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蚕,往天,莫棋
往天殿高处的空气显得微凉,在这微凉中,更夹杂一丝锋利。
高空圆月之下,一柄宽剑仰天坠落,剑气释放,那空气中的锋利之韵,便是自剑气中泄露而出。
这道剑气,名唤死亡剑气。刚一绽放,的确惊艳无双,好似鬼神一剑,在半空中剖开了一条漆黑真空带。
看似磅礴大气,锋利尖锐的剑气,带着无尽的威势与霸能,瞬息间便掠至天蚕老人的头顶。剑气一震之下,亿万剑气幅散而开,宛若化作一片剑海般,将老者与少年死死困住。
看似极度磅礴震撼的场景,落入天蚕老人的眼中,却宛若水滴湖面般只是泛起了一丝涟漪,微不足道。他之深邃瞳目内,那漫天卷动的亿万剑气,轰然间尽皆爆碎溃败。
而后,那倒映着无边无际剑气的眸子,重新变得空无一物。
而此刻,其身边围绕的那些密集剑气,也尽皆崩溃碎裂,化作了漫天星点消散。
断命浑身在那一瞬间猛颤起来,身躯当时便是凭空爆炸在空气中,唯一完好的头颅上那一道惊恐、愤怒、绝望交织的复杂目光内,仅仅只能够留下天蚕老人那平静的脸庞。
随后,断命的头颅,也轰然炸裂,灰飞烟灭掉。
天蚕老人望着这一幕,平静到极致的瞳孔中,没有泛起一丝波动。
莫棋也似乎见怪不怪,面无表情。
……
“绝对的碾压,天蚕老人,不愧是踏入了七品的超级强者。”古楼最高处,白发秦夜望着断命陨落这一幕,微微一笑。
随后,他提起灰色酒囊,冲口中猛灌了一口酒。
“七品的存在,即便是无生宗内,那也算是绝对的高手。断命的修为虽不低,但毕竟只有五品。被一招瞬杀,也死得其所。”
一旁的白衣少年“殷琅心”,也笑着往口中倒了一口酒。
“断命陨落,无聊的前戏至此结束,真正的大人物,也终归要登场了。”秦夜望着前方,原本随意的眸子里,多出了一丝的认真。
“两大七品强者的对战,这才有看头。”殷琅心也低喃。
……
“正主,该现身了吧。看了这么久的白戏,也该无趣了吧?”檐顶沉寂了片刻,天蚕老人缓缓开口地仿佛在对月诉说一般道。
而当天蚕老人将这句话说完,檐顶上,突兀地涌起了一股轻微的风。
风寒,冷彻骨。
一旁的莫棋,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天蚕,没想到你真的突破到了七品。”在这阵微风掠起,莫棋的眉头刚皱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空气某处响起。
旋即,在一瞬之间,莫棋那望着前方的瞳孔中,突然多出了三道身影。
三道身影,尽皆伟岸如山,宛若魔神。
当首一人,身高九尺,昂藏伟岸,好似神王降世。整个人气息无一丝外泄,但却给人一种无边无际的磅礴压抑感,给人好像身处一片密闭的天穹下的浓重窒息之意。
他,面容显得年轻,好似青年,可那一双眸子却无比深邃,与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完全相悖,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至于其身后两人,他们之气息虽然亦浑厚无边,但与当首这人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和那断命境界相当。
这二人,赫然是太往天手下三大护法之另外二人,骨护法与血护法。
至于当首那人,自然是整个龙泽的主宰者太往天了。
太往天三人一出现,饶是以天蚕的心性与定力也忍不住微微皱眉,但他并未过多的露出忌惮,而是有些微怒地反击,“容许你太往天突破七品,就不容许我天蚕突破?若非老夫将平生大半时光,都花费在了喂养天瞳魔蚕上,或许此时境界,早已越过了八品。”
“八品?天蚕你也真是敢说!”太往天气息陡然勃发,轰然间,整个往天殿檐顶上一股风暴呼啸横扫,将檐顶上大量的瓦片,尽皆吹拂至半空,而后生生地将之尽数碾成齑粉。
他冷哼一声,望着天蚕,“八品之境,讳莫如深,即便是以宗上的天资与运气,也只是以一种特殊偏门的手段,才堪堪臻破进入。而你天蚕,也敢妄谈八品?以为真的将一只天瞳魔蚕培育至大成,就当世无敌了?”
听闻太往天这番打击之话,天蚕微微有些怒气勃发,但他转念一想,却又将这怒气给压下地平静说道,“此情此景,你我二人在这谈论些无用之事,实在是无聊得紧,还是先办正事儿吧。”
“弱肉强食之规则,老夫看得透彻,所以也对无生宗灭我天蚕宫,看得并不恼怒。”天蚕继续说道,“不过,若你们真想赶尽杀绝,连老夫最后一名徒儿也不放过,那老夫说什么也要与尔等斗上一斗,即便这一斗,老夫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这小徒弟莫棋,身怀逆天的先古“神蚕族”血脉,若他年幼得不能记事还好,但怎奈他已然成长到了十六岁,可以记忆他想记得的一切事情,所以,此子,我无生宗必除。”
“我想我们对你爱徒的了解,并不比你少多少。他之对宗门的情谊之看重,是我们最忌惮之处。为了无生宗日后少一名恐怖的敌人,你觉得我们斩草除根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面对太往天的一番话,天蚕倒是不置可否,但他并非词穷,而是不想在这方面太过纠缠,然后果决地道,“是你们灭我天蚕宫在先,所以我徒儿日后复仇,也是理所应当。既然无生宗昭告天下,打着海纳百川的旗帜容纳了一切灵修,想必也有着底蕴迎接一切毁灭在无生宗手下的那些宗门,所保留下来的所有残修的复仇。”
“而如今,你们无生宗又出尔反尔的半路截杀,岂不是自己打脸?”
