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陆隔着荒漠与北荒遥遥相对。东方地势较高,那里的天空似乎也高了起来,远远看见一座孤峰,峰顶直入虚空,不知通向何处。
澜沧城很大,大到一个人从城东走到城西需要一个时辰。
澜沧城很小,小到客悦酒馆的金掌柜能认出每一个常客。
澜沧城,地处中原大陆极西之处,古青色的城门正对着漫天黄沙,赶上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城门上还能看见北荒那直入虚空的孤峰。澜沧城本不是城,只是一千年前周朝老祖宗打下中原,为保边境安全,与那北荒蛮帝在此做过一场,后来大周皇室为了纪念那惊天一战,便在立了此城。
别看澜沧二字都带着水气,可澜沧城方圆八百里找不出一条河。不过澜沧的老人都知道,澜沧原本是条江,江水连绵千里,牛马成群、绿林环绕、河流清澈,只不过当年在两位神境高手的交手下,被生生截断了,成了现在的千里荒漠。
不过如果说澜沧城荒凉,恐怕很少有人会赞同。澜沧城,西北重镇,紧邻北荒大漠,妖兽横行,是出了名的妖兽猎杀之地。更何况单单只是存有当年太祖与蛮帝交手留下的玄火境道痕,便足以让江湖上每一个武夫趋之若鹜。
清晨,朝霞灿灿,仿若碎金一般洒落,比起平常的烈日来显得清爽许多。这样的天气本令人心怡,可澜沧城内大小商贩却连忙收拾摆好的摊子,回家去了。
“最近这天气可是古怪的紧啊,连续几天都下雨,以前下一天可就是稀奇了。”一位三旬左右的妇人正将刚刚摆好的瓷碗收回青木担子内,雪白的瓷碗上画着王摩诘的山水,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写尽大荒风光百万里。青年妇人一双本该光滑的手在边城风沙的吹拂下显得有些粗糙,装起瓷碗来却熟练的紧,不一会儿便收拾完毕。望着已经满是云朵的天空,妇人轻叹一声,挑起青木担子向着城南走去。
澜沧城紧邻北荒大漠,平日里自然是罕有雨水,然而最近几天不知怎地,每日清晨都要来一场雨,澜沧城不同于别处,晨日清爽,必有雨水。这雨虽说不大,却是连绵不绝。一连几天的降雨让澜沧城内数千摊贩有些惊慌,毕竟不能做生意不是?
果然,不一会儿,细雨带着云雾渐渐笼起了澜沧城。云雾越来越湿,水滴落在城外的崖上,渐渐变成无数道青叶粗细的水流。无数万道细细的水流,在崖间汩汩流淌着,落入雾里。雨中的澜沧城像刚刚破水而出绿荷,往日的喧嚣也在这雨幕下渐渐消逝,只留下青色的古城在微雨间静默。
城的北边地势较低,无数道水流,从其他地方汇入,把那在一千年前都未曾被击毁的剑门小道洗刷的一尘不染。“咔嚓”一声,澜沧城西门那古青色的大门被推开,露出一双干净却长满老茧的双手。
手的主人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骑着一头铁青色的驴子,身下驴子似是不喜这连绵的春雨,长长的驴尾不停地拍打着屁股。少年身着一袭青衣,身后背着着一杆破旧的黑色长剑。不似驴子那般恼怒,少年看着连绵的春雨,感受着打在身上的雨滴,脸上显出好奇的神情。
是的,好奇。楚沐真的很好奇,那种雨点打在身上的温润感是楚沐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准确的说,这是楚沐第一次见到下雨。楚沐的家在大漠那头的北荒,在那座直入虚空,被人们称为巫山的山顶。而巫山,是不下雨的。
楚沐从小被师傅抚养长大,十几年来一直跟着师傅生活在巫山之巅。而在半个月前,在楚沐准备做午饭之时,从来不进厨房的师傅来到了楚沐面前。
“沐儿,今年你多大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道人对着正在做饭的楚沐说道。
“师傅,你傻了么?是你在山脚下捡的我,我多大你还不知道。去去去,别在这里打搅我做饭,还想吃饭不?”楚沐手中握着一只巫山特有的云鱼正准备上锅蒸,听到自己活宝师傅的话不禁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咳咳,乖徒儿别生气,做饭重要,你先做饭,为师待会再跟你说。”中年道人听到徒弟的威胁,脸上连忙换上了讨好的笑容说道。
一个时辰后…
中年道人吧唧吧唧嘴,将手中吃剩的鱼骨随手一扔,两只油腻腻的手在干净的道袍随意抹了两把,便躺在竹椅上休息了起来。
“师傅,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拿脏手往道袍上抹,会很难洗的。”楚沐看着自己师傅把自己辛苦洗好的道袍又变得油腻一片,不禁嗔怒道。
“嘿嘿,乖徒儿,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如今师傅我有一桩大好事要交给你去办哦?”中年道人被说了也不恼,反而一脸欢笑的朝着楚沐说道。
“你能有什么大好事,莫不是又让我去偷北山那群猴子的猴子酒?”楚沐嘴上虽是嘲讽,但却对自家师傅口中的好事产生了好奇,等待着中年道人继续玩往下说。
中年道人一看楚沐上钩反而不继续往下讲,朝着茶壶努努嘴便不再说话。楚沐即刻会意,立马前去泡了一壶茶,恭恭敬敬的泡了一杯端到师傅面前。中年道人喝了口茶,才双手一抱胸继续说道。
“算你小子识相。不过这的确是件好事,当年本道长在北荒大漠游历之时曾救下一人,那人为了感谢我,说愿意把女儿嫁给我,本道长早已入仙,自然不需要什么双修伴侣。不过那人着实太过执拗,为师只好替你应承了下来啦。这不,前几天人家来信,说自家姑娘老大不小了,让你过去娶亲呢。”
“娶。。娶。娶亲?”楚沐大张着嘴巴,清秀的小脸由白转红,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没错,怎么样乖徒弟。师傅待你不薄吧?。”中年道人看着楚沐吃惊害羞的神情不禁打趣道。
两天后,巫山天道峰下
“师傅,我,我。。我舍不得离开你,要不我不去了。”楚沐红着眼睛对着前来送行的师傅说道。
“说什么傻话呢。乖徒儿,赶紧上路吧,记得领着媳妇回来看师傅我啊。”一袭青色道袍的中年道人对着眼前的徒弟打了个哈哈,转身便向着山顶走去。
同样一身青衣的楚沐对着前面熟悉的身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骑上铁青色的小毛驴向着山下那一望无际的北荒沙漠缓缓行去。
天道峰上,中年道人身上道袍无风自动,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道人的眼神复杂之极,既有欣慰,亦有别离,还有一丝不舍。
两天后,楚沐骑驴入百万黄沙大漠。
半月后,楚沐剑门道中遇微雨。
大周成王一百二十三年,有青衣少年携剑骑驴入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