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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太平天国时期浙北一带的“枪船”

在太平天国浙江基地内,匪患亦很严重。清军和各地团勇的所作所为与土匪无异,甚至更为凶恶。这毋庸赘言。此外,浙北水网地区的“枪船”给当地带来的严重祸害亦丝毫不亚于清军和团勇。所谓“枪船”,是活动在苏南、浙北一种半民半匪的武装。无论对清朝,还是对太平天国,它都没有坚定的政治立场,时而归从,时而作对;而太平军和清朝当局也都按需要对它或利用,或镇压。

“枪船”的历史并不长,活动范围主要在嘉兴、湖州、苏州三府的一些乡村、市镇。这一带是着名的江南水网地区,江河港汊密布,极利于小船行驶。这里民间盛行赌博,不少人贩卖私盐。道光(1821-1850)中叶,当地一些开赌场、贩私盐的地痞,为保护赌场和贩私盐,开始制造一种两头尖的小轻舟,架枪于上,因其“舵后有木枪作标识”,故称之为“枪船”,用以对付官府的查赌缉私。至道光末年、咸丰(1851-1861)初年,当地连遭天灾,农村常发生抗粮抗租事件,一些官吏乃开始利用“枪船”对付民变,从此“枪船”渐与官府有了勾结。1853年太平天国定都天京,东南震动,上述三府一些桀骜不驯之徒,乘机以“保卫乡里”为名,大置“枪船”,结党横行,遂很快蔓延。这些“枪船”,凶顽居多,又多为土着,对谁贫谁富和当地社会情况了如指掌,其小船行驶灵活,又熟悉路径,乃大肆作奸犯科,成为一大匪患。 鉴于“枪船”严重危害地方,常对抗官府,清朝江浙两省地方政府曾于1859年联合缉捕了卜小二、吴砂锅(又名沙哥)、沈三等“枪船”头目。

次年春李秀成奇袭杭州,李世贤进攻湖州,特别是1860年夏太平军东征,席卷苏南及浙北嘉兴,清朝在江南的统治受到沉重打击,地方官府自顾不暇,不仅无力镇压,且需利用“枪船”对付太平军和民众,乃释放了各“枪船”头目,并招“枪船”作为团练。“枪船”们便立即“投桃报李”,帮助官府镇压抗粮抗租的群众,抗拒太平军。如1861年7月,郑四德等集“枪船”五六千人,欲会同官兵帮打苏州。吴砂锅则协助湖州赵景贤,多次进攻南浔太平军,“歼贼无算”。

“枪船”在获得清朝官府庇护后,一面助攻太平军,一面借机大肆劫掠、作恶。1860年9、10月间,“枪船”有四人在练市镇与当地人冲突中被杀,过了几个月后,大批“枪船”乘当地人不备,到此报复,一路搜抄,随即放火,一些村庄民房全被焚毁,最后还向当地勒索洋银3300元,始暂时罢手。1861年5、6月间,吴砂锅、沈三等“枪船”头目,以助打乌镇太平军为名,登岸后持刀放炮,先后将乌镇西、东两面村庄民居一两百家烧毁,并恣意掳掠。总之,“枪船”“时而驾小舟、挟枪炮,突然而至者不一而足”。对当地人民危害极大,人民对其痛恨至极。

太平军大队人马进占浙北后,一些“枪船”继续帮助官府,与太平军公然对抗;另一些则慑于太平军强大威势,表示投降。太平军方面鉴于“枪船”多为当地人组成,熟悉情况,又有不小武力,因而亦愿与其搞好关系,欢迎他们投诚,“于是各赌局‘枪船’,皆假长毛号令横行索诈,罗列名镇……豪富之家各造‘枪船’,与各赌魁为伍,且深相结纳”,以至有些乡镇“‘枪船’之势且更甚于长毛”。其中势力最大的“枪船”头目卜小二,还被太平天国授以青浦水师将军之职,其船队悬挂“龙记”旗号,活动于苏州、嘉兴、湖州等地。

投降太平天国的“枪船”中,有的参加太平军的“打先锋”活动,也有的协助太平军哨卡防守地方。如太平军占长兴后,将长兴的防守分为西南陆路段和东北水路段。其中东北水路段,得到当地潘顺天“枪船”之助,“凡有攻击,出力尤多,深为贼所倚重”。还有的协助太平天国催逼农民完粮纳税,如海宁花溪太平军在1861年夏,曾“用‘枪船’先追完田银,士农畏其虎势,无不输钱完纳”。

“枪船”头目和一般成员,均无明确的政治立场,如同对官府由抗拒到协助一样,他们对太平天国由抗拒到投降,亦非出于立场的变化,而只是在客观环境变化下,权衡利害关系后作出的临时应变。所以,即便投降太平天国的“枪船”,亦仍不变其打家劫舍的匪性,对太平军亦不时伺机侵犯。例如卜小二,就经常将小股“打先锋”的太平军截杀,夺其物品,并把自己这种行为称之为“剥毛皮”。至于其他各股“枪船”,还经常助清军对抗太平军。

“枪船”这种浓重的匪性,和他们即使投降仍不时作恶,使太平天国也不能真的视其为友军。太平军在利用他们时,也伺机予以打击、剿办。1861年春,太平军大队入浙北、占嘉兴,到同年夏,桐乡太平军就已开始剿办,连杀“枪匪”四五十人,8月上旬又在该县濮院镇杀枪匪三人,枭首示众。1862年,太平军已占领浙江大部,于是大规模剿办“枪船”的任务,提到了日程上。这年春,太湖四周太平军同时出动,由驻嘉兴的听王陈炳文统一指挥,兜剿“枪船”,给予“枪船”第一次沉重打击,仅卜小二在湖州新市镇的“枪船”,就被杀四五百人之多。接着,李秀成因即将调集江浙太平军大部队投入解救天京之围,为消除后顾之忧,决定给“枪船”毁灭性的打击,乃下令于这年7月9日(农历六月十三日),苏、松、嘉、湖四府太平军同时出动,分兵剿灭“枪船”。当天,桐乡境内大批“枪船”被歼灭,如庙牌杀14人、濮院杀3人、陡门杀20多人。 经太平军多次兜剿,特别是1862年的大规模兜剿和随后不断缉捕,浙北及苏南的“枪船”主力,被歼灭殆尽。桐乡人沈梓后来记述说:“自六月十三日以后,赌匪逃匿净尽,各镇各乡,无‘枪船’踪迹。余生三十余年,目不见赌,独有此时。窃叹长毛号令,清时地方官所不逮也。”

为害浙北、苏南十多年的“枪船”,终于一蹶不振。1864年太平天国失败、清朝恢复在江南的统治后,入浙湘军将领、浙江布政使蒋益澧,再次出兵缉捕各股“枪船”残余,将其“枭首示众”,最终结束了“枪船”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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