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次公：治崩漏用药特色
瘀阻型崩漏是临床常见的一种崩漏类型。症见经血淋漓不断，或骤然下血量多，伴有瘀块，少腹疼痛，块下痛减；或乍来乍止，色暗质稠，腹痛不欲按揉，舌质暗紧、或有瘀斑、瘀点，脉细弦或细涩。章次公先生对瘀阻型崩漏的辨治不落前人窠臼，颇能启迪后人。章氏治疗瘀阻型崩漏，非常重视应用祛瘀和固涩药物相互配伍组成方剂。案中多处可见“经淋沥，增加血液凝固之药无效，再拟通涩并进之法”、“今拟收缩子宫与增加血液凝固合剂”、“此症据其舌、脉，当用补涩，但痛，又当和瘀，二者并用可矣”，以及“古人于此，一用固涩法，一用祛瘀法，其揆一也”等语。其在临床实践中对瘀阻型崩漏首先选用“久漏当攻”之法，此“攻”字即活血祛瘀之意，所用药物皆系现代医学所谓子宫收缩药。应用此法之后，临床可见“药后经量反多”，以后逐渐减少，此乃“瘀去经净”之故。对于气虚夹瘀者，章氏认为，只能“补气逐瘀”，不可一味通瘀。在应用祛瘀药的同时，伍以补血药，如熟地黄、阿胶、龟甲、女贞子、旱莲草之类充养冲脉，瘀去血自归经，诸症自愈。《章次公医案》12例瘀阻型崩漏的首诊处方，共计用药52味。其中使用10次以上的药物有瞿麦、川芎，使用6次者有仙鹤草，使用3～5次者计有苏木、生地黄（或熟地黄）、失笑散（或生蒲黄）、阿胶、艾叶、震灵丹、炮姜炭、生茜草、桃红、五味子、小蓟，以上种药物为章氏治疗瘀阻型崩漏最常用的药物。根据章氏每药处方用药9～10克的具体情况，笔者将章氏使用6次以上的5种药物组成基本方。其药物有：益母草、瞿麦、川芎、藏红花、仙鹤草。方中益母草功能祛瘀生新，收缩子宫为君；瞿麦下血闭，通瘀滞为臣；川芎为血中气药，功能通达气血；更以藏红花、仙鹤草养血、行血、止血、使之行中有止。正如前贤唐容川所说：“凡治血证，必先以祛瘀为要”，验之临床，以本方加味对瘀阻型崩漏确有卓效。根据章氏通涩并用的治疗法则，在基本方中经常配合使用以下涩敛药物，如震灵丹、牛角腮、陈棕炭、金樱子、山萸肉、罂粟壳、五味子等。兼有血热者，加苎麻根、藕节、小蓟凉血止血；血虚者，加生、熟地黄、阿胶补血止血；虚寒者，加炮姜炭、肉桂、艾叶温经止血；阴虚内热者，加生地黄、龟甲、女贞子、旱莲草、黑大豆滋阴养血，白薇、牡丹皮养阴清热；瘀滞甚者，加苏木、失笑散、桃仁、茜草、乌贼骨、赤芍以增强化瘀之力；兼有腹痛者，加炙乳没、延胡索散瘀定痛，杭白芍、生甘草缓解里急，解痉止痛；腹胀甚者，加香附、乌药理气行滞；腰痛加杜仲、川断补益肝肾；小溲灼痛者，加琥珀末、象牙屑通淋止痛。
吴兆祥：细辨分证治妇科
吴兆祥（1895～1987），毕业于华北国医学院，曾师从施今墨、汪逢春等名医，生前在北京同仁医院中医科工作。其在50余年的中医临床工作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擅长对妇科诸病的辨证施治。
病例1：月经过多。王某，女，42岁，1975年9月6日初诊。腰痛尿频，月经量多而色暗红，头痛目眩，汗多气短，不思饮食，时而肢体抽搐，舌苔白厚质稍淡，脉细弦弱，经西医检查诊为自主神经紊乱，并曾患有功能性子宫出血。辨证为心肾不足，肝郁脾困。治以补气养肾，调和肝脾而固冲。处方：生黄芪15克，太子参12克，白芍15克，当归10克，丹参12克，生地黄炭15克，五味子9克，黄芩炭6克，炒吴茱萸2克，炒川黄连3克，银柴胡10克，地骨皮12克，生龙、牡各12克，浮小麦30克，炒杜仲30克，枸杞子15克，川断12克，茯苓15克，郁金6克，泽泻10克，炒枣仁12克，焦三仙10克。5剂。二诊（9月22日）：药后诸证逐渐减轻，月经仍多。