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亿：古时十万也叫亿。据《史记·殷本纪》载：纣王发兵七十万拒周武王（一说十七万）。
⑩公子心：春秋战国时人，事迹不详。
稽：查考，考证。
【译文】
梁惠王问尉缭子说：“黄帝用刑罚战争和施行恩惠的方法，可以百战百胜，真有这回事吗？”
尉缭子回答说：“刑是讲靠武力讨伐敌人的，德是讲实行仁政治理国家的，并不是讲天象、时日、阴阳向背那些东西。黄帝所凭藉的，就是人的作用罢了。何以见得呢？譬如现在有座城，从东西攻攻不下来，从南北攻也攻不下来，这四个方向难道都没有吉利的天象时日可利用的吗？其实，他之所以攻城攻不下来，是由于城墙太高，护城河太深，守城的武器很齐备，物资粮食贮积充足，将士们同心协力。如果城墙低，护城河浅，防守力量弱，就能攻下它了。由此可以看出，天象时日，不如人的作用。按《天官》书的说法：‘背水布阵就等于置之死地，向着山坡列阵等于白白断送军队。’但是，周武王讨伐商纣王，就背着济水向着山坡摆开阵势，以二万二千五百人攻击纣王的几十万大军，灭掉了商朝，按照《天官》书的说法，殷纣王岂不是应该取胜吗？楚国将领公子心和齐国人打仗，当时彗星出现在天空，彗星的柄在齐国那个方向。（按照占星家的说法，）彗柄所在的一方得胜，攻打齐国一定下利。公子心说：‘彗星哪有知觉！拿彗帚与人相斗，要把彗柄倒过去打才能取胜。’第二天与齐军交战，大败齐军。所以黄帝说：‘先去观察日月星相，不如先看看自己的能力如何。’这就是讲天时不如人的活动起决定的作用。”
兵谈第二
量士地肥硗①而立邑。建城称地②，以城称人，以人称粟。三相称，则内可以固守，外可以战胜。战胜于外，备主于内③，胜备相应，犹合符节④，无异故也。
治兵者，若秘于地，若邃于天，生于无。故开之⑤，大不窕⑥，小不恢⑦。明乎禁、舍、开、塞⑧，民流者亲之，地不任者任之。夫土广而任则国富，民众而制则国治⑨。富治者，民不发轫⑩，甲不出暴，而威制天下。故曰，兵胜于朝廷。
不暴甲而胜者，主胜者。陈而胜者，将胜也。兵起非可以忿也，见胜利兴，不见胜则止。患在百里之内，不起一日之师。患在千里之内，不起一月之师，患在四海之内，不起一岁之师。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宽不可激而怒，清不可事以财。夫心狂、目盲、耳聋，以三悖率人者，难矣。
兵之所及，羊肠亦胜，锯齿亦胜，缘山亦胜，入谷亦胜，方亦胜，圆亦胜。重者如山如林，如江如河。轻者如炮如燔，如垣压之，如云覆之。令之聚不得以散，散不得以聚，左不得以右，右不得以左。兵如总木，弩如羊角，人人无不腾陵张胆，绝乎疑虑，堂堂决而去。
【注释】
①硗（qiāo敲）：瘠薄。
②称（chèn衬）：适合，适应。华陆综认为，此句银雀山出土竹简作：“口硗而立邑建城，以城称地，以地称……”据此，疑此句本应作：“量土地肥硗而立邑建城，以城称地，以地称人，以人称粟。”
③备主于内：备：准备，战备，指战胜的因素。主：掌握。此句银雀山出土竹简作“福产于内”。
④符节：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征调兵将用的凭据，用金、玉、铜、竹、木制成，双方各执一半，合在一起能检验真假。
⑤开：原作“关”，从颚局本改。开启，实行。
⑥窕（tiāo挑）：间隙，喻留下让敌方可乘之机。
⑦恢：空，空隙，喻布置不周密。
⑧禁、舍、开、塞：禁，禁止奸邪行为；舍，赦免小过失；开，开辟财源，增加收入；塞，杜绝浪费。比句指治国的各项措施。
⑨制：原作治，从鄂局本改。指法制措施。
⑩轫（rèn任）：阻止车轮转动的木头。发轫：启行，开始。这里引申为烦劳百姓。
原作“车”，从鄂局本改。
兴：原作“与”，从鄂局本改。
四海之内：此处泛指边远地区。《尔雅·释地》：“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
炮（páo袍）：用猛火烧烙。燔（fán凡）：烤烧。
