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我满眼的期待，点头赞道：“不错，口味很鲜美，我从没吃过这种口味的肉片，确实很好吃！”
好，平王都说好吃了，估计京城的贵人们那些刁钻的舌头也会被征服的！
我精神一振，指着满桌子生食说：“不止肉片，这所有的东西，海鲜还有蔬菜涮起来统统都很好吃！来，自己动手，我教你，先放进去，翻一下，看到烫到颜色变浅再翻一下，对……”
聪明的凤天弦很快就掌握了涮锅的要领，一板一眼居然做得不比我含糊。“嗯，孺子可教，可以考虑让你兼职进大厨房，以备人手不够时忙不过来。”我心情大好不禁打趣他，他瞪我一眼，不过眸底却满是笑意。
“嘿嘿，开玩笑的。哪能让平王进厨房岂失了身份，你只要把银子准备好就成，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我可以天天让你吃这么美味的火锅！”威胁利诱齐下，就不信搞不定他。
绣桔的学习速度明显低很多，有点手忙脚乱，再加上看着火里跳滚的汤料害怕，所以不小心碰洒了几只醋碟。
我耐心地给她纠正了几遍动作，再重复了几次步骤要领，还好，她本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几个回合下来，也能熟练操作了。
见两个徒弟已经出师，我这才顾得上拿起筷子一起参战。话说这寒冬腊月，围着桌子吃火锅可真是一大享受啊！开火锅店，想不火都难！
正吃得高兴，有丫环进厅禀报道：“启禀王爷，刘公公求见！”
凤天弦正吃得热火朝天，听了禀报就说道：“有急事就让他进来，没急事在外面等等，本王在吃饭，没空出门。”看样子这火锅的魅力挺大，起码将他迷恋得舍不得离开餐桌了。
丫环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了，“王爷，刘公公说是急事。”
“让他进来说！”他头也没抬，只顾忙活着眼前的事。
“要不我们先回避一下？”绣桔毕竟是婢女出身，有外客进来本能地想退下。
我一把拉住她，道：“回避什么？我们长得又不吓人，难道还怕人笑话？”不由分说再将她摁回到椅子里。这丫头，还以为将她改造得差不多了，原来关键时刻也会怯场。
不一会儿，丫环领进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太监，先毕恭毕敬地向凤天弦行了礼。
凤天弦让丫环搬过一张椅子热情地邀请他一同入桌。刘公公显然被这桌上奇怪的食物和吃法吸引住了目光，不过只盯着看了一小会儿，又马上省起此行的目的。
“回平王，皇上打发老奴过来确实有件事要办。上次波斯国进贡的两盒紫玉活血膏，专治烧烫伤，生肌愈合效果最好。皇上赏给了平王一盒，另一盒赏给了戚贵妃。眼下护国大将军双手重度烫伤，闹不好就要废了。皇上已遣了最好的太医给他瞧了，说是最好配着西方国国的烫伤药一起用效果才好。戚贵妃的药已作为生辰礼物献给了她的父亲戚丞相，再要回来有些小家子气了。所以就让老奴来这里跑一趟，如果还有的话，就让给孙将军送过去！”刘公公边说明来意边恭恭身在丫环端过的一张椅子坐下，面朝凤天弦。
开始听那刘公公说什么护国大将军，我也不是很在意，听到最后他居然说给孙将军送去，不由惊讶起来。放下手里的筷子，思忖难道此孙将军就是彼孙将军吗？他的手怎么会突然烫得那么严重……
凤天弦脸上也有些吃惊的表情，问道：“孙将军的手怎么烫得那么严重？”果然是他，我的心里顿时有了丝莫名的焦虑。
“回王爷，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孙府的下人们说，孙夫人和一名婢女突然活活被烧死在柴房里。当时火势太猛，孙将军发了狂一般非要冲进去救人，被众家丁硬生生拖住了。听说他还当场打落了阻拦他的一个家丁的门牙。等到他打开众人，想再次冲进去的时候，柴门却偏偏及时倒塌。也算孙将军吉人天相，如果早进去一刻，他还焉有命在？唉！以前都传说这位孙夫人不得宠，却料想不到生死时刻，孙将军会为她如此奋不顾身啊！”刘公公有些不解地叹息着。
“既然他进屋之前柴房就塌了，他的手又是怎么烫伤的？”我再也顾不得矜持，抢口问道。
刘公公吃了一惊，料不到正跟平王说话，我一介女子竟然敢插言，要知道在这个男尊世界，可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接着说，不妨碍。”凤天弦望我一眼，知道我此时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哦，”刘公公有些意外地再看看我，好像在研究我是凤天弦的什么人。“孙将军虽然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可他半点都没庆幸的意思。冲着那堆燃烧的废墟嚎叫了很长时间，听下人们说，简直像是……像是狼嚎！”他老脸上浮起恐惧的神情，看样子私下里众人都不知怎么议论这位行为反常的孙将军。
