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在踏入结界的那一刻,我已精疲力尽,跌倒在地上,此时,天已露出鱼肚白,硝烟停息,两军休战。
我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一恢复体力便继续向前跑去,忘记了来时的路,走了不少弯弯绕绕,同样也发现夜里英勇无比的那些人,现在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们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不知道走到何处,继续向前一座座躲在林中的木屋显现出来,这里的人,眼神涣散,哀怨连天。一位妇女坐在门前,抱着一个粗布包裹,轻轻拍着,身体摇摇晃晃地,怜爱地看着包裹,双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突然,她站了起来,跪倒在地上,朝天大喊:“神啊!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其他人被她的声音吸引,纷纷看向她,一时间,像被感染一般,齐齐跪下大喊,尘土混着他们的泪水与鲜血,声音震动着耳膜让人感到他们的悲哀。我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
嘈杂的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穿过,我急忙绕过一个个跪倒在地的人追上。跟随着她来到一片荆棘丛中,荆棘一见到她便自行分开变成一条供一人行走的小路。花幽抱着晓晓拐入小路,快速地向前跑着,我紧紧地跟上她,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跟丢了。
越深处,周围的植物越密集,天空慢慢被古树遮掩,直到没有了阳光,两旁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萤火虫,让这里别有一番洞天。那种被牵引的感觉再次出现,又走了片刻,花幽停了下来,我也急忙停下,看着她抬起手,手中泛着绿光,她的指尖灵活地在空中轻划着,待她放下手时,她的出现了一个亮点,亮点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一人高的漩涡,她抱着晓晓踏入后我追上踩了进去。
漩涡的另一端,是一片空旷的森林,不远处一朵绿色的莲花浮在半空中发着幽幽的绿光,莲花前有一个半透明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她一头青丝随意地散乱在后,着一件浅绿色的抹胸纱裙,露出洁白的锁骨。娇俏的面容此刻带着些愁容,她用如波光般的双眸看着跪倒在她面前的花幽,樱花色的双唇轻启,吐出如青雀般悦耳的声音:“花幽,你可知罪?”
花幽对着她磕着头,泪滑过她的脸庞落入尘土,她沙哑着声音:“求求您,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我不能没有她。”
“唉…”她轻叹一声,飘到花幽的眼前,说:“你可知,我赋予你力量是让你保护我,保护花翎境,而不是让你摧毁花翎境,如今,你与魔物勾结,将花翎境弄成如今这模样,境内之人皆被你那瘟疫感染,死伤无数,你说,我为何要帮你?”
“我错了,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她是无辜的。”花幽抬着头看着女孩,拼命摇着头:“我开始只是想杀了那些欺负我们的人,谁知道中了那魔物的计,他对晓晓下了毒,每隔五日便会毒发,我是不得已的,如果我不听他们的,晓晓会因毒发而痛不欲生的。”
“那是你自食恶果!”女孩厉声,语气中带着不符她这年纪的老成:“你若不勾结魔物,怎会落的如此下场?你的妹妹,她这是在代你受过!”
“可…”花幽还想再说什么,可女孩的神情已有些不耐烦,她轻轻挥了挥手,一团绿色的光从花幽体内飞出,飞入女孩的体内与她融为一体,花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慢慢地倒在地上,在花幽即将昏迷过去时,女孩说:“这力量,我既可以赋予你,也可以收回,此后,你不再是花翎境的守护人,我会将你逐出花翎境,流放荒原,永世不得再入境内,以告亡灵之灵。”
接着她的手再次一挥,一道绿光包裹着花幽消失在眼前,在我目瞪口呆之际,女孩转过头,对着我说:“过来吧。”
我呆着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女孩,说:“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女孩瞥了我一眼,慵懒地说:“你不是听见了么?”
“荒原?”
“嗯。”女孩顿了顿,说:“你过来吧,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我知道我别无选择,我走到晓晓身边,此时晓晓的面色变得青紫,我急忙蹲下摇了摇她,她的身体异常冰冷,我的心里有些不安,说:“晓晓?”