天蚕对无生宗那名至高无上的宗上之性格,异常的了解。无生宗与天蚕宫,在十年前便是夙敌,不死不休,所以二者之间的交锋,也并不少。
所以,当那名宗上提出容纳一切毁灭在无生宗手下的宗门的残羽后,这条规矩,便是定死了。
无人可改,即便是身为无生宗大长老之一的太往天。
所以,今夜一战,依天蚕所言,要么是那宗上逆了自己的话,要么就是太往天逆了宗上之言。
而天蚕今夜之所以敢来这太往天之居所往天殿,也正是因为他有了这一依仗,这一先前便定死的,属于无生宗最高掌控者的规矩。
这是一切人都无法忤逆的铁律。
否则,若真的让整个无生灵境的千百宗门的残羽,都知晓了无生宗出尔反尔,暗中诛杀归顺者,恐怕所有的残羽都将重逆,令得这难得的安宁,瞬息间再次破裂。
恐怕,在尔后的十数年间,这片境域会在此变成尸山血海,烽烟四起。
太往天的眸子,开始有凝重之色耀起,关于天蚕老人的话,他倒没有否决。或者,只是天蚕过度地强调了其中的危害,将个中厉害说得太甚,有了危言耸听的感觉。
不过此刻的太往天,并不纠缠于此,而是在思索天蚕话中那关于宗上的一个词——
“海纳百川。”
这的确是宗上所言,而宗上的脾性,便是容不得任何人触犯自己的话。若有敢越雷池者,必定会触怒宗上,而触怒宗上的代价,便是死。
而,太往天之所以召天蚕来此,并非是有多想杀死莫棋。关于莫棋的身份,他也并不太关心。即便他是神蚕族血脉,即便他日后可以逆天,这对于太往天来说,都无太大的干系。
他,毕竟不是往生宗的主宰。他,也并不需要太多考虑日后莫棋的复仇。
他,只是想要天蚕宫孕育灵蚕的法诀,以及培育出天蚕宫最强灵兽“天瞳魔蚕”的秘术而已。
“天蚕,或许是你将事情想得太过严重。”太往天沉吟了良久,终于是说出了一句话。
“莫非,此事还有商量之余地?你还能放过我这徒儿性命?”天蚕目光再次恢复了平静,低声问道。
“一切并无什么不可能,当然,你先前也说过,宗上之法旨,便是海纳百川,我总不能明着忤逆宗上之意。”太往天微微一笑。
“那你想得到什么?”天蚕问道。
“关于天蚕宫最顶尖的东西。”太往天只是隐晦的这般一提。
“灵蚕的孕育之法么?”天蚕眼睛眯起。
“以及天瞳魔蚕的进化秘术。”太往天笑盈盈的补充道。
“你有些太贪心了。”天蚕摇了摇头。
“可你觉得,你们天蚕宫,除了这两样,还能有足以让我东西的宝物么?”太往天听出了天蚕的拒绝,不由得收起了笑脸,涌出了寒霜。
“那你觉得,即便是你有了灵蚕的孕育之法,有了进化秘术,你就能够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简单,那我天蚕怎可能五十载来,才收三名真传弟子?”
天蚕一笑,脸上显出轻蔑的嘲讽。
“是否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你不必操心,只要你给我我想要的,我就能够令你徒儿安全。”太往天索性便是将话摆明了说。
“如果你真的能够这样做到,那我将我天蚕宫的两种秘术,全部给你,那又何妨?”天蚕颇有些豪爽地道。
从前一句话中,天蚕可以听出,这太往天之所以先前以自己徒儿性命威胁,逼自己一战,或许他并非是太想要杀死自己这徒儿,绝掉什么日后的隐患。那一切言语,只是太往天欲要得到秘术,从而说的“废话”而已。
而真正窥伺到了太往天本意,天蚕也宽心了很多。
但接着,他又顿了顿,再道,“不过交易之前,你得拿出让我真正心甘情愿将秘术拱手相让的实力来。如若你只是酒囊饭袋,我这徒儿之命,也就不需要你来保全了,我自己足矣。”
“这个简单。”太往天见天蚕松口,心中也不禁微松了一口气,而后道,“我只怕,你见过我的实力后,也同样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如果你真有那等实力,我天蚕死而无憾。”天蚕老人微微一笑,显得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是,一旁的莫棋看到师尊这幅表情,心中却隐隐的刺痛了一下。而由此,他的脸庞也在痛苦下微微扭曲了起来。
……
古楼上有凉风掠起,可黑衣白衣二人,却浑然不知。
他们颐然有趣地盯着前方,看到此处两大绝世的对峙,不觉议论起来。
“这太往天,必定是想夺得天蚕宫的至强秘术,才不惜背弃无生宗宗上的规矩,暗中想要对天蚕与那名少年下手。”殷琅心淡淡说道。
“他觉得,以他七品中阶的修为,必定可灭杀七品初阶的天蚕。即便后者有一只成熟期,堪比七品初阶灵者的天瞳魔蚕。”秦夜补充道。
“可天蚕他觉得自己并不会输,至少,他觉得自己可以与太往天战平。”殷琅心目光如炬,直指天蚕心中所想之精髓。
虽然殷琅心这分析极度准确,可秦夜还是摇了摇头,“胜负倒不好定论,毕竟各有手段。不过,无论天蚕胜败生亡,他都会保住那名少年的。”
“为何?”殷琅心疑惑地问道。
“因为那名少年,在天蚕宫被灭至如今还未死,所以,便注定了他,不容易死,天蚕也不会让他死。”秦夜微微一抬头颅,望着天空随意说道。
其间,他那一头银白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地晃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