我的心被硬生生地狠拽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感觉。狼在孤独的时候习惯用嚎叫呼唤同伴，难道他还真成了一只狼不成？一只孤独的狼。
凤天弦看看我的表情，沉下俊容，冷冷地说：“挑重点说，他的手为什么烫伤了？”
“咳，看老奴这记性，该打！”他边说边陪笑真扇了自己一耳光，不过并没用太大的力。“待到火势被完全扑灭，孙将军都等不及家丁用铁揪扒开废墟，他说不许用工具，以免伤到孙夫人的遗体。他竟然率先用手去扒那还在冒着烟的焦土糊木……”说到这里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惨不忍睹的感觉。
厅里的所有人尽皆变色，我更是如遭电掣，胃里刚吃进的东西在不停翻腾着。
“等到扒出里面的两具焦尸时，孙将军两只手基本上都烫熟了……唉！可怜可敬啊！真是条世间少见的痴情汉子，孙夫人泉下有知也该知足瞑目了！”刘公公摇摇头，似在为孙绍祖的行为感到费解。
凤天弦忽然转首对一位侍立的丫环吩咐道：“去我的书房里，在书桌下面第三层抽屉里有一只紫玉药盒，拿过来！”
那丫环领命去了。
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似乎堵了东西，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脑袋里好像被搅乱的粥盆一塌糊涂。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这样……傻？一直以为他不在意我的；一直以为我在孙府里是个多余的人；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他新奇的玩具……
一场大火烧死了贾迎春，而我章含韵仍然快乐地享受着人生，计划着未来。这本是件好事，可他为什么要搞得如此悲壮？让我差点感觉自己成了千古罪人？毕竟，我欺骗了他，而且是再一次！
好像我欺骗他的次数还真不少，每次他虽大发雷霆不过最后都放过了我。这次呢？假如他知道，为寻找我的“尸体”被烫烂了双手，而真正的我却坐在平王府里跟别的男人一起共享美食，不知他会是啥表情啊？
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这可是以前从未产生过的罪恶感。胃里的美食翻腾得更厉害，在丫环取药回来之前，我也再也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冲了出去……
晚上临睡时，我有些惴惴地问一旁的绣桔：“绣桔，你说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份？”
才要入睡的绣桔被我的问话又惊醒过来，她笑着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好自责的，你也是为了自保。毕竟将军曾那样无情地对待你，小产后还将你扔到柴房自生自灭。明明是被白姨娘陷害的，可他偏偏不相信你，只看表面的现象。我们如此选择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束手待毙，等着真正命归黄泉的那一天吧！”她略微起了起身靠在床背上，又降低些声音，接道：“再说，平王如此优秀，性子又比将军好百倍，我们在这里岂不是比在将军府里强多了？”
她说的是实话，我也是这样想的。努力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人之本能，这并没有错。只是，我好像有点错看了孙绍祖的感情。我没有料想到面对生离死别时，他的反应会那么真切强烈。甚至让我不由自主地产生愧疚的感觉。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再倒回去重演一遍。就算有时光回放机，我重新选择的决定也会是离开。记得曾在一部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的情节，有一位心理医生，对她患焦虑症的患者说：“人类的本能有很多，但追根结底都可以大致归纳成一条，就是习惯逃避痛苦，喜欢追求身体和感官的愉悦享受。”这话很经典。
没有人天生喜欢受虐，都会本能地选择逃脱痛苦，追求幸福。我只是个俗人，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埋葬美好的人生。更何况，我有没有真正爱过他还是个问题。
“不要想多了，睡吧。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绣桔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朦胧着渐渐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