“她死了。”女孩淡淡地说着,仿佛看淡了生死:“她成了毒源,我也无力回天。”
“死了?”我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已没有了呼吸,难怪,身体会如此冰冷,我轻轻抚着她的脸庞,我从未想过多日来陪伴在身边的人,就这样悄声无息死在眼前。
“诶”女孩飘到我的面前,玉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你也别难过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只是可怜这孩子,因服食的是魔毒,连魂魄都给蚕食的干净。”
连魂魄都没了?心里的悲伤被怒火覆灭,我抬着头,冷静地对女孩说:“你是谁?为何知道这么多?”
“嘿嘿”女孩轻巧地笑了笑,说:“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现在又认不出我了?”
说着她转着圈飘到莲花前,我的目光跟随着她,隐隐见她与莲花重合,有些惊讶,猜测道:“你是花翎?可是…”
“不错,我便是花翎修炼出来的花灵。”花翎轻轻笑着:“你一定很好奇,为何我会有灵体吧?其实每一朵莹莲都可以修炼出灵体,我们最初不过是一颗种子,飞向各处适合我们生长的地方,以一千年发芽,一千年开花,一千年修灵,一千年凝体,再一千年化人。而我,不过是修了个灵体而已,再过个几百年身体就会变成实的,然后再将本体化为人形。而因为这形态不方便作战,便每隔一段时间选一个守护者赋予她力量,而花幽,当是我看走了眼。”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
原来花幽骗了我,她知道花翎在哪,我整理着脑中的信息,却因为她是花翎的守护者,而不能告诉我。
“你的情况花幽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想要我的本体,但我现在只想和你聊聊天。其实,我本来不叫花翎。”她顿了顿嘟了嘟嘴说:“你们人给我取了个名字好像叫‘生木’,这个名字可难听了,我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让你们改过来呢。”
活了几千年了,居然还是个孩子模样,我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而且,你明知我要你的本体,又怎么敢让我进来?”
“因为,你身上有故人的味道,而且…”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有些不解:“帮忙?”
花翎对着我苦笑,道:“花翎境毕竟是我一手创造的,我不忍看见我的子民一个个死亡,魔物侵占我的领地。等下我会协助你吸收我的本体,让你发挥出最大的能力,为我打退魔物,然后再用一部分的力量释放自己的灵体为他们解毒,余下的灵力我会散尽在这里,化为稳定这空间的能源,这能源还能勉强撑个百来年让这个空间不会显露在你们那个地方。”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说境内之物可解百毒吗?”我的疑惑越来越深。
“世人说的轻巧,殊不知那草药也是需要时间生长,可境内之人不懂其价值,被境外人利用,如今那些稀奇草药,已剩无几。”说着她的指尖轻点我的额头,眼里尽是悲戚,她说:“你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足够你助我,时间来不及了,我会帮你吸收我的力量,你不用担心我会消失,我只是沉睡了。”
来不及询问她为何知道我的想法,只感觉到一股力量顺着天灵盖流入体内,我不得不盘腿而坐调整内息,花翎的力量很柔和地在体内游走,一点也不像之前吸收寒水与化金那样痛苦。体内的星河中,六芒星阵的一角上浮着一颗种子,在那一角泛起了点点绿光,本以为吸收已经停止,谁知花翎还不断输着灵力,那灵力在星河中化为点点星尘飘向种子,慢慢的种子破裂,生长出嫩芽,在灵力的浇注下嫩芽生长为一株巨大的蔓藤,蔓藤停止生长后,那星尘又分为两股分别飘向水与金。水在它的供养下极速旋转,凝成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球,冰球周围环绕着圈圈水痕。而金凝成了四棱状,金色的水珠浮在周围,这时灵力才停止运输。