兵：原脱，从鄂局本补。这里指兵器。总木：丛木。
弩（nǔ努）：用机关发箭的弓。羊角：旋风名。
堂堂：强大整齐的样子。《孙子·军事》：“无要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陈（阵）。”杜佑注：“总总者，整齐也；堂堂者，盛大之貌也。”决：果敢决断。
【译文】
根据土地的肥瘠情况建城。建城要与土地情况相适应，城的大小要与人口的多少相适应，人口的多少要与粮食供应相适应。三者都相适应，那么内可以固守国土，外可以战胜敌人。战争胜利在战场上见分晓，而掌握胜利的因素是是在朝廷内部决定的，战场取胜与战前准备二者相适应，就好像符节相合，道理没有什么不同。
治理军队，要像隐藏在地底下那么隐密，要像在空中那样令人捉摸不透，在未打仗之前就奠定好胜利的基础。所以将领布置，在布置战斗时，要考虑到大的方面不要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小的方面不要留下漏洞。明智地实行禁绝坏事、赦免小错、开发财源、杜绝浪费，对于流亡在外的百姓要招抚，让他们回到故国土地上，田地荒芜要开发利用。土地广阔又能开发利用，国家就富足；人口众多而又有法制可循，国家就治理得有秩序。国家富足又治理得好，不必烦劳老百姓，军队也不必出征，就能以国威制服天下。所以说，军事上的胜利是由朝廷的政策决定的。
不出动军队而取得胜利，这是国君决策的胜利。依靠在战场上对阵决斗取胜，这是将领指挥的胜利。出兵打仗不可意气用事，估计有胜利把握就出兵，没有胜利的把握就不要动作。敌兵在百里之内，不要只作出兵一天的打算。敌兵在千里之内，不能只作出兵一月的打算。敌兵在边远地区，不能只作出兵一年的打算。在战场上指挥打仗的将领，上不受天象的摆布，下不受地形的摆布，中不受他人的摆布。心胸要宽阔，不能一受刺激就怒气冲天，品德要清廉，不能贪图钱财。内心浮躁，想不出制胜的计谋，没有眼光，看不到实际情况，耳朵聋，听不进别人意见，具有这三种毛病的人统帅军队，那就难办了。
打仗的是时候，军队所到之处，在羊肠小道上也能取胜，在犬牙交错的地形上能也取胜，攀登高山也能取胜，深入峡谷也能取胜，攻方阵也能取胜，攻圆阵也能取胜。重兵进攻像高山密林那样铺天盖地，像长江大河那样不可阻挡；轻兵奇袭，像烈火燃烧那样迅猛，像城墙那样压过去，像乌云那样盖下来。叫敌人合不能分，分不能合，左不能救右，右不能顾左。（军队）举起刀戟像丛林，弓箭齐发像旋风。人人无不腾跃壮胆，无所畏惧，队伍强大整齐，果敢决断地奔赴前方。
制谈第三
凡兵，制必先定。制先定则士不乱，士不乱则刑乃明。金鼓所指①，则百人尽斗。陷行乱陈，则千人尽斗。覆军杀将，则万人齐刃②。天下莫能当其陈矣。
古者士有什伍③，车有偏列④。鼓鸣旗麾⑤，先登者，未尝非多力国士也⑥。先死者，亦未尝非多力国士也⑦。损敌一人，而损我百人，此资敌而伤我甚焉，世将不能禁⑧。征役分军而逃归，或临战自北⑨，则逃伤甚焉，世将不能禁。杀人于百步之外者，弓矢也。杀人于五十步之内者，矛戟也。将已鼓，而士卒相嚣拗失折矛抱戟⑩，利后发。战有此数者，内自败也，世将不能禁。士失什伍，车失偏列，奇兵捐将而走，大众亦走，世将不能禁。夫将能禁此四者，则高山陵之，深水绝之，坚陈犯之。不能禁此四者，犹亡舟楫绝江河，不可得也。
民非乐死而恶生也。号令明，法制审，故能使之前。明赏于前，决罚于后，是以发能中利，动则有功。令百人一卒，千人一司马万人一将，以少诛众，以弱诛强。试听臣言其术，足使三军之众，诛一人无失刑。父不敢舍子，子不敢舍父，况国人乎？一贼仗剑击于市，万人无不避之者。臣谓非一人之独勇，万人皆不肖也。何则？必死与必生，固不侔也。听臣之术，足使三军之众为一死贼。莫当其前，莫随其后，而能独出独入焉。独出独入者，王霸之兵也。
