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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蜀妓(南宋)

《鹊桥仙》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哪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哪得功夫咒你。

两宋的妓女,或称为艺妓。她们不仅貌美,能歌善舞,且才华横溢,文人士大夫们闲暇之余常与她们饮酒相娱,激发了他们的才情与创作欲。

大多时,艺妓们都是在舞台上供士大夫们观摩欣赏的人体模特,她们内心的爱与恨、苦与乐,岂是那些士大夫能深刻体会得到的?于是,才艺双馨的艺妓们用她们独有的视角与笔触书写了一个全新的女性世界。

宋代官员生活优裕,文人亦好雅集,他们常聚集朋友、同僚及社会的知名文士饮酒相娱。此时妓女便被用来侍宴佐酒,献歌献舞以招待客人。《梁梦录》卷二十妓乐条载:如府第高户,多于邪街等处,择其能讴妓女,顾倩祗应,或官府公筵及三学齐会,缙绅同年会,皆官差诸库角妓祗直。客人兴之所至,便赋诗作词以舒胸中快意,或即席为妓女赠送佳作,赞美妓女的精湛技艺和天姿国色。

与北宋的繁华不同,南宋社会相对动荡,但并没有影响士大夫们与妓女的交往。

宋代妓女所从事的艺术活动名目繁多,对妓女的技艺素质的要求也颇高,必须要具有良好的艺术天赋和文学修养,能够歌舞侍筵、行令佐酒、赋诗填词以满足文人士大夫的需要,所以,这些妓女都要经历长期严格的、良好的文学艺术教育。文人士大夫们经常光顾歌馆酒楼,与其中的妓女诗酒流连,也为歌妓们提供了良好的艺术氛围和艺术的熏陶。所以很多妓女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们依靠自己的超群的才和貌,在满足了男人需求的同时,也博得了他们的宠爱。

蜀妓就是这样一位女子,尽管她姓氏及生平均不详,仅存一首《鹊桥仙》,却活脱脱地展示了一位痴情女子丰富的内心情感。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作为一名烟花女子,身居青楼,送往迎来,以艺娱人,以色事人,歌舞卖笑,形成两宋市井社会一道绮丽的风景。这位才华横溢的蜀妓,亦渴望过一名普通人的家庭生活,将痴情的期待融为一缕缕情思。

她的情郎,正是南宋著名诗人陆放翁。

陆游与表妹唐婉,曾是诗坛界的一对神仙眷侣,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婚后相敬如宾。然而,唐婉的才华横溢与陆游的亲密感情,引起了陆母的不满以致最后发展到强迫陆游和她离婚。

传说陆游不愿与发妻唐婉离婚,曾用“金屋藏娇”的方式将唐婉单独安排在了一处小院居住。不幸的是,不久被其母发现,未果。

但是面对蜀妓这样一位貌美聪慧的女子,陆游“故伎重施”。

事情发生在陆游蜀地任职期间。

蜀妓是陆游的一位门客游蜀时认识的,她能诗善文,文采飞扬,当内心丰富的陆游遇见蜀妓,颇有“相见恨晚”,“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当天便留宿她处,自不多言。

尽管文人士大夫出入青楼在南宋是种“时尚”,然而留宿烟花之地却被礼教所不耻,于是陆游悄悄将蜀妓带走,安排住处,期待能与她享受独处的快乐。

郎情妾意,起初陆游频频到蜀妓这里与她吟诗作词,好不快活,两人立下了海誓山盟。蜀妓在遇到了无数“萍水相逢”的感情后,仍以一颗期盼爱情的心认真地对待与陆游这份感情。她期盼与陆游的长相厮守,但世事变幻无常,短暂的分离或许是小别胜新欢,也有可能是永世无法相见的序幕。

“痴心女子负心汉”,面对这些青楼歌妓,除了柳三变,又有哪位士大夫是动了真感情呢?他们闲暇之余出入青楼歌馆狎戏弄妓,看似对妓女的命运遭际表现出深切的关注、体谅与同情,实际多为不得志的文人士大夫或深感于仕途浮沉的官员,将自己的身世与妓女的处境联系起来,抒发自己的哀怨与愁思。

没过多久,陆游对蜀妓的感情就渐渐淡了,或托病或找寻其他理由,总之见郎一面颇不易。

蜀妓是个聪慧又可爱的女子,没有因为陆游托说的各种理由不见她而整日像个怨妇般哭泣,而是将满腹相思、隐怨、柔情与体贴寄情词上。或许她早已意识到与陆游的这段情感亮起了红灯,作为一个痴情的青楼女子,与陆游的感情纠葛纷繁复杂。她用一种高明的段数,不急不躁,不卑又不亢,幽默智慧地化解了这段情感危机。“此女子不寻常也!”

与陆游的“海誓山盟”似乎还在耳边,却听说他又有了新欢,蜀妓真是又气又恼、又爱又痴。爱他曾与自己打情骂俏、缠缠绵绵,恨他迟迟不来探望自己,让自己茶饭不思,衣带渐宽。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蜀妓盼来了日思夜想的情郎。起初是恨,恨陆游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她。不过她清楚得很,一味向陆游抱怨只会烦走这位日思夜想的情郎,只撒娇地问了句:“你这不老实找理由的本事,是哪个先生教你的?”

许久未见蜀妓的陆游顿时心生想念,将她搂入怀中,却发现这个女子消瘦了许多,是吃不好还是病了?蜀妓嗔道:“人家想你都想到茶饭不思了,当然衣带渐宽。”陆游恐怕蜀妓怨上自己,像表妹唐婉那般,“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含恨而去,柔情地安抚蜀妓,她却促狭地说道:“想你还想不过来呢,哪有工夫咒你?”

《鹊桥仙》一词中,蜀妓用娇嗲的语气,将小女子内心的丰富情感表达,亲切生动。不假雕饰的口语完全不隐晦内心的真情实感,如此生动活泼、富有生活气息的小词,或许只在此词中方能淋漓感受,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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