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诺剧团1913年再次应邀赴美。在各地巡回演出时,卓别林总是单独租住在外面,以便多学习一些东西。他说,当时他是带有一点虚荣心才这么做的。他之所以要获取一些知识,并非是出于爱好知识,而是想用学到的东西作护身符,免得因为读书少而无知被人瞧不起。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这种想法转变了。他找了不少书,如著名的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惠特曼、霍桑、欧文,著名的哲学家和诗人爱默生、被称为“伟大的不可知论者”英格索尔、英国的文艺批评家黑兹科特、著名的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叔本华等人的作品。
独立制片
卓别林自编自导的第一部影片是《遇雨》,它只有一本(胶片长度在290公尺左右)。在无声片即默片时代之初,一部影片一般都是一本,10多分钟时间。《遇雨》很卖座,从这时起,卓别林在启斯东影片公司享有百分之百的创作自由。他主演的片子,都由自己编、导和组织演员班子。他埋头工作,在公司里钻研演技、导演技巧、摄影风格、剪接艺术。他学会了不少玩意儿,也向同仁们传授了不少东西,如舞台艺术。早期的电影首先是摹拟戏剧表演,如哑剧表演手法,有情节的无声片即哑剧,卓别林在这方面显然占有自己的优势。
1914年他拍了35部笑片,其中2/3是一本,1/3在两本以上。有《遇雨》、《夏尔洛跳舞》、《夏尔洛当牙医》、《夏尔洛当画家》、《夏尔洛当看门人》、《他的史前生活》等,他还在《忙碌的一天》中反串一个泼妇。这些影片都很受观众欢迎,1915年初《纽约日报》评论说“卓别林热看来取代了壁克馥热(即玛丽·壁克馥,时称‘美国甜心小姐’)。”实际上,卓别林还是刚刚开始塑造这个滑稽幽默的闹剧人物。
卓别林大名一出,就是各种各样要求做广告的联系函件,也使他应接不暇。如书籍、服装、香烟、牙膏、玩具、蜡烛等,还有今天一叠明天一堆的影迷来信。更有甚者,有次洛杉矶《考察家报》给卓别林打了一个紧急电话,转告一家公司拍来的电报电文:愿出25万美元请卓别林来纽约马戏场登台,每晚15分钟,为期两周,此举并不妨碍其正式工作。这诱使卓别林向安德森先生请假2周而未果,但答应只要卓别林再给埃山奈公司拍一部2本的笑片,就由公司偿付这25万元。雪尼与启斯东公司的合同一满,赶紧过来帮弟弟的忙,做他的经纪人。
埃山奈影片公司把卓别林喜剧片的拷贝,成百上千的卖向市场。1915年卓别林在这家公司拍了12部片子,1916年拍了2部,1918年还给他们拍了1部,共15部喜剧片。除了《公园里》、《在海边》是一本的长度,《卡门》是四本的长度外,其他均为2本。这其中就有让人笑得肚子痛的《流浪汉》、《赛拳》、《夏尔洛当水手》、《游艺场之夜》等片。
《夏尔洛当提琴手》、《夏尔洛拍电影》、《夏尔洛溜冰》、《当铺》、《流浪汉》、《移民》、《越狱》一部一部的精品推出来了。在《夏尔洛在游艺场》一片中,他大胆尝试一身兼演绅士与懒汉两角色。从1916年4月至1917年,他为影片公司共创作、导演、主演了12部2本以上的喜剧片。技巧上日渐成熟,对影片结构与影片的社会功能的把握也加强了,历史感与社会批判已渗入到追打笑闹之中,体现在流浪汉与他人的关系上。
1918年的春天来临。1月21日,卓别林的电影制片厂落成揭幕,他成了好莱坞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独立制片的艺术家。他也像锡德·格劳曼那样在厂门前新铺上湿水泥路面,穿着那双出了名的破皮鞋踏了个印记,然后又用他那根出了名的手杖在路面上签下“查尔斯·卓别林”的大名。怀着对电影艺术和个人事业的美好希望,他还在5英亩绿地上种植了柠檬、桔树、桃树和花草…
当时,各国一些到洛杉矶演出、拍片和游历的艺术家、名演员,都慕名拜访了卓别林,参观了他的制片厂。这些操着各国语言的艺术家们,同时也带来了本民族的文化、本门艺术的精华。
卓别林通过观看各门类艺术代表人物的演出,通过与这些享有世界声誉的名家们的交往,触类旁通,了解学习了各门类艺术的特点和不同的表现力,获益匪浅。
后来卓别林在不是练习芭蕾的年龄练习芭蕾,竟也跳得十分好。有些难度动作如双脚腾空连续击打等,竟能达到舞蹈专业水平。而他在影片中的流浪汉形象,不管多么引人发笑,只要略一停顿转换,那遭到伤害或不幸之后仍然和善忧郁的目光,就能使观众潸然泪下……