有提十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桓公也。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武子也。今天下诸国士，所率无不及二十万之众者，然不能济功名者，不明乎“禁、舍、开、塞”也。明其制，一人胜之，则十人亦以胜之也。十人胜之，则百千万人亦以胜之也。故曰，便吾器用，养吾武勇，发之如鸟击，如赴千仞之奚。
今国被患者，以重宝出聘，以爱子出质，以地界出割，得天下助卒，名为十万，其实不过数万尔。其兵来者，无不谓其将曰：“无为天下先战。”其实不可得而战也。
量吾境内之民，无伍莫能正矣。经制十万之众，而王必能使之衣吾衣，食吾食。战不胜，守不固者，非吾民之罪，内自致也。天下诸国助我战，犹良骥骋跳之驶，彼弩马鬓兴角逐，何能绍吾气哉？吾用天下之用为用，吾制天下之制为制。修吾号令，明吾刑赏，使天下非农无所得食，非战无所得爵。使民扬臂争出农战，而天下无敌矣。故曰，发号出令，信行国内。
民言有可以胜敌者，毋许其空言，必试其能战也。视人之地而有之，分人之民而畜之，必能内有其贤者也。不能内有其贤，而欲有天下，必覆军杀将。如此，虽战胜而国益弱，得地而国益贫，由国中之制弊矣。
【注释】
①金鼓：这里指号令。金是古代的铜钲，有柄，狭长，打击出声。古代打仗，鸣金为收兵，击鼓为进兵。
②齐刃：这里是齐心杀敌。刃指兵器，这里作动词用，意思为杀敌。
③什伍：指古代军队的编制。十人为什，五人为伍。
④偏列：这里指古代战车的编制。二十五辆为一偏，五辆为一列。
⑤麾（huī挥）：指古代军队的指挥旗，在这里作动词，同“挥”。
⑥国士：就是为国家立功、受到人们称赞的人。
⑦“亦”、“也”二字原脱，从鄂局本补。
⑧世：这里指现在。
⑨北：败逃、失败的意思。
⑩嚣：指喧哗、吵闹。拗（ǎo袄）：指用手折断。抱：抛弃。同“抛”。
奇兵：古时用兵分正兵、奇兵，互相配合、变化，以战胜敌人。这里指小股奇袭部队。捐：舍弃的意思，这里指为国而死。
绝：这里指横渡。
亡：同“无”。
“令”字原意思“今”，从鄂局本改。卒：指古代军队编制，百人为一卒，这里指卒长。
司马：这里指千人之长。
诛：指剪除、消灭。
三军：古代军队分为左、中、右（或前、中、后）三军。这里是全军的意思。
舍：这里指隐藏、庇护。
侔（móu谋）：这里指等、同。
为一死贼：比喻像一个亡命徒那样奋不顾身。
桓公：齐桓公。公元前685-前643年在位。当时他任用有才能的管仲进行改革，使齐国国力富强，成为春秋时第一个霸主。
吴起：战国时的兵家。他是卫国人、曾任鲁国和魏国的将领，曾经屡建战功。后至楚国任令尹（楚国的相），辅佐楚悼王实行一系列变法措施，使楚国国力富强。前381年楚悼王时死，吴起是被楚国的贵族杀害。他着有《吴起》四十八篇，已佚。今本《吴子》六篇系后人所托。
孙子：孙武，齐国人，是春秋时着名兵家，曾以《兵法》十三篇见吴王阖闾，后被任为将，率领吴军攻破楚国。他着的《孙子兵法》是我国最早最杰出的一部神奇的兵书。
仞（rèn认）：指古代的长度单位，一仞为八尺或七尺。奚（xī希）：山涧、溪谷。同“溪”。
聘：聘问，这里指古代诸侯之间遣使访问。
质（zhì治）：这里指国君把儿子送到别国当人质。
正：征调，征用的意思。同“征”。
衣(yì亦)吾衣：前一“衣”为动词，原意指穿。在这里指穿公家的衣。
食（sì四）吾食：前一“食”为动词，吃，后一“食”为名词，饭。在这里指吃公家的饭。
良骥（jì奇）：指骏马。骋跳也是古代骏马。“跳”原意思是“耳”，从鄂局本改。驶：这里指马快速奔跑。
莫（qī其）：指马鬃。
绍：接续、意思是补充。引申为助长。
爵（jué决）：古代因军功封给爵位，获得政治上经济上的特殊地位。
毋（wú无）：指不要。
畜：这里指饲养。引申为统治。
内(nà纳)：同纳，动词，意思是接纳任用。
弊：指毛病、弊病。
【译文】
凡是军队，制度一定得先制定好。制度定好以后士兵的行为就不会紊乱，士兵不紊乱就能做到刑罚分明。号令所指，百人都会勇猛战斗；冲锋陷阵，千人都会奋勇当先；摧陷敌军杀死敌将，万人都能齐心勇敢去格斗。这么一来就能天下无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