾走在街上,看着这些乐天知命的平民,心里却颇有感触。这些人大概从生到死都不会知道,在十余万年前,九洲元灵之气充盈,道法昌盛,人人都有修炼的权利,人人都有向上攀爬的雄心,而不是困顿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内,每天为了柴米油盐忙碌奔波。
不知道那又怎么样?生活仍在继续,生生死死,仍是人间。九洲纵有惊天剧变,他们也不会操心,只要有饭可吃,有田可种,那么就能继续活下去。
这种平静的人生态度,或者说麻木,赵乾永远也无法体会。作为一个失败者,他没有资格以高姿态去审视这些人而后贬低他们为蚁民,但他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拥有那种乐天知命的满足感。
身为魔主,他心里有一种永远无法遏止的渴望,不是为了掌控什么,只为了突破自己的极限,打破身上那些无形的枷锁规矩,去往更高更大的世界。哪怕只是看上一眼!
秦二在一干赵家护卫中不算实力最顶尖的,但也小有名气。赵乾向身边护卫稍一打听,便一路找到了秦二的家。
秦二的家位于一条小巷中,靠着大街,地段不错,气派的砖石瓦房,迥然有别于乡民低矮的屋舍。赵乾走过去,看到大门洞开,几个乡民站在影壁墙外,探着脑袋似乎在看什么热闹。两名护卫上前一步,分开看热闹的人,赵乾才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很宽敞,但有些杂乱,一些破碎的砖瓦凌乱分布。此时院子里正有两方人在对峙,其中一方乃是三名壮汉,身穿赵家护卫服饰。
另一方却只是一名豆蔻之年的小姑娘,这小姑娘长得娇俏可人,宜喜宜嗔,只是体态有些单薄,身穿一件青色对襟衫裙,脚上却是一对鹿皮小靴。虽然人单势孤,小姑娘气势却足,衣袖挽起,皓腕上青筋隐现,怒视对面三人。
“小丫头,你那倒霉兄长早已经死在了外面。凭你一个人想守住这宅子?识趣的早早搬出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三人中间一个壮汉双手抱臂,冷笑道。
那小姑娘黛眉一竖,怒斥道:“你胡说!我哥他奉命出去办差,就算遇了不测,赵家也该有消息传来。你们几次上门来闹事,等我哥回来要你们好看!”
“哈,秦二他已经死了,这是确凿的事实。你还在这里做得什么梦?这次死得可不只是你哥一个人,大宅里早已经闹得人仰马翻,谁还有心思来向你这丫头片子通报消息!”
其中一人冷笑道:“瞧在跟秦二昔日同僚的份上,才宽限你几天收拾家当。你自己赖在这里不走,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客气,今天就让你净身出户!”
赵乾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有些明白。那小姑娘自不必说,应该就是秦二的妹妹秦珂,只是这兄妹两个相貌上差距甚大。而那三人,应该是贪图秦二留下的这所宅院,想要强占。
那小姑娘秦珂年纪虽然小,性情却刚烈,反手一探从背后掣出一柄单刀,凛然而立:“你们想赶我走,要看看有没有这本领!就算我哥真的已经死了,赵家也要给我一个交代,不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小姑娘手中虽有兵器,但却实在没有什么杀气。那三人并不紧张,只是散开呈品字形,隐隐成围攻之势。
眼见双方就要动手,赵乾正待要上前,院子外面却冲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径直走进院子里,对着场中三人怒喝道:“朗朗乾坤之下,你们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岂有此理!”
这少年身穿锦袍,腰扣玉带,家世应该不凡,却并非赵家子弟。他语气虽然凛然正气,只是相貌颇有碍观瞻,眉毛贴着上眼睑,彼此之间没有距离,显得有些滑稽。
赵乾见有人出头,便不急着上前,不过却敏锐的发现那三名恶徒与这现身的少年眉眼之间似乎在传递什么讯息。他不禁略感奇怪,莫非这是一场自导自演英雄救美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