上方去黄芪炭、地骨皮、银柴胡、生龙牡、郁金、泽泻、太子参，加党参15克，山药15克，桑寄生15克，女贞子10克，菟丝子15克，珍珠母25克。5剂。三诊（二诊数周后）：二诊药后，经血已止。唯有时盗汗，腰酸带多。拟调补脾肾，固摄冲任一丸药方，以图根治。生黄芪45克，太子参45克，白芍45克，当归30克，生地黄炭60克，山药60克，鹿角胶30克，川断30克，煅牡蛎30克，菟丝子60克，浮小麦60克，炒枣仁60克，枸杞子45克，炒杜仲30克，女贞子60克，五味子30克，金樱子25克，银柴胡20克，土茯苓60克，泽泻30克，甘草30克，焦三仙30克。共研细末，水泛为丸，早晨、下午各服6克。患者服丸后，经事一直正常。
月经过多一病，早在《金匮要略》中就有记载，但直到《傅青主女科》始将其作为一个病证。本病治疗大法，经期以摄血止血为主，平时宜安冲固冲而治其本。本例患者因肾虚封藏失司，冲任失调，脾虚则统摄不利。肾水不足则不能涵木，肝木郁久则化热，热蕴血分，血不循经，而致月经量过多。心血失养则汗多气短，神志不安。方中太子参、黄芪补益中气；生地黄炭、当归、白芍滋阴养血。重用杜仲、枸杞子、川断以固肾安冲止血。生龙牡、五味子收敛止血；银柴胡、地骨皮、黄芩炭清虚热；丹参、郁金理气行血，引血归经；浮小麦、炒枣仁益肝宁心而敛汗。复以炒吴茱萸、川黄连、焦三仙等疏肝和胃。二诊是诸证减轻，即减去方中清虚热的药物，而加入温凉兼用、平补肝脾肾之品，收效很好。三诊时，为巩固疗效，配制药丸，加鹿角胶以温补肝肾，益精养血；加龟甲以滋阴益肾，养血补心；加金樱子以固涩下焦。俟肾气精血充足，阴平阳秘，则冲任调和，月经正常。
病例2：妊娠恶阻。王某，女，27岁，1981年7月9日初诊。患者素有胃病，怀孕50余日，恶心呕吐酸水，食后脘胀，舌苔薄白，脉细弦滑。证属恶阻胃气不降，治以疏和调胃。苏梗8克，炒枳壳6克，焦三仙12克，黄芩炭8克，法半夏8克，炒吴茱萸3克，炒川黄连3克，木香6克，白豆蔻5克，厚朴6克，竹茹6克，生姜8克，云苓15克，泽泻8克，陈皮6克，3剂。药后病愈。
妊娠恶阻多见于素有脏腑气血偏盛偏衰之孕妇。为收药到病除之效，需辨证准确。此例患者素有胃病，脾胃之气已有损伤。受孕之后，冲脉之气上逆犯胃，胃气虚则失于和降。中阳不振则浊气下降。以小半夏汤加苏梗、陈皮、厚朴、枳壳、竹茹，理气和中祛痰，调畅中焦。左金丸疏肝气之郁而助脾胃之气健运。茯苓、泽泻健脾渗湿以利脏气之宣通，佐以黄芩炭清热而安胎。诸药合用，使上壅之冲任下行，中焦运化功能得以恢复，则呕恶即止。
病例3：乳腺炎。李某，女，26岁，1973年6月8日初诊。患者产后12天，感冒发热（38.2℃），右乳上部肿痛，舌苔薄质绛，脉滑浮数。系乳腺炎，治以辛宣清热，消肿解毒。炒荆芥5克，桔梗5克，瓜蒌12克，忍冬藤15克，当归19克，桑寄生12克，陈皮6克，生麦芽15克，白芍6克，秦艽6克，乳香5克，蒲公英10克，橘络10克，生甘草3克，泽兰10克。2剂。药后病愈。
《医宗金鉴·妇科心法要诀》指出：“产后发热之故，非止一端。”本例患者产后失血伤气，外邪乘虚侵入，致营卫不和，经络阻塞，邪热蕴结而成乳房肿痛。根据治则以仙方活命饮加减。以金银花、蒲公英辛凉宣散，清热解毒；配合荆芥、桔梗、陈皮以疏表疗疮，宣通壅滞之气；当归、乳香配瓜蒌、橘络、泽兰活血消痈散结；秦艽、寄生祛湿通络，且能抗炎镇痛，曾用此方治愈了多例产后乳腺炎患者。
谢利恒：治妇科病，始终重在“调肝”
谢氏云：“今世妇人诸疾，属肝失条达者居多，因而导致脾肾亦伤；是以治疗之法，勿忘责肝，肝气一平，诸症悉和，故治妇人病求之于肝，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治肝的方法，固有疏肝、泄肝、平肝、柔肝、养肝等法，但以疏肝气、养肝阴为要；二法每相兼为用。尝云：“肝气抑制不舒或横逆克侮，其肝阴无不伤者。”认为以逍遥散作为治妇女病证之要方，诚属有理；方中柴胡、白术疏肝和脾，白芍、当归养肝阴，配合应用，相得益彰。在其处方中，左金丸、佛手、绿萼梅，亦属常用之品。