1918年卓别林拍了4部片子(其中一部是为埃山奈公司拍的),《狗的生涯》是在他的新制片厂摄制的第一部片子。他开始从结构的意义上来构思一部喜剧片:第一组镜头是失业者夏尔洛,为了争取生存权利在职业介绍所同其他找职业的人打架的场面。同时,介绍所门外的街上,一群大狗正围住一只衔了根骨头的小狗在咬。这样,引出了下一组镜头,当受了屈辱又没被介绍职业的夏尔洛,走出介绍所时,从打架争食的群狗中救出了那条可怜的小狗。接下去的一组镜头是夏尔洛训练了这条小狗,带着它进行错综复杂的冒险活动,从卖夹肉面包的商人(卓别林哥哥雪尼饰)等老板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吃……当来到一家酒店中准备冒险时,又引出下一组镜头:他看到了一个也过着“狗的生活”的美丽姑娘(艾娜饰),为生存不得不卖唱,却受到老板欺负。他带着狗智斗老板,救出姑娘。这又引出了下一组镜头,卖唱的姑娘对夏尔洛产生好感……后来,夏尔洛与卖唱女战胜了恶霸、老板,并巧妙地从两个窃贼那里偷来一些钱。他们带着狗来到乡下,结婚安家,自食其力。夏尔洛做了农民,沿着犁沟用手指挖洞播种。片尾闪出字幕“当梦想成为现实的时候”,夏尔洛与妻子幸福地在一起看着摇篮:里面是他的那条狗刚生下的几只小狗崽……
这部3本的影片不止是结构方面的杰作,他的思想性是有目共睹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自1914年7月28日爆发以后,开始人们估计它大概几个月后就会结束,结果整整持续了4年。真正吃亏的是广大的老百姓和士兵们,千百万人从战壕中、工厂里、田野里,发出了“我们是人不是狗”的反抗呼声。1912年沙皇在俄国被赶下台,法、德的工人、士兵、学生、妇女也在反战,英、美大罢工的群众也喊出同样的口号。卓别林是在年底构思这部片子,在1918年初拍摄,4月开始发行的。
法国评论家路易·德吕克曾把《狗的生涯》称作电影界的“第一部完整的艺术作品”。虽不无夸大,但有一定的道理。如片中,夏尔洛与妻子兴奋地笑着俯身向着摇篮,而摇篮中蠕动着几只可爱的狗崽的镜头,是蒙太奇思维运用得非常好的镜头。当观众看到前一个镜头时,都认为夏尔洛与姑娘结了婚、播了种,应收获爱情的结晶——孩子了。摇篮也提示了这个信息,结果呢却是一窝小狗崽。这个镜头既出人意料又符合情理,暗示出他们自己的孩子睡在摇篮中是迟早的事。
“电影艺术的基础是蒙太奇”(电影艺术家普多夫金语)。“蒙太奇”来自法语,借用到电影艺术中即组接、构成的意思。它是电影反映生活与现实的独特的形象思维方法,是电影的基本结构手段、叙述方式,包括分镜头和镜头、段落的安排与组合的全部艺术技巧,以及电影剪辑的具体技巧和技法。电影获得了自己这个独特的表现方法,才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20世纪上半叶,特别是在三四十年代,电影形式的探索主要表现在对蒙太奇的探索。
作为最早的探索者之一的卓别林,不仅这部片子中的这个镜头,常被各国电影教科书作为蒙太奇的典型例子,而且他更早一些的片子中的镜头、场面、段落,也常被理论家、导演们奉作范本。
卓别林于是与相同境况的好友道格拉斯、玛丽·壁克馥和格里菲斯联起手来,在原财政部长、威尔逊总统女婿麦克·阿杜的支持下,于1919年4月成立了联美影片公司。由于有三大明星的金子招牌,联美成了好莱坞第一流的影片公司,在全球各地成立了分公司。
衣锦还乡
休息一段时间后,他在1921年8月拍成《有闲阶级》一片。另一部片子的故事情节他也已构思好了,取名为《发工资的日子》。但这时,他感到身心疲惫,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和思维了。连续工作多年的卓别林觉得,此时自己的心在急切地向往一个地方——那个生他养他的国家。
1921年9月初,查理·卓别林乘坐当年来美的“奥林匹克”号轮船返回英国。
拼搏了8年的他,终于有一刻清闲是属于自己的了。他可以悠闲地躺在甲板的休闲椅上,观看海上的日落日出;也可以倚在船舷边垂钓,与上钩的大鱼来个“拉锯战”;他还可以进到船上的小酒馆中享受各式各样的美味……然而,名人的清闲只是短暂的,他竟然在船上发现了纽约两家大报社的跟踪报道他的记者!于是各类电报像成群结队的飞鸟一般落到这漂行的轮船上:
“卓别林衣锦还乡!沿途将有欢迎盛况!”
