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中,她捡起脚下的短刀,作势就要往他的心口再狠狠来一下,妈的,死的这样轻松,太便宜他了!
一只清瘦的苍白的手,闪电般捏住了云芳菲的手腕,修长如玉的手指被捏的变形,更加苍白,淡淡的轻风吹着那清冷却微带寒意的声音,送入了她的耳中,“人死灯灭,何必再糟践一个死人呢。”
云芳菲扭头看着身侧的少年,少年的脸色微微泛起了一抹浅红,浅淡的眉头轻拢,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那把犹自带血的刀刃,眸光深邃而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主,外面所有地盘已经全被属下们所占领。”四个浑身失血,狼狈不堪的黑衣人冲了过来,跪在绝杀面前,垂首恭敬的说着,那褴褛的衣衫,凌乱的发丝,仍在冒血的伤口,无不显示着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生与死的厮杀。
其余众人听闻,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兵刃,齐齐跪倒一片,口中高呼:“参加绝门主。”
声撼如雷,直震九霄。
绝杀不知何时他已经褪去了那件染血的褴褛黑色外衣,换上了一件一如往昔般肆意张狂的红袍,脸上缓缓流淌着艳红的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清风卷起了他的衣袂,在空中飘飘欲飞,告诉着众人,此战的胜利。
他长身玉立,含笑站在众人面前,气定神闲的接收着众人由衷的或者是言不由衷的称赞和拥立,眸间散发出点点得意的笑,红袖轻挥,从容自若的安排着接下来的任务。
伤重的白飞羽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清澈的双眸静静的遥望着天际的白云,蒙上了一层短暂的茫然,片刻之后他便挣扎着起身,步履缓慢又缓慢的向云芳菲走去,宋子渊急忙赶了过来,拉住他埋怨道:“飞羽,快别动了,我先为你止血……”
白飞羽仿若未闻,推开了同样受伤的宋子渊,径直前行,一步两步……终于走到了云芳菲身旁,上下扫视一眼,终于放松的跌坐在淌血的青石板上,喃喃道:“幸好,你没事……”
云芳菲心中一疼,心情复杂的瞄了一眼不远处那意气风发的绝杀,伸手将摇摇欲坠的白飞羽扶了过来,靠在她的身上,手指连点,总算暂缓了他继续往外流出的血液,眼含热潮,喉头哽阻,“你……何必总是要挡在我身前呢?”
刚刚门主那狂猛拼死的几招,如果不是白飞羽奋不顾身的挡在她的面前,只怕此刻重伤不起的就是她云芳菲了,这个傻子,她到底哪里值得他这样为她牺牲?
白飞羽摇摇头,闭目不语,微张的口轻轻呼出些微的喘息,一张脸被鲜血污染的几乎看不出原样,长而微翘的睫毛上还垂悬着一滴干涸的血,随着那轻浅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着,云芳菲伸指捏下了那碍眼的血块,感觉掌心下的面庞轻轻一动,她微笑着低声道:“睡吧,你放心睡一会吧。”
远处的绝杀遥遥望见这一幕,英挺好看的眉头忽地一皱,拉过身旁一人低低交代几句,便大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染血的桃花眼危险眯起,邪肆的眸子肆无忌惮的盯着白飞羽那缓缓睁开,并平静与之对视的眼眸,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爽快自得:“白飞羽,今日多谢你了。”
“不必言谢。”白飞羽也扯了扯唇角,被血汗污染的俊颜,挡不住眼底清澈眸光,仍旧一派温雅,他是为了她,自然不需他来道谢。
“来人,将白少侠抬去偏殿请医诊治,并派人细心照料。”红袖一挥,立即有下人走上前来,作势要将白飞羽带离此处。
“不劳你费神,邪医在此,有谁的医术还能高过他?”云芳菲拂手弹去,挥开了那伸来的几条胳膊,看了一眼邪医,低低说道:“邪医,请你为他疗伤。”
绝杀的脸色很难看,但看了一眼冷脸不看他的云芳菲,笑了一下,弯腰将她从地上捞起,大步向正殿走去,朗声笑道:“也好,你们就把白少侠抬到正殿,请邪医先生亲自为他诊治吧。”
“绝杀,你放开我!”云芳菲浑身僵硬,视线穿过他的脖颈,看到白飞羽的身子快落地时被几个黑衣人快速扶起,她才稍稍舒缓了一下紧张的心绪,随即会意到此刻自己身在绝杀怀中,不禁大怒,“你要做什么?”
