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帘子里传来凄厉的绝望的叫声。
月香掀了帘子进去。
九公主坐在床上,脸色惨白,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殿下,可是做噩梦了?”月香问道。
九公主摇摇头。
“现下什么时辰?”她问道。
“酉时过三刻,殿下可要用晚膳?”月香答道。
九公主说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月香施礼离去。
九公主躺在床上,眼眸呆滞,微微出神。
做噩梦了,应该是噩梦吧。
梦中,她走在一片浓雾中,走了许久许久,怎么也走不出去。
浓雾里,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周围静的可怕。
她感觉到有人在窥视着自己,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感觉可不好。
九公主翻了个身,抱着棉被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天明,碧坞宫门口传来女人的哭啼声,虽然轻微,可又连绵不绝,如泣如诉。
九公主唤了月香进来。
“外头是谁在哭?”她问道。
月香犹疑了一下:“是,是玉嫔。”
九公主看一眼月香。
月香接着说道:“她是殿下的母妃。”
九公主受皇帝宠爱,但她却有个不受宠的母妃,除了在生下九公主之后升了位份,此后的十二年里,宫里就好似没有这号人一般,直到半月前九公主落水,玉嫔出现在现场。
九公主自小就与玉嫔隔离,是以她与玉嫔并不亲厚。女儿落水,亲生母亲在现场,宫中甚至传言是玉嫔将九公主推下水的,但真实情形如何,却是谁也不知了。除了当事人,在场的宫人全部杖毙。
伺候好九公主洗漱穿衣,哭泣声仍在继续。月香迟疑道:“殿下,要请进来吗?”
九公主此时正盯着裙子发呆。红衣张扬,总觉得不是自己。
不喜欢?
“殿下,这是殿下平日里最喜欢的颜色。”月香说道。
九公主抬头看向月香。这一眼,让月香低下了头。
这气势,分明比落水前的九公主还要足。
是九公主吧,就是九公主吧。
“传膳吧。”九公主说道。
竟是不打算见玉嫔了!
虽然关系不亲近,但毕竟是生母。
“殿下……”月香开口想劝。
九公主瞥一眼月香。
“你想说什么?或者说,你在想什么?”
什么?
月香急急下跪:“殿下,我……”
九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月香。
“你,把本宫当成了谁?”
“你以为,醒来的是九公主,还是别的什么,山精鬼魅?”
月香的脸变得煞白,没有血色,一个劲的磕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月香,若本宫真的不是九公主,你想怎么做?是去求一道黄符?还是去请道士做法?”
“月香,你想活吗?”
“还是,你为了那个九公主不惜性命的要揭穿我。若本宫真的是九公主,或许会为了你的忠心而感动。但,若我不是,你以为,你能平安活下去?皇帝对九公主的宠爱程度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说完,九公主抬脚走过月香身边,大红的衣裙迤逦拖地。
月香瘫坐在原地,面无血色。
“来人。”九公主唤道。
小宫女急匆匆赶来。
“殿下有何吩咐。”小宫女说道。说话间,小宫女还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月香。
“传膳吧。”九公主说道。
“是。”
小宫女领命而去。
外头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玉嫔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拦在外头。
虽然她与九公主关系不亲厚,但毕竟有血脉这层关系在,料想九公主应该不会让自己太难看。可谁知,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守门的太监劝道:“娘娘,您就先回吧,殿下刚醒,身子还未好全。您改日再来吧。”
另一个守门太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他对玉嫔这么客气。
玉嫔咬唇,擦了擦眼泪:“那劳烦公公将这个送给殿下,也是我这当娘的一片心意。”
她递出一个荷包,守门太监却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并没有接的意思。
“娘娘,殿下这儿什么都不缺,您这……恐怕用不上啊。”太监笑眯眯的说道。
玉嫔脸色青了又青,从手上扒下玉镯子递了过去。
“公公,劳烦您了。”她说道。玉嫔不是不明白这宫里的门道,只是她失宠已久,生活艰辛,想着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守门太监笑着接过:“娘娘您说哪儿的话,这东西啊,我一定送到殿下手上。”
“多谢公公了。”玉嫔朝碧坞宫望了一眼,转身离去。
另一个守门太监笑着捅了一下收了玉镯的太监:“好小子,真行,这都能扒下一块肉来。”
收了玉镯的太监嘿嘿笑,将玉镯藏到了怀里:“可别胡说啊,她毕竟是殿下的母妃,咱们怎么着也要照拂一二。”
另一个太监听了只是笑笑,这种话,说给鬼听都不会信。他指着荷包说道:“怎么,还真去送给殿下?”
收了玉镯的守门太监嘁一声。
“你觉得呢?”他说道,当然不会去送,殿下才不会要这种破荷包。
碧坞宫,小宫女哆嗦着递上银筷。
“殿下请用膳。”是在做梦吧,自己居然在伺候九公主用膳。平时都是月香一个人伺候九公主,她们这些小宫女想接近九公主都难。可现在,自己居然在伺候九公主。
“你叫什么?”九公主问道。
小宫女答道:“殿下,奴婢唤作连清。”
“这样啊,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伺候我吧。”九公主淡淡说道。
连清一愣,随即狂喜。她熬出头了,她成了伺候九公主的宫女。
一顿饭下来,连清伺候的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差错。
………………
………………
“哇,你真厉害,居然成了殿下的贴身宫女。”
“是啊是啊,那以后我们要叫你连清姐了吧。”
“哪有,还是叫我连清吧。”连清说道。她被一帮小宫女围在中间,掩嘴轻笑。
“连清姐,以后你可得在殿下面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
“还有我还有我……”
“……”
连清一一回应,谦逊有加。
被众人崇拜的感觉真好,以前她是崇拜别人的一员,现在成了被人崇拜的对象,真的很好。
“咳咳……”有宫女咳嗽一声。
月香站在门口,木然的看着众人。
小宫女们惊慌失措,刚刚说的话都被听到了吧。
还是连清先开了口。
“月香姐。”连清笑道。一天前,她还是个被月香随意呵斥的小宫女,可现在,她的位置就在月香之上了。
月香点点头,越过众人走了过去。
小宫女们回过神,对了,她现在已经不是殿下的贴身宫女了,跟她们一样了,没什么好怕的。这么一想,看向月香的眼神又多了几丝不屑。
作威作福这么久,总算是被拉下马了吧。
小宫女嘁了一声:“还以为她自己是谁呢,摆架子,没几天好摆了。”
这句话给众人开了个头。
“对啊,以前动不动就罚人骂人。”
“看她以后还嚣张。”
“还是连清姐好,连清姐,发达了可要记得我们啊。”
“当然了,有什么好的一定会先想到众姐妹的。”连清笑道。墙倒众人推,她一定要做一个屹立不倒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