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祁天这话说的奇怪，但艾尔莎却是点点头。
“没错，那家伙身上只有正面的一处刀伤，但就是这一刀从右下腹至左肩的伤势，几乎把他砍成两半——骨头都断了，只有背部的一层皮肉还连着。”
“而古岛明经好歹也是古岛明夫一辈的人，而且身为警界大佬，自然也不是废物，不然宫本家也捧不起他。但在正面对敌的情况下，对方用冷兵器一刀送了他的命。”
“有这样的实力，也不怪宫本家如此肯定了。”
祁天微微一笑，“他们是觉得，这是古岛明夫的传人练好了武功，前来报仇了。”
艾尔莎也是一笑，“大约就是这样，不过他们不确定，我却是在那时候确定了，那就是古岛明夫。”
“哦？这又是为什么？”祁天知道，宫本家的人之所以在堪称事实的证据面前也依然不能确定甚至是不愿确定那是古岛明夫，就是因为，恐怕其实他们能够肯定古岛明夫死了，二十年前的失踪根本就是他们所为。同时也不愿相信什么鬼魂报仇的说法。
但艾尔莎也不会无的放矢，她这么说自然是有了些把握的，这让他更好奇了，因为这是身为地头蛇且势力庞大的宫本家都无法肯定，不愿相信的事。
“因为那把妖刀啊。”艾尔莎眼睛微眯，这样子让祁天不由想起了祁莲华，他这才想到，这两人可是好朋友。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虎是不会和兔子做朋友的，而祁莲华也不会和只是有着古怪爱好的人做朋友——艾尔莎一定有着让祁莲华认可的智慧。
“据我调查，二十年多年前古岛明夫曾经两度秘密前往华夏，第一次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是无人关注，那是在他成名前，和一位朋友同去了华夏一次，之后他的剑道突飞猛进。”
“而第二次就是封圣之后不久，那次他去了后，没多久再出现时，身边就常带着那把刀，不过由于没多久他就失踪了，而那把刀也从未出鞘过，所以才没人在意。”
“这两次的具体行动我也查不到，但那把刀引起了我的注意。”
“之后我更是从他远在米国的儿子那里得到了一条消息。”
“他父亲时常拿那刀放在正午的阳光下暴晒，但即是在大夏天的烈日里暴晒，也依然寒气深重，他甚至以为那是冰做的刀。”
“而他小时候莫名的害怕那刀，别说是碰那把刀，连靠近都不敢。”
“而我也从爸爸的笔记上了解到，他曾经找到过一部古书，其上就记录过那样的一类兵器。”
“其周深寒，触之则冻，滴血不沾，杀人无算。”
“那书上，称这类兵器为「刑兵」。”
“其意为：只有执使刑罚的坚定、刚烈之人，于正午时分，才能动用的兵器。”
“据爸爸的笔记所说，这样是因为刑兵凶历之气过剩，只有在午时，因兵器本身的凶戾之气为大日所克，才可不伤使者，又因刑兵见污血，执使刑罚之人才可不沾因果。”
顿了顿，艾尔莎又自发的压低了声音，让祁天心情也为之一紧。
“但刑兵若是没有正确使用，又或是见了冤屈、不义之事，那么凶戾之气得邪狞所助，就会转变，或为妖邪异物，或为杀道正器，会为这世间带来灾难。”
“而古岛明夫那刀毫无疑问就是刑兵，也不知道是武者的直觉，还是有人教他，他最初没有丝毫动用那刀。”
“大日暴晒，意为镇压，更是正确的保存方法。”
“但之后，他应该就被古岛明经联合宫本家给杀了。”
“也不知道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那天他毫无疑问的带着这刀，同样也毫无疑问的没用它就死了。”
“不知道古岛明夫是没来及拔出它，还是到死都不愿意拔出它。”
“不过结果是一样的，刑兵见了不义之事，自会转变。”
“怎么转变、转变多久，书里都没写，但如今肯定已经完成了，这才是我肯定那刀变得奇怪，变成「村雨」的原因。”
“而且，恐怕是变成了妖异邪物，古岛明夫的尸体明显就是被妖刀控制了。”
“那照片上会那么模糊，就是因此而来，世所不容，所以看不清，无论是人还是刀；但古岛明夫恐怕还有所意识，所以代表他人类的痕迹，也就是刀疤才会看得清。”
“但是如果报了仇了了恨，无牵无挂的古岛明夫恐怕就会真正被妖刀侵蚀，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大了。”
祁天不由的问道：“为什么麻烦大了？”
谁知艾尔莎却耸耸肩，答道：“不知道啊，那些都是爸爸笔记记录的那古籍上的内容，我只是结合情况说明下，但是到底什么麻烦，不知是书里没写，还是爸爸的笔记没记，反正就到这里没了。”
祁天也无奈的点点头，不过也不算出乎意料。艾尔莎的父亲作为考古学家，记载的一些文献残缺很正常。
祁天比较不懂的其实还是那把刀的问题，那刀根据艾尔莎的调查，是有着村正外表的村雨，但别说其中一把是虚构的，就算是两把真实存在的妖刀，他们之间也是毫无联系的。
更何况，他的刀来历有问题！
无论他第二次去华夏做了什么，都不可能带着武士刀出入境，这基本就绝了那刀来自华夏的可能。但从时间点上来看，说这刀和他第二次华夏之行毫无关系，恐怕都没人信。
那么现在的最有可能的两个答案，其一就是他从华夏知道了这么件刑兵的所在地，然后回国后把它找了出来。
但这个可能其实只在逻辑上说的通，在情理上却根本就不可行，因为古岛明夫一次都没用过那刀，作为被称为「平成の剑圣」的古岛明夫，很难想象他日日佩戴着一把从来不用的刀。
