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守在那个少女的身旁,见了江蓠进来,立马飞快的上前,正想开口质问,却陡然被一束冷寂的目光截了去,他顿时有种冰山兜头压下的错觉。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眼神!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但是那人的目光却远不及此人此时的虚无渺茫。
而且那人现在远在南疆,怎么可能在这儿?
他心有余悸,不由默默的闭了嘴,而江蓠也转向了那床上的少女,一边抽针头一边问道:“尊夫人的毒的具体出处?”
“你怎么知道……”那人张口呼喊,瞬间反应过来,立马道,“那是舍妹。”
江蓠微微一笑:“如果是舍妹,那么刚才我解这位姑娘衣服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避开?你们是汉人,便是亲兄妹便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导。如今即使没有那么严,但是礼仪尚在。而且,我在解这位姑娘衣服的时候,你的脸色微红,极力将自己的目光避开。恐怕还是新婚夫妻吧。”
那男人呆了一呆,然后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
江蓠看着银针上带出的血迹,问道:“烦请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毒来自哪里?”
那男人道:“有灵司。”
“有灵司?”江蓠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男人道:“那是东支一国的圣地,东支国地处苗疆,以蛊术最为有名,但是实际上真正厉害的绝顶人物都不屑于用蛊术,而是毒。在东支国皇宫内,有女帝和祭师共同掌权,女帝执掌国家大事,而祭师,却是包揽所有的祭祀。而祭师座下,便有有灵司和无灵司两个地方,但是这世上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无灵司,而不知道有灵司,因为凡是知道有灵司的人,几乎全部是死了。我和阿青被发现,当时其中小小的婢女只是随手将阿青拍了一掌,便造成了阿青现在的这个模样。”
江蓠问道:“你是说在有灵司内有比这个更毒的东西?”
那男人点了点头,道:“那只是下等的婢女,一般等级越低掌握的毒药也就越简单。而传说中东支国还有镇国之宝,掌握在每代祭师的手里,那才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毒药。”
江蓠觉得眼前仿佛陡然被拨开了一片天空,手心里握着的银针也烫了起来,她轻快的将银针悉数抽出来,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道:“将这药粉泡入热水里,每隔两个时辰给她擦拭一下身子,我待会儿去写一副药送来,你带着她到附近的镇子上去拿药,按规矩每日三服,五天之后便会无碍。但是这药不能停,还要坚持服下半个月。虽然这药很稀松平常,但是贵在细心。”
她说着将银针收起来,然后对着楚遇微微一笑。
楚遇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柔声道:“咱们去吃晚饭。”
楚遇为江蓠推开门,等到两人消失在房间之后,那种令他无法言喻的压抑的感觉方才慢慢的消失,他是学习密宗的,这种压抑的感觉只有在同宗的上位尊者前才能感受到,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子怎么会让他有这种感觉?而且更重要的是,就算以前大宗师生气,那也绝对不会带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楚遇和江蓠来到大堂,堂上已经有许多人了,清歌为他们两人占据了一张桌子,等着他们坐下来。
两人坐下,楚遇便将明月准备好的小暖炉放在她的膝盖上,用厚实的毛毯子盖了,伸手抓住她的手,眉头微皱:“怎么这么凉?”
江蓠突地将自己的手一抽:“没事儿,暖暖便好了。”
她刚刚说完,那个蓝袍青年已经转过身来,斜睨着一双眼睛,突然看向她:“姑娘?”
江蓠微微偏头,就看见那青年男子提着紫砂壶径直的向他们这里走来,到了两人面前,用手指翻过桌上的一个瓷杯,然后满满的斟上一杯,递到江蓠的面前:“姑娘身上有股茶香,料来应该是爱茶之人。在下不才,想请姑娘满饮此杯。”
他轻袍缓带,端起瓷杯的手舒展,和楚遇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像是山中野士。
那茶香触进她的鼻孔,是银针茶,但是这茶中竟然还含有白芷和冰片。
这是解那迷香的药物。
江蓠心想,看来这蓝袍青年也并非简单人物,那火炉里燃着的迷香虽然药性不大,而且都是最简单的药物,但是它贵在悄然无味。这样弱的药性必须长时间的吸入才会有效果,否则便是洗一把冷水脸也能清醒过来,可是微弱的缓慢变化的感觉才是最大的杀手,江蓠想,恐怕再过两个时辰,没有发现的人都会齐齐陷入昏迷。
江蓠却并不接过,微笑道:“我们精神都还好,并不需要茶来醒神,多谢公子了。”
楚遇的目光只是略略一瞟,伸手拉过江蓠的手,对着他道:“如果公子不嫌弃,请坐。”
那蓝袍青年看着楚遇,眉头微闪道:“不知阁下和这位姑娘的关系是……”
楚遇的眼角微抬,淡淡的斜飞出一道灿然的光芒,笔画银钩中带着璀璨逼人之意,他微微的笑:“哦,与你何干?”
那男子坐了下来,道:“我见这位姑娘面善,如果兄台不介意,在下想与这位姑娘做一做朋友。”
楚遇的目光扫向江蓠,道:“不论我是谁,她若是愿意,我从不会干涉。”
“哦?”那蓝袍青年的目光转向江蓠,问道:“那姑娘以为如何?”
江蓠的目光微微一低,心中暗想,这人不断的向她示好,到底是什么原因?先是捡到自己的珊瑚珠子送过来,然后又是借着送茶之名向她送来迷香的解药,这回竟然又要与她做什么朋友,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虽然这男子看起来颇是淡然脱俗,但是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仅凭一面之缘就断定什么好坏,那不是她的性格。
江蓠的眉眼微抬,淡淡的道:“朋友二字,也不是说想来就来的,时间还长,若是我们两人有缘,自然会成为朋友。”
那蓝袍青年问道:“敢问姑娘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