谢利恒：耳郭、中指辨妊娠
谢氏诊断妇女妊娠，每采用观察耳郭和按中指的方法，其法使病者背光正坐，医者立其侧，观其耳郭背部有无青筋暴露；如发现筋纹暴露，则医者用大拇指捏患者中指，从患者之指端起向第二、第三节轻轻上下移动，反复推动5～10分钟；如觉指肚蠕动或轻或重、或微有反应的跳动者，可认为有孕之兆；诊其脉亦多滑疾有力。《内经》有“手少阴脉动甚者，妊子也”之文，手中指一节至第三节中指肚上下蠕动者，为手少阴脉经气所致。心主血，血旺则易孕，故心脉厥厥而动应手搏击。此种试胎方法，尚不多见，姑录之，以供参考。
朱小南：预防滑胎心得
滑胎一证，巢元方谓“血气不足，故不能养胎，所以致胎数堕”。朱氏遵循前贤，认为本病以肾气虚弱，冲任受损者居多。为防微杜渐，应在怀孕兼有腰酸之象时即行服药安胎，以免一旦流血，旋即难免胎坠不及。治疗本病，要掌握3个原则：一是补气益血，凡有小腹重坠感觉，为中气不足，带脉失固，可用黄芪、太子参补气。益血乃是养胎助育之需，习用熟地黄、阿胶。二是益肾固胎，肾气不足则胎元不固，胎动不安或胎漏下血，应补益肾气以强冲任，使胞胎稳固，杜仲、续断为其常用之品。三是健运脾胃，因脾胃为水谷之海，生化之源，消化吸收，输布津液与母胎的营养和健康关系密切。朱氏安胎常用方药为：太子参、土炒白术、白芍、阿胶、杜仲、续断、桑寄生、藕节、苎麻根。朱氏又强调指出：素有滑胎者，不宜生育过密，否则屡孕屡堕，以致气血虚亏，冲任损伤，嗣后终难受孕。每逢滑胎者，叮嘱小产后必须避孕半年，且服杜仲、续断、菟丝子、覆盆子、紫河车、黄芪、生地黄等品调补奇经，使受损之胞宫得以充分复原后再行受孕，则胎元结实，不致轻易滑堕。朱氏认为，滑胎者见红来诊，胎元已损，难以挽回，腰酸一症可为小产预兆，此时即以安胎，常能使胞胎得固。朱氏学术思想渊源于《内经》、《金匮要略》，博采《妇人良方》、《济阴纲目》、《傅青主女科》、《竹林女科》等医著，尤其是推崇宋代陈自明《妇人良方》和明代武子望《济阴纲目》中治疗妇人病的处方用药。朱氏治病主张务求其本，重视气血、脏腑、经络理论，尤其调肝和奇经学说的运用。其认为妇人以血为主，而肝为藏血之脏，与冲任血海密切相关。奇经盘踞于小腹，小腹又为经、带、胎、产之疾的病变所在，故妇人内伤杂病的治疗非深究奇经难以获效。审证注重诊乳，以察肝气的条达或怫郁；又注重按腹，以辨胎孕或症结。朱氏常谓：“妇人病多隐微，必须详问细查，方能确切诊断，则用药无不中鹄。”临床善治崩漏、痛经、不孕、子痫等证，对药物的使用和配伍具有特殊的见解和心得。朱氏强调指出，治疗妇人病应掌握服药时间，才能提高疗效。如他治疗痛经一证，根据不同病因类型，其治疗时间也有所不同。痛经属气郁型者，在经前感到乳胀胁满时，就应服用疏肝理气药，使肝气条达，气血运行复常；属血瘀型者，应在行经初期，给以活血调经药，使“瘀滞”即时得以消散；属虚性者，必须平时服药，行经期不须服药，同样能治愈痛经。此外，朱氏治病既不拘一病一方，亦不局限内服汤药，兼用内外合治，或单用简便外治方法而获奇效。如曾治一例鼻渊病家衄血不止，症势猛急，急取附子研碎糊并贴于足心涌泉穴，再以冷湿毛巾外敷风池穴，衄血须臾即止。又如对患盆腔炎腹部触及包块者，除内服汤药外，又用川椒、大茴香、乳香、没药等共研细末，以面粉、高粱酒少许调和敷于患处，再以热水袋温熨，腹部包块每能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