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这一条曾把她冲到岑杉面前的小河,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一间隐藏在一片葱郁竹林里的小屋出现在视线里。
江儿看了看露出一角的小屋,眼神慢慢的变得暗淡,手指紧紧的交叠,紧抿着嘴唇。
想起前一天的晚上,岑杉在夜色里跟她聊天。她抬眸看了看站在自己前面的覃文姝,敛起复杂的神色,逼着自己笑了笑。
覃文姝看了看眼前的竹屋,微微歪头看了看身后的江儿,跨过那块大大的青石板,走到小竹屋的门口,对着里面,高声道:“岑杉先生弟子——覃文姝,求见云眉先生。”
竹门“吱嘎——”一声开了,走出一高挑的白衣男子。覃文姝刚要开口,便见他拉开门示意她进去,边说:“姑娘请入内,先生已恭候多时。”
覃文姝垂眸挽起广袖,没有任何神色的走进去。
进屋的那一刻,文姝才意识到,他说,恭候多时了?
江儿却是很平静,安安分分的跟在覃文姝的后面,始终低着头。
进了屋子,便看见一位身着白衣鹤氅的男子背对着门口站着。屋内的亮光皆是由他面前的窗户透进来,他如此站着,阳光描绘着他整个人的轮廓,在他的背后投下一片阴影,仙气十足,如若再手执一把羽扇,便活脱脱一个仙翁。
打量一番,覃文姝忙同江儿恭敬地行礼:“云眉先生。”
云眉先生闻声转过身来,对着一旁笔挺站着的徒弟道:“连琛,你先下去吧,去把马儿牵到门前。”
连琛默允了一声,便转身退下去了。
文姝这才看清云眉先生的面容,年纪与自己的师父相仿,浑身透着一股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气质,干干净净的气息萦绕在他身边,绝世而独立。
“覃姑娘,你师父近来可好?”云眉先生笑对覃文姝,一双清亮深邃的眸子盯着她,倒映出她完美无瑕的脸。
覃文姝回答:“师父一切安好,有劳先生挂心了。”
“呵呵,你师父,他始终放不下啊.”云眉先生爽朗一笑,邀了覃文姝坐下,江儿很乖巧的立刻站在覃文姝一旁。
云眉先生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江儿,黑色的眼眸浮起探究。
覃文姝看了一眼云眉先生迅速飘过江儿的视线,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浅笑着拘礼,并没有回答云眉先生的话。她想,云眉先生所说的放不下,指的就是仇恨吧。
云眉先生坐在榻上,深沉的看着覃文姝,像是要将她看的很透。文姝感到有些尴尬,像是被人知根知底的探究透了,便主动说:“不知师父叫文姝来此找先生,是有何事?”
云眉先生仍是微笑着看着她,道:“也没有什么重要事,你师父的意思,是要你将江儿留在这里。江湖,你自己去闯。”
自己去闯?覃文姝不可置信的看着云眉先生,似乎想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师父的意思。云眉只浅笑着看着她,不再多解释一句。
“敢问先生,为何要留江儿姐姐在这儿?”覃文姝掩盖不住内心的疑问,就算要留,也该留在岑杉师父那里,怎么就留在这里?
“无需多问,你只需照做就是。”云眉先生微笑着无情的打断她。
覃文姝无奈的顿住,是了,想起出门前,师父已经嘱咐过了,无论怎样,都不能多问,只要照做。
“是,那.先生可还有其他事情吗?”覃文姝放弃询问。
江儿站在覃文姝的后面,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姐,她简简单单盘起的发髻,她垂及腰下的长发..她看到小姐欲言又止,却什么也不能说,眼里渐渐流露出浓浓的不舍,眼泪开始在眼里打转。
“门外有一匹马,你骑着它走吧。”云眉先生起身,缓慢的往里屋走去,步伐潇洒且悠闲。覃文姝看他已有逐客的意思,也起了身,拱手道:“多谢先生,文姝告辞。”
“路途坎坷,你好自为之.江儿姑娘,跟我过来吧。”云眉先生不回头的给了她一个警醒,叫了江儿进了里屋。
覃文姝呆呆的站了片刻,江儿走近云眉先生的屋门,又回头看了看覃文姝,见她点了点头,便跟着进去了。
她没有看到,江儿转身的一瞬,眼里的落寞与不舍。眼泪滑落的时候,江儿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逃离覃文姝的视线。
覃文姝踌躇着出门,看见一匹白色的马出现在门口,连琛牵着马的缰绳,微笑的看着她。
文姝这才注意这个年轻的男子,他穿着一袭白衣,修长的身材显得他格外俊朗不俗。一双灵气十足的大眼,带着不与尘世相称的单纯率真。风吹起他的衣角,同他的师父一般仙气十足。
覃文姝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礼貌的附上一句:“谢谢。”
江儿站在屋里的窗前,定定的看着覃文姝,可文姝并没有察觉,没有回头。云眉笑了笑,叫她过去:“江儿姑娘。”
江儿忙收回自己的视线,走到云眉的跟前,福身道:“先生有何吩咐?”
“看的出来你真的很爱你的主子。”云眉端起一杯水放在唇边抿了抿,“你做好决定了?”
江儿抬眸,正对上云眉先生不以为然的眸子,遂又赶紧低下头,没有犹豫,没有一丝停顿,她一如在岑杉面前那般坚定的回答:“我已经决定了。”
云眉靠在座椅的后背上微笑,示意江儿站在自己的身侧,便闭上了眼睛假寐。
此时,门外的文姝突然想起一个事情。她抬头向屋内看了看,又失望的低下头。
从屋外,根本看不到屋内的任何事物。
她不想再进屋子,或许,她对云眉先生,并不是很信任。
站在一旁的连琛看了看眼神恍惚不定的覃文姝,刚想出言询问,却看她突然把眸光转向了他。
那是一双怎样美丽的眼睛,像是经历几多风雨磨练的黑眸,如一块世间至美的玉石,隐隐的透出一丝冷意,长长的眼睫毛在眸中映下一片阴影,波澜不惊温润如海。
连琛忙把视线转移,生怕被这一双眼眸吸进去了。
覃文姝恍惚觉得,这个人,比云眉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