“客轮每天沿途发布的新闻和查理在船上的活动,均由本社每小时从船上发出简报,并在街头出售号外,介绍这位大名鼎鼎、小矮个子、撇着一双怪脚的演员。”
“《查理,我的亲爱的》这首在英国广为传唱的歌曲,具体表现了一周以来,整个英国对卓别林的狂热,这种狂热随着这艘‘奥林匹克’号的逐渐驶近,而不断加剧。”
“‘奥林匹克’号今晚将在浓雾中停靠港口,已有大群影迷聚集该地,欢迎这位矮小的喜剧演员。警察局为此正忙于安排,以维持现场秩序。……一如既往,举行游行时,我报将报道:在什么地点,什么角度可以最清楚地一睹这位游子的风采。”
“奥林匹克”号深夜横渡英吉利海峡,卓别林辗转难眠。虽然妈妈已移居美国,他离开洛杉矶之前还探望了老人。然而,他此时的心情就如漂泊的游子去见母亲。
祖国啊!您就是母亲,伦敦啊,您就是妈妈……卓别林是如此地激动,直到远处的钟声响过4下,船靠岸了,听到英国人说话的声音了,他这才觉得一阵倦意袭来,赶忙抓紧时间打了个盹儿。
天亮了,卓别林像只快乐的鸟儿一样从床上跳到地上。侍者把当日早报送进舱内,大黑体字母组成了通栏标题“喜剧演员归国盛况不亚于狂欢节”、“卓别林抵伦敦将受到盛大欢迎”;另一版是“伦敦家家户户谈卓别林来访”,还有一条“看啦,我们的儿子”……
大群大群的影迷守候在卓别林下榻的旅馆前的草坪上欢迎他,卓别林发表了简短的致词,卓别林回到楼上的房间后,又听到影迷们在下面喊:“查理,好样的!”
“查理,你为英国人争了光!”
“查理,走出来吧!我们想见见你!”
于是他几次走到阳台上,向人们挥手致意,还将一大把玫瑰花扔了下去。可马上就有一个胖警官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什么也别扔,卓别林先生,楼下的人为抢您的花打起来了,有人会被踩死的!这我们可负不起责任啊!怎样都行,可别扔花,不,什么也不能扔,我可求您了!”……
一直到下午4点,卓别林的房间里还是坐满了记者,这可把他愁坏了:我回祖国,可不是为了来陪记者先生们聊天的呀!
忽然,他灵机一动,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又挪了挪坐进沙发里的屁股。
“记者先生们,从昨天到今天下午,我还一直没合眼呢,我想你们也有些累了吧。请侍者带你们去楼下随便用些咖啡,吃点儿点心,我也好忙里偷闲,小憩片刻。各位意下如何?”
记者们见卓别林没下“逐客令”,只是“暂停”采访,也乐得休息一下,于是便离开了他的房间。
一见记者们走了,卓别林立即改换行头:脱掉黑色礼服,换上普通衣服,扣了一顶帽子一直遮到眼睛。他悄悄地开启房门,左右看看——走道里并没有人,便一转身带上房门,乘了运行李的电梯下楼,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卓别林来到那所时常在梦中出现的旧阁楼前,抬头看到顶楼的窗户紧紧地闭着。当年,妈妈就是站在这扇窗子旁,教自己如何观察路上的行人的。他走上嘎嘎作响的楼梯,敲开顶楼的门。这个房间跟他为拍摄《寻子遇仙记》搭的房间布景一样,与10年前他和母亲离开时相比,没什么变化。
卓别林下了楼,又去了肯宁顿公园,那是他幼时身着蓝色天鹅绒外套游玩过的地方,现在那里的草地仍然一片葱郁。他又走进号角酒馆,当年一些好心人曾在那里为治父亲的病组织过义演。他又去了肯宁顿学校,在运动场上回忆了往昔短暂的学校生活……
面前的一切使卓别林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却又觉得如此地亲切与熟悉。
在旅馆里,闹剧还在上演着。记者们慌忙地找寻着卓别林的踪迹时,打字员小姐们却在卓别林秘书的指点下,把寄给卓别林的73万封信、明信片、电报、包裹分门别类。这其中28万封是请求援助,借钱的,从20先令到1万英镑的都有。几千个女子吐露爱慕之情,671人想与他攀亲。有一个人竟然寄上当票,请求卓别林赎出他祖母典当进当铺的假牙(金子做的)!更有甚者,有人向卓别林索要7先令6便士,因他在旅馆楼下抢扔下的玫瑰花时,挤掉了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