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反应了过来,点点头,又苦笑道:“阿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江蓠只是笑笑,反手握住江衍的手腕,然后默不作声的收回来,道:“你且先休息一下,我去端水来给你洗漱。”
江蓠转身出去的时候,江衍忽然喊住了她:“阿蓠,我的身体我知道,不必多费心了。阿蓠,我很高兴。”
江蓠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迈开步子出去。
给江衍洗漱之后,江衍还在思考,江蓠也不打扰,退到自己的房间。
江衍的身体,确实和楚遇所言一样,过不了几天了。而且,他的身体不是外在,而是内在,那种身体内部的衰竭和老化,她无能为力。
江蓠坐下,就着桌上的烛火,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楚遇给她的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阿蓠,皇宫之中必颇为艰难,而你的父亲,一定会在最近将东西给你。三日之后,日落亥时,你要按着以下的步骤去做……”
阿蓠一行行的看下来,然后将纸折叠,放到火下烧得一干二净。
刚刚将纸条的灰烬轻轻的抹干净,便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小蓠,你在烧什么?”听到这个声音,江蓠的身子微微一僵,但是瞬间便放松下来,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帕子,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道:“子修给我的信。”
按照风间琉璃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他只对自己关注的事情感兴趣。
果然,风间琉璃不再多问,但是下一刻身形一闪,已经从窗外越了进来,江蓠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个男人,反而从面前的桌子上倒了一杯冷水,递到风间琉璃的面前,道:“来者是客。”
风间琉璃靠近过来,但是却没有去接江蓠手中的杯子,反而一下子拽住她的手腕,冷水瞬间泼了出来,江蓠只感到自己的手腕一阵剧痛,显然在他的手力下,江蓠的手已经青紫了。
“你怕我。”风间琉璃的话是肯定句,似笑非笑的眼眸微微勾起妖冶的光芒。
江蓠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肯定或者否定都会显得没有力量,谁也不知道说出答案之后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风间琉璃的手放开她,但是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收回,反而继续向前,将自己的手落到江蓠的脸颊上。
那只手透骨的寒冷,就放在那里,隔着薄薄的人皮面具,都似乎让半边脸冷得没有知觉,江蓠微微一笑,道:“请问阁下放够了吗?”
“滋”的一声清响,江蓠觉得自己脸皮被扯得微微的痛,风间琉璃在这瞬间已经撕下了她的人皮面具,然后托在手里微微一转:“这样看着方才顺眼点。”
他说着突然再次逼近一步,眼神却突然一深,那样的眼神带着死气,江蓠几乎认为他就要出手将自己杀死,她的目光沉静的看着他,突然一笑:“你想杀我?”
风间琉璃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江蓠的手心里也是一把冷汗,风间琉璃一退,然后走到窗前:“唔,还挺聪明的,其实我现在很想将你一刀刀的杀死,可是,现在我不会动手。”
他说完已经消失在窗前,只有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扔了进来,搭在桌子上。
江蓠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终于在这个人手中再次险险逃生,江蓠不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单数那一刻,是他最想杀死自己的时候。
躺在床上的时候,空气中传来稀松的香气,江蓠立马醒了过来,这香气含着微量的令人神智不清的药物,她站了起来,然后去屋子里找出帕子打湿了之后抹脸,这一点药物不必太在意,但是从某方面来讲,这也在对他们出手了。看来今日定安侯的话已经让皇甫惊尘有所危机感了。
第二日,果然在送来的东西里都有少量的药物,不过江蓠自从昨晚之后就有了简单的准备,江蓠将挑选过后的饭菜摆出来,然后其他的分毫未动。
她静静地等着出楚遇,等着三日后。
而她不知道,皇宫的寂静却在外面酝酿最后的风雨。
苏柳听从楚遇的话将人印到了皇宫,于是疑虑的皇甫惊尘便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因为江衍在皇宫里,他害怕这个闯入者带来不同寻常的消息。
而苏柳也让三对人出去查看,最后意外的发现那些海上之国来的人不仅仅只有四方,而是整整有八方,分别于八个方位排列着。
楚遇一个人撑着伞,慢慢的走在黑夜里。
天边落下几颗星子,时光仿佛在此刻冻结,只有无声的脚步轻轻的在靴下踏开。
柳河之上,灯火已经淹没了,只有星光浅浅,六月明朗的夜空,总会有这样的美丽散布。
一个于明朗星空下打着伞的人,总是惹人注目的,但是他那样孤零零的在在桥上站立,这十里长河,都似乎在永久的沉默。他从桥上去看自己的倒影,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那样满身鲜血的抬头看倒流的黄泉之水,一日日,一夜夜,那时候的孤独和寂寞深入骨髓,所有外在的痛苦都显得极其的微末,他浑浑噩噩的,唯一的念头就是等待,等到再次重逢的时候,他就可以,终于让所有的过去不再发生。他看着那一段段轮回,那些戛然而止的生命,他永远只是个看客,那些悲伤和忧伤都与他无关。那时候他想,等到山河日落,他终究要站在她的面前,然后告诉她他的名字。
子修。
而今,所有的颠肺流离都可以在这里写上终结,从此以后,她的命运就会终结,而他,也会最终完成重归的夙愿。
万古长空,耿耿星河,十世轮回,求魔所愿。
“小子,到这船上来坐一坐。”那边的小舟上,轮椅上的老者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楚遇笑了,从石桥上一步步走下,然后走到潮湿的石阶上,水满上来,在石阶的两边蔓延生出一丛绿油油的藓。
他低头,含笑而恭敬的道:“东山老人。”
东山老人拿着酒坛的手一顿,摇头道:“你这小子太不识趣了,没看到老人家不想让你知道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