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些国家就是这样做的，从总统到州长，选上了就好好干，落选了就到学校教学，更多的是到研究机构和智囊机构搞研究，积累了新的知识，以后还可以参选，基辛格博士等就是例子，有人称这是西方干部的旋转门，也即循环系统。这种时而当领导、时而搞研究的经历，不仅有助于工作，还有助于廉政和勤政建设。因为你干一到两届就要离开领导系统，有什么错事、坏都都能被翻出来。像我们这样光进不出、一辈子当领导，确实有弊端。我愿意带头走开能上能下的路子！”熊北阁站起来，慷慨陈词。
尤魁略作深思：“我们能不能这样做，以后探讨，眼下，可否先这样提个建议，熊副市长暂安排到党校，保留原待遇不变？”大家表示同意。
上报建议方案出来后，工作组的同志看着这张名单，一个个心里感到怪怪的，说不出不好，也说不出好。有的说：“这个班子配起来，岳丹的面貌肯定会发生巨大变化。但是按照现在配班子的惯例，副职比正职年龄大、而且大那么多，能行吗？副职之间年龄差距那么大行吗？没有民族干部行吗？”
尤魁看着表，感到上报时间不能再拖了，但是工作组成员确实还有疑虑，就点名让捷舟再讲讲看法。
捷舟站起来说：“这个顾虑完全没必要，这个名单选出的干部，是实实在在干工作的班子。在国外，有四十岁左右的总统，六十岁左右的州长和议员，也有七十岁左右的总统，四十岁左右的州长和议员。中国古代，有三十多岁的丞相，五十多岁的知县；也有五十多岁的丞相，三十多岁的知县。在我党我军的历史上，历来就有尊贤用能、不拘一格选人才的好传统，红军时代和抗战时期，我们军队有三十多岁的师长、团长，二十多岁的营长、连长；也有二十多岁的师长、团长，三四十岁的营、连长。谁最适合做好这项工作就选谁，这才叫实事求是。”看到大家不说话，他又补充说，“夏雨的民族成分已得到确认，她的养父母是东乡族，婴儿时期将她捡来，她为了避讳靠少数民族出身要照顾的嫌疑，才改成了汉族。”
“噢！”会场上，人们睁大了眼睛。
“大家看，这一改，我们班子中不就有了少数民族、有了女干部！”捷舟的话语中，已带着几分无奈。
会场上又沉默起来，尤魁扫了大家一圈说：“按理，人大选代表，要充分考虑代表性，领导班子越精干越好，主要讲能力。大家看，这样可以了吧？”
甄玉望站起来迟疑地说：“进来一个钱洪钧，把班子的平均年龄一下子拉大了那么多，恐怕影响培养年轻干部。”
捷舟接过话题：“用干部，主要目的是干事业，能干好事业就行，你管他年龄大小干什么？我刚才已经说过，干部成长要通过培训和工作实践锻炼，让千千万万的干部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得到同样的教育、同样的锻炼，在实践中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党组织和群众在其中选择其优秀者，进入新的岗位，这样才公道、才科学。领导岗位是用来干工作的，拿来培养干部学费太昂贵了，那不是对人民负责的态度。另外，大家都在兢兢业业地干工作，是骡子是马，跑起来看，有的很年轻就被放到领导岗位上锻炼，对其他干部来说，这也不公平，不是真正的优胜劣汰、公平竞争。另外，大家也不用担心钱洪钧的年龄，他今年五十六岁，身体健壮，两个孩子，一个已参加工作，一个今年大学毕业，他这个年龄，正是工作经验积累最厚实的时候，也是甩掉家庭拖累、一心一意扎实干几年工作的时候，现在的生活条件不断改善，医疗条件越来越好，再让他干五年有什么不好？我看他的体格，即使再过三十年，也还像头牛！”最后这句话，引来一片笑声。
捷舟也轻轻笑了一下说：“国外选举，只规定年龄下限，不规定年龄上限，如美国规定，不满三十七岁，不能竞选总统，但没有规定多大年龄后不能再竞选总统。所以，三十七岁的肯尼迪当过总统，七十多岁的里根也当过总统。”
尤魁一挥手：“我看行了，不能再拖了，拿党委会讨论的这个方案上报吧！你们军队的同志也参照这个方案，请军分区和预备役部队党委讨论研究出班子人选上报，如果上级党委、领导不同意，我去作说明。”
市委书记和市长也高兴地表态：“这种用人办法好，以后考核就用这种办法！虽然不可能再有那么多来考察的市长、书记和组织部长，但是，这种引进第三方参加考核的做法可以使用，各省、市、地区级市有那么多退下来的优秀领导干部和组织部长，有那么多进入人大、政协的领导干部，完全可以组织这种跨地区的考核谈话和初评。”