“你受伤了,我亲自给你上药。”绝杀低叹一下,低头看着怀中挣扎之人,眸中柔情渐渐火热,三两步走入大厅,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瞭望台上那张软榻上,拉过一张丝被盖住了那几乎完全暴露的肌肤,瞧了瞧四周那完好的喜庆布置,调笑道:“甚好,不用重新布置了,等上完药,我们就拜堂,今晚洞房……”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空荡的大厅中却显得那么清晰,让随之被抬入的白飞羽闻言浑身一震,一双清澈的眸很快氤氲起一层淡淡的薄雾,沉默的锁在了云芳菲震惊的眼波上。
云芳菲显然也被绝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惊了一下,一双美目圆睁,直直的瞪着笑得狂放的绝杀,说不清此刻到底是何种心情,旋即移眸看着瞭望台上,那道道垂悬而下的彩色丝带被在清风下翩然起舞,宛如一条条无根的浮萍在被流水荡漾着飘向不知名的远方,就好比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她不一样,她还有挣扎的余地,她还有反抗的后路,只是那后路对她而言,却是那么的苦不堪言,身不由己。
“别忘了,你曾经亲自喂我吃下合欢阴,你真的确定今晚要与我洞房?”想起他喂她吃药的那一幕,心头快速泛起针扎般的刺痛,并不钻心,却连绵不绝,她抬眸静静的看着他,唇边漾起一个美艳而讽刺的笑容,在黑色丝被的衬托下,那笑容显得很是苍白,无力,但却如一把锐利的刀,瞬间刺痛了某人的眼和心。
“你……不是又吐了出来,献给门主了吗?”绝杀浑身巨震,退了一步,狭长的凤眸中满是不信,上前紧捏着她的双肩,“难道你给门主的那颗,不是我喂你吃下的?不,不对,合欢阴只有一颗,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绝杀算无遗漏,从无疏忽,莫非你真的以为我能吐的出来?”迎着他探寻的视线,云芳菲勾唇一笑,快意淋漓。
“她那一颗,是我给的。”看着绝杀巨变的面容,不知何时走入的邪医静静的开口说道,清冷的眼波中悄然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波动,轻叹着解释道:“门主武功之高,匪夷所思,心思之诡,让人无从揣测,只有让他看到媚杀的诚意,才会有下手偷袭的机会,金钗中的麻药,药性短暂无毒,但是配上她之前衣服上胸口上的花香,还有后来我放倒大家的迷yao,混合起来,才有真正的软筋散之效,这才是最终让他束手就死的原因,否则你们这许多人联手,你以为能顺利的杀得了他取而代之吗?”
绝杀眼前一亮,快步走向邪医,伸出了手,横在他的面前,语速急迫,“既然此药是你研制出来,自然会有解药,快给我!”
“没有。”邪医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此药刚研制出来我便进山林采药去了,至今没空研制解药,如果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也许我能做到。”
“你……”绝杀闻言顿时黑脸,凌厉的杀气浓浓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大厅,他一把抓住邪医双肩,十指紧扣,听着那肩头咯吱的骨骼声响,凤眸间的寒光射向脸色煞白的邪医,“没有解药,你就敢将合欢阴给媚儿?”
“我送是我送,吃不吃在她。”邪医微颤着唇,迎着绝杀那盛怒的视线,突然咧嘴笑了一笑,清冷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说道:“绝门主不也送了一颗吗,还亲自喂她服下。”
他的话声很轻,轻的就如空气中的一缕清风,很快的散去,却更像一根充满了尖刺的鞭子,狠狠的抽中了绝杀,一张盛满了雷霆之怒的脸立时惨白扭曲起来,捏着邪医肩头的双手也无力的缓缓的垂下,高大挺拔的身姿突然间就佝偻了些许,闻着空气中淡淡飘来的血腥味,他转过身看向外面已经清理的空荡荡的庭院。
那刚刚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青石板上已经打扫的一如从前般干净整洁,只是那发白发青发亮的光滑石板却晕染成了重重的褐色,任那几人再怎么费力冲刷,也洗刷不去那一片片斑驳醒目的血迹。
那点点的斑驳,狠狠的提醒着他,他曾经在怎样的情形下,喂她服下了那样的一颗药丸。
那一夜,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他别无选择,哪会知道今日的计划竟会行使的如此顺利,顺利的让这一后招都来不及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