调理好体内的灵力,我缓缓睁开眼睛,花翎的身体更加透明了,绿莹莲从她的身后飘出落在我的手中,我将莹莲收入星链中。
花翎伸出手,说:“你能吸收我这么多修为也已经是极限了,现在,一次性爆发吧。”
我点了点头,手搭在她的手上,一瞬间,仿佛体内有什么被点燃一般,灵力在体内翻滚着,我的身体慢慢浮起,头发无风自鼓,周身泛着点点红光,身上的伤口都逐一复原。
这一刻,我感觉到这里所有的生灵,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不同的灵力让我感知到他们的位置。我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有一大批军队正在突破着结界,而结界内的人们此时如同待宰的飞禽般无力反抗。
我迅速地朝那个方向飞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杀了他们,这是我第一次产生的杀意,不仅仅是为了对花翎的承诺,还有晓晓的死让我难以释怀,如果当时我及时赶上,晓晓也不会死。
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结界边缘,这便是灵力强大的感觉,能在短距离内不断地进行瞬时位移。这力量仿佛与生俱来便懂得使用,我俯视着已军临城下的大军,手轻轻一抬,结界边缘便生长出数条巨大的蔓藤,将他们抛开。
他们被这突然而来的袭击惊的乱了阵脚,先前打伤我那妖人站了出来稳定了军心。他发现了我,看向我的神情充满了畏惧,透过他的瞳孔,我看见了我的身影,淡蓝色的裙边在空中鼓动着,那双血色的红瞳带着冷酷,身影与记忆中的他重合,我下意识的眨了眨眼,便开始聚精会神地操控灵力。
妖人带着大军想要逃跑,我飞过他们的头顶,在他们的中心我将他们周围一圈的荒土分解成金属,聚成一朵巨大的花朝他们砸去,如今,他们也退无可退。
我感觉到灵力在体内快速的流失着,只能抓紧时间运用,那妖人明白了自己已无路可逃,便一跃而起,在空中与我搏斗,无论他多快我都看的很清楚,那怕闭上双眼也可以根据他周身的气息判断他的位置。我在周身围了一圈冰障,手中凝出的冰棱随着意念追踪着那妖人,只可惜我不会武术,灵力也运用地粗糙。
几次他砍向冰障,冰障却连条刮痕都没有,见他戏耍的也是时候了,我的瞳孔一缩,不就是速度吗?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我瞬移到他的身后将冰棱刺入他的心脏,再将冰棱拔出种入一颗种子在他的心脏。那种子会以他的心血为食,在短时间内让他经历巨大的痛苦,那痛苦会是晓晓的十倍,半个时辰后等他死亡,种子便在他的心脏生根发芽,将他的元神化为自己的养料,然后在这个地方长成一株大树。
我冷冷地将他从空中抛下,他好像只折翼的鸟兽快速地向下坠落,他的眼神中透着震惊与不甘。我头一次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冷漠。
头领解决完了,那些小喽啰就更不在话下了,他们自乱着阵脚,看了不禁觉着好笑。我手轻轻一抬,将他们的武器分解,然后让巨大的蔓藤在地上不断地冒出,将无力反抗的他们缠绕至死,不用片刻,只用我一人之力便将他们全部杀死。
此时我也感觉虚脱了,看向天空,白云仿佛化为晓晓的模样对着我微笑,我轻声喃喃:“晓晓,一路走好。”
随后眼睛一闭,我感觉到身体正在坠落…
梦境中,在一片青草地上,花翎站在我的面前,风吹着遍地的青草与她浅绿色的纱裙,她对着我笑着,说:“谢谢你。”
说着,她伸出手拉着我,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被她带着飞过花翎境的每个角落,凡是她所到之处,万物复苏,患病的人群一下子便精神焕发,他们开心地笑着,哭着庆祝着他们的大难不死,他们无一不跪下大喊:“谢谢神灵,救我族不灭。”
声势浩大,在林中久久不息,随着花翎的身体慢慢透明,她飞到花翎境的中间,对着我挥了挥手,说:“回去吧,你的妹妹在等你。”
说完,她的身体一下子化为碎光消散在空中。
我端坐了起来,琉璃在我的身旁问:“姐姐,你怎么了?我们这是在哪?”
我看了看琉璃,她醒了,不知为何一想到晓晓与花翎,心里有些难过,我紧紧搂着琉璃不语,只是看着遥远的地方,在另一个地方,愿你们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