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在火光中炸开,顷刻间摧枯拉朽,船板带着火光扑过来,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还有哑然消失的哭声,肉体烧焦的气味也迎面扑来。
楚遇顺手扯下画舫的帘子,然后将江蓠一裹,往桥上奔去。
柳河两岸不知道何时已经聚满官兵,皇甫惊尘的目光往楚遇的身上一过,便向着他追去。
楚遇一个翻身,在桥上一落,漂水浮萍一般的往水面的画舫坠落下去,下面的点点画舫,在瞬间成为脚下踏足之物,借力如行云流水,在柳河中往前奔去。
但是出乎楚遇意料之外的是,从柳河的两岸突然折逼过来一群马蹄声音,背插羽林箭的羽林卫密密麻麻的涌来。
江蓠看着,指了指南方:“那里没有人。”
楚遇的脚尖一点,然后落向南方,脚下的青瓦一片片,身后的官兵还在紧追不舍,江蓠一点也没料到他们竟然成了众矢之的。
而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楚遇的脚突然一停,然后,他将江蓠抱得更紧。
他轻轻的将他的唇贴到江蓠的额头上,道:“阿蓠,待会儿,你就只管往后面走,不要停下,不要回头。”
他凉凉的唇落到江蓠的额头上,她却突然一哆嗦,问道:“怎么了?”
楚遇轻轻的笑道:“无事,便是遇见了危险而已。你先离开,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追上来,相信我,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了。不论你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都不要返回来。”
江蓠从来没有见楚遇说得这样慎重过,她紧紧的看向了楚遇,然而却只有他温柔的目光,她知道现在自己说不定会成为拖累,况且以楚遇的武功,至多就不过是风间琉璃或者孤城那样的高手,但是他从未处于下风。而且他从未失过言。
楚遇从房顶轻轻落地,微笑道:“相信我。”
江蓠点了点头,道:“我去那儿等你。”
楚遇摸了摸她的头顶的发,然后顿了顿,终于放开她的手。
在楚遇放开她的时候,江蓠全身一惊。
怎么会是这样?!
她只觉得天罗地网密密麻麻的罩来,没了楚遇的庇护,周围的空气被活生生挤压,然后捏扁,明明离繁华处不远,可是在这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失聪了一般,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就像是走入了死境。
这天地都已经被某种巨大的诡异的力量控制,她只是看着楚遇,眼底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担忧。
楚遇伸手为她拂了脸颊的一缕发,而微笑:“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江蓠看着他,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转身,然后向着那边走去,她的胸膛被挤压,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仿佛有什么力量将他往下面拉。
然而她就只能往前走。
她似乎听到什么“咔嚓嚓”撕裂的声响,极小,可是却意外的令人心惊,她的心乱跳起来,就快忍不住回头的时候,她终于听到楚遇一如平静含笑的声音。
“尊下有何贵干?”
楼西月抱着苏柳一窜,刚刚奔来不远,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他猛的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看去,而这个时候,苏柳的身子突然从他的手中挣脱,然后极速的往回跑去。
楼西月立马将她拉住:“你去干什么?”
苏柳的手一错,挣开他的手,然后一言不发的就开始跑。
楼西月也生了气,一伸手将她拽了,道:“你一个人能做出什么?船都毁了!”
苏柳冷冷的看着他,一抬脚就向他踢了过去,楼西月侧身躲过,手却不放开,怒道:“你穿成这样子出去吗?”
苏柳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单薄挂着的衣服,肩颈完全露在外面,衣服下的长腿也是若隐若现,她想起刚才踢过去的时候这楼西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不由由惊又怒:“以前我倒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楼西月倒是一蒙,什么?以前?她以前认识自己?
他这样出神的时候苏柳已经一掌劈了下来,楼西月的手臂断裂般的痛,手下意识的一松,苏柳已经挣脱了他,然后飞快的奔跑开去。
楼西月一看,只能追上去。
两人刚刚闪入旁边的巷道,便看见兵马从前面窜出来,两人停了下来,楼西月道:“白旗羽林卫?皇后的手下?”
苏柳拿眼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幸好不算个废物。”
楼西月听了这话倒是一笑:“少爷我好久废物过?”
苏柳懒得跟他说,两人等到士兵走过之后,才从旁边转出去,苏柳跳入一户人家。
而不一会儿,一个提着装着木香花花篮的女子垂眸走了出来,布衣素裙,小家碧玉的温婉。
楼西月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在她的身上一过:“苏柳?”
那女子抬起眼,一双眼睛锋利无比,楼西月反倒定下心来,摇头吓道:“这变化的功夫,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苏柳理都不想理他,直接挎了篮子往外走去,这一路虽然有士兵巡逻而过,但是却没有人拦住她。
她来到柳河边,只看到士兵正在收拾被炸掉的尸体,水面上都是楼船的残骸,陈之虞站在河边,旁边站着皇甫惊尘,还有皇甫惊云。而旁边还有一个手抱琵琶的女人,脸色发白,显然被吓得紧了。她的目光四转,就知道整座条船上,活下来的不过寥寥。
她的眼睛突然在水面上一过,水上的浮渣中,一个小小的盒子在靠近河岸的地方载浮载沉。
她的眉头一皱,眼看那盒子越飘越远,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的旁边站着士兵,而周围没有人,她一动就会被察觉,而且周围没有人群挤挤攘攘,她也没有办法制造假象跌入水中。而这个时候她感到一股力量向她冲来,她的身子顺势一歪,手中的篮子已经抛入河中,花瓣散了一河。
她急急忙忙的冲上去,道:“我的篮子。”
她伸手一捞,将花瓣和那个盒子捞入自己的盒子。旁边的士兵看了她一眼,便不再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