“是啊，国家可以建立这种人员的数据库，哪个单位考核需要时，用抽签方式，从数据库中随机抽调，每次参加人员不一样，谁想与他们拉关系，就很难了。”尤副书记补充道。
领导班子配备方案还在打印，各种说情电话纷沓而至，尤魁动员大家到城里转一转、躲一躲。捷舟来到一个公园，看到一个年轻人拿着一片肉向一只“老虎”投去，“老虎”摇头晃脑，引得年轻人哈哈大笑，“老虎”忽地站了起来，原来是一个老年人披着假虎皮，给儿子逗乐。
捷舟看得出奇，一位四十多岁的人跑来说：“老耿，你这不是玩命吧？”
“好熟悉的声音啊！”捷舟回身一看，“是靖中啊？早就听说你参加‘三线建设’到西北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是捷舟啊！”廖靖中欣喜地迎上去，“我在岳丹十八年了，听说你在靖西指挥部，到这里有事吧？”
“我是随工作组来的。”捷舟说明了经过。
“老耿啊，你重病在身，赶快跟我走！”廖靖中一脸焦急，来不及多说。
那位姓耿的老人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拉起廖靖中到一边说话。
“廖厂长，别让孩子知道，我没几天活头了。你知道，孩子妈去世十几年了，我好不容易把他带大，十六岁那年，一次高烧，从此变得迟钝了，我托了那么多人，才在动物园给他找到一份看门的工作，可是这孩子不喜欢动物，我得抓紧培养他对动物的兴趣。”
“别胡思乱想，好好治病，我们厂的利税，上午已交了，每个工人平均九百多元呢！余下的，每人发一百元奖金，这不，我给你带来了。”廖靖中一扬手，把一个信封拍到老耿手里。
“哎呀，廖厂长，谢谢！您真不简单，硬是带着我们厂扭亏为盈了。”老耿说着，头一晃，突然晕倒了。
“老耿！”廖靖中着急地扶住他喊着，他摸了摸老耿的鼻孔，向他儿子喊道，“纯忠，来，赶快送你爸去医院。”
捷舟看到病人危重，也跑来帮忙，在去医院的路上，他才弄清楚，老耿是位老工人，肝癌晚期，但一直瞒着大家，坚持上班，想在病危前安排好儿子。廖靖中是昨天才知道这些情况的，想不到今天就遇上了这事。一路上，他直埋怨自己：“看我，当十三年厂长了，整天忙生产，怎么不知关心老工人呢！”
医院到了，老耿被抬进急诊室，医生在急救，医务处的收费员悄悄把廖厂长和捷舟拉到一边说：“请家属签字，缴五千元押金。”
“五千？”廖靖中睁大了眼睛。
“爸、爸……”急诊室里传出耿纯忠的哭声。
“医生，押金能不能减点？我们是个小厂，只有三十几个人，把大家的奖金全收上来，也只有三千来块啊！”
“耿大叔是癌症，我们清楚，这已是最低数了。”护士叹口气说。
“这……这……”廖靖中急得直搓手。
捷舟摸了摸兜，赶紧到医院的传达室给苓副秘书长打电话，让他协调解决。
这时，工作组的甄玉望急匆匆地跑来：“捷舟啊，你在这里啊！刚才司令来电话说，工作组的方案他知道了，市里的副秘书长贺静儒没选上，能不能高配一下？军分区旷啸天没选上，超配一个副司令好不好？他任职四年了，对党还是有贡献的，给他解决个待遇？”
捷舟正被刚才的情景弄得心里生气，没好气地说：“副秘书长就是副秘书长，副厅级副秘书长，让秘书长怎么领导？旷啸天任职四年，算什么？人家廖厂长当了十三年，还没嫌长呢！我们超配一个副师职干部，一年行政成本多花两万多元，就是给他调一级，每月增加86元，一年也要增加一千多元，这可是一个工人一年的利税啊！当几年干部算贡献，当几年农民、基层干部就不是贡献？工人辛辛苦苦一辈子，怎么没人想到他们的贡献，给他们提高一级待遇呢？”
甄玉望张了张嘴，没好再说什么，拉着捷舟回市委。
旅店前，一木等人望着捷舟的背影，一个老人“噌”地窜到车旁嚷道：“小子！这次探索的用人办法好，‘用官是为了干事，谁最适合干好这个事就用谁’，这是明摆着的道理嘛！你们引进的这个无任何牵连的第三方考察机制，是突破中国人情社会的最好办法！”
“啊！观通老人！”捷舟和甄玉望同时惊呼。
“哈哈，为此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老人摇摇晃晃地隐没到行人中。
一木带着众人返回房间，瞅着挂在墙上的图，看来看去，牟智兴指着图上的几个点说：“根据这几天的搜索、围堵，山魂就在这两个点上，包围圈越缩越小，再有一天的工夫，就能搜出他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