以他拿刀在烈日下曝晒，以此镇压的行动来看，他日日佩刀的行为应该也是有着相似的目的。
以自身的的杀气、杀意去压服刑兵。但刑兵凶戾之气甚重，怎么看这也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那么第二个可能的答案就出现了，古岛明夫华夏之行后确实带回了什么，也许是锻造刑兵的方法之类的。
然后他成功的利用原本就被称为妖刀的村正，将之转变成了真正的「妖刀」村雨。
而他的目的，以祁天的推测看来，恐怕就是那更近一步的执念了。
从他的行为上来看，毫无疑问，古岛明夫已是有了剑道第三境——「剑境」的境界了；甚至可能已经触及第四境「意境」了。
但他的佩刀，应该抵御不住他的杀性杀意，到了剑境已是极限，要想迈过剑境，达到剑意和剑心相融的「意境」，恐怕力有未逮。
应该这么说，古岛明夫本身作为人的境界已经够了，他已经领悟了剑意，只不过他的剑意现在看来就是「杀」之意，如此剑意当真霸道凶悍，问题是，和他心意相通的剑心，因为佩剑本质不够强，所以诞生的剑心也不够强大，无法和他的剑意心意合一。
如果强行合一，恐怕剑心会在他以杀为意的剑意下直接崩溃，那样他今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买入「意境」了。
所以他寻找、带回了转变刑兵的方法，不知道是直接将佩剑转为刑兵，还是把佩剑的剑心转移到了另一把兵器里，再转变成刑兵里。
他的打算不外乎让剑心吞噬刑兵的凶戾之气，变得和他更加契合，也更加强大，以此来迈入「意境」。
但这两点都还有不合理的地方。这让他觉得要和艾尔莎讨论一下。
祁天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艾尔莎听了，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第一个可能就不用想了，就像你说的，情理不通。”
祁天也是点头，他几乎也排除了第一个可能，说出来也只是觉得要把自己完整的考量全盘托出，这样逻辑通顺，方便艾尔莎理解。
艾尔莎又说道：“第二个可能中，我觉得他带回的东西，他自己也不太了解。他选择的应该是把剑心转移到另外的兵器里，在转化成刑兵，他应该以为那是让剑心变强的方法，却没想到刑兵凶历，煞气冲天，不但剑心没有成功吞噬凶戾之气变强，反而被困在刑兵之内，渐渐消弱。”
祁天眼神微动，微微点点，“原来如此，所以他才有那么矛盾的行为。”
艾尔莎说道：“我虽然对剑道不甚了解，但听你说了，也差不多明白，所谓的剑心，并非邪物，和剑客息息相关，所以，他把剑放在烈日下暴晒，那是为了镇压刑兵本身，帮助剑心吞噬刑兵凶戾之气，日日佩戴也是一样，用自己和剑心达到第三境「剑境」的能力「心意相通」，来帮助自己佩剑的剑心。”
祁天这时候接口道：“看来二十年前，他不是来不及拔刀，而是没拔刀。”
艾尔莎一愣，然后了然：“因为那时他的剑心正在关键时刻，若是拔剑杀人，刑兵得血气之助，他的剑心恐怕就被吞灭了。”
祁天默然，突然有些佩服起古岛明夫为剑道，为剑，痴狂不悔的举动，心里更是莫名有着记忆翻滚，但却仿佛遮着迷雾。
他没有看到，自己眼内此时又泛起了剑形的光芒。
而艾尔莎微微沉默后，又开口打断了祁天莫名的思绪，她说道：“我开始还奇怪，为什么那邪物会是村雨的样子，而且，以古岛明夫凡人之身又是如何抵抗已是邪物的村雨。”
“如今想来，那刀内还有着原本和古岛明夫心意相通的剑心，而且那剑心仍然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妖刀。”
“所以刑兵转变时，变成了古岛明夫熟悉的虚构的妖刀村雨。”
“所以即使被妖刀控制，但其实其中也有着和他心意相通的剑心，所以他才没有大开杀戒，连杀人都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祁天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地说道：“应该就是如此，不过有些事，还是只有亲身经历的人自己才知道。”
艾尔莎在此时停下了车，也看向窗外，那是一片占地巨大的宅邸，老式和式风格的建筑连绵成一片，在这寸土寸金的十一区首都，能有这样财力、势力的家族可不多。
但可以看出，其实这都是后建的，在整片华丽建筑的北方，有着一片看上去就老旧破败的屋子，似乎也没有人居住，连打扫都很少的样子，但这片屋子，应该才是这地方最初的建筑。
这里就是过去的古岛明夫祖宅，如今的宫本邸。
“你是说古岛明夫？”艾尔莎收回目光，返身问道。
祁天摇摇头，也收回了视线。
“那纠缠在一起的恩怨，绵延二十年的仇恨，可不是只有古岛明夫一个人。”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二十年前，古岛明夫第一次去华夏时，那身边的朋友，就是宫本家上一任家主的夫人，宫本二月的母亲。”
最后的名字也飘了进来。
“宫本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