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礼堂里座无虚席,宾客满堂。但是却有些不一样,现场除了欢快的喜乐外再无其它声音,也没有神父美好的致辞,客人们全都面无情,宛如人偶一般。
新郎来到了新娘面前,他用手抚摸着她那美丽的脸庞,犹如在触摸一件精美的瓷器。
“你杀了我吧!”新娘身体不能动,只能把语言当作利器。
“我还要让你为我生下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杀了你呢。”新郎露出微笑,如恶魔般。
“我是绝对不会为你生下孩子的!”新娘恶狠狠地瞪着新郎,月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是那么明亮。
“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新郎便亲吻了新娘,动作粗暴,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在场的“宾客”们似乎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波动,一瞬间全部化为飞烟消失掉了。
“照顾好澜小姐。”男人临走前吩咐着仆人。
“是。”
“吃饭了。”仆人将食物送到房间内。
“赶紧吃,一会儿主人就要回来了。”
澜将晚饭塞在嘴里,说是晚饭不过是一小块面包和一杯凉水而已。男人所说的好好照顾她只不过是不让她死掉的程度。在这里澜没有地位,连仆人都可以对她拳脚相加,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加痛苦。
自从澜来到这里,男人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怀孕的,但是这些药吃完之后怎么办呢?摊开手掌两粒白色的药丸出现在澜的手心,她拿起一粒皱着眉吞了下去。
“你的那些药快吃完了吧?”男人在澜耳边低语,那是恶魔的声音。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之前澜就曾怀疑过自己藏的药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原来不是没发现只是没有说,如果当初藏的是毒怕是还没有进自己的嘴里就被搜出来了吧。
“主人,澜小姐她怀孕了。”
听到这句话男人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我赢了。”男人对澜说。
为了不让澜自尽男人可谓用尽了办法,连餐具他都换成了木质的。
怀孕后澜的生活似乎更糟糕了,她的手脚被绑住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她死了男人就得不尝失了。
一年后澜诞下了一名男婴。
“能让我看看我的孩子吗?”澜用虚弱的声音说着。
很可惜澜甚至连孩子的样子都没有瞧清就被抱走了。男人的做法是对的,如果孩子让澜看了,她一定会将那个孩子杀死。
月澜今年十七岁,他只见过自己的父亲几次面,与父亲的关系并不亲近。母亲的事月澜也知道一些,他名字里的澜字就是来自于他的母亲。在月澜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离开了,便再也没见过面。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这是澜临走之前对月澜说过的话。
到现在月澜已经记不起母亲的样子了。
“您和您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哦,尤其是眼睛。”仆人小云笑着说。
小云是月澜的贴身仆人,比月澜小一岁,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的可爱女孩儿。
“为什么你会知道呢小云,明明咱们两个差不多大。”
“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说您和澜小姐长得一样。”
看着镜子里的脸,母亲她也长着同样的一张脸么?月澜再怎么看也无法将这张脸和母亲联系起来。
月色的眼睛,父亲曾对澜月说过:“你的眼睛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东西。”
母亲也有一双同样的眼睛。
“月澜,你睡了吗?”
“没有,请进来吧,狼牙哥哥。”
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走了进来。
“哥哥找我有事吗?”
狼牙,二十岁,是长子,他的母亲是正室,月澜的母亲是没有名分的。从本质上,二人的地位就存在着悬殊。
不过狼牙本身却没有什么身为长子的架子。
“过些日子就要家族聚会了,有些细节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家族聚会,每三年举行的一次大聚会,到时候整个家族的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人都会来到这里聚会,月澜的父亲身为家族的首领是主办方。
“父亲让哥哥你来办,你有什么不清楚的问父亲就可以了。”
“你也知道我对父亲……。”狼牙有些喜欢和父亲打交道。
“好吧,你说吧。”
“咱们家就你最心细,连那些仆人都比不上。”
“咳!”一旁的小云咳嗽了两声。
“哟,这不是小云么。”狼牙笑笑:“咱们家除了小云,就是月澜最细心了!”
“小云,不许和狼牙哥哥开玩笑。”
“知道啦知道啦,狼牙少爷您喝茶。”小云把茶水放到桌子上。
“没事没事,咱们都是从小一块儿玩儿到大的,再说现在也没外人。”狼牙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这不要订制菜谱么,我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老婆子都喜欢吃什么,万一弄了些他们不喜欢的菜可就不好了。”
“这个啊,你看上次聚会的菜谱了吗?”
“我正好拿过来了,你看看,可也总不可能跟以前的一模一样吧。”狼牙把菜谱递给月澜。
“小云,给我一支笔。”
在菜谱上勾勾画画后月澜又把菜谱还给了狼牙。
“这些菜几本上每次聚会都有,还有我知道了一些人的忌口的东西给你写上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来吧。”
“谢谢月澜,你帮了我大忙了!”
小云瞟了一眼月澜勾画的菜单,说:“这个,这道菜调一下口味或者不要了。澜少爷您忘啦上次咱们去枢老爷家他得了病,医生说让他不要吃花生,这个菜里有花生。”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还是你细心。”月澜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被夸奖的小云瞬时得意起来。
“也谢谢小云,以往看父亲或母亲办的时候感觉挺简单的,现在自己弄起来才知道麻烦。”狼牙喝光杯里的茶:“我走了,这次完事了我请客。”
离聚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家里的人渐渐都变得忙碌起来。
“啊!为什么不够用了!”
在花园闲逛的月澜看到狼牙正在抓狂。
“哥哥你怎么了?”
“啊!小云!”狼牙直接略过了月澜奔向旁边的小云:“这个单子上的东西麻烦你买回来好不好,人手不够用了!”
“不要,我只服侍澜少爷。”小云一脸嫌弃。
“哥哥要买的东西我可以去买。”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去买!”狼牙驳回月澜的请求。
“不是人手不够了么,正好我也想出去转转,看你们在忙来忙去,好像就只有我一个是大闲人。”
“那……好吧。”狼牙把单子给了月澜。
“澜少爷出去我当然也要跟着!”
集市上很热闹,月澜很少出门,遵从父亲的主嘱咐尽量不出门,因为他的的眼睛太惹眼了。
小云在月澜身后像只麻雀一样左蹦右跳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点儿也闲不住。
“小云你很少出来玩儿吧。”
“当然,仆人是很辛苦的,而且我还要照顾澜少爷您。澜少爷不出门小云自然也不能出门了。”说完话的小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闭嘴。
“是么,那以后我们经常出来好了。”月澜似乎并没有把小云的话放在心上。
“即使您想出来,老爷那边儿也没有办法啊。”
“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
买好物品月澜和小云准备回家。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眼睛,月澜一瞬间就认出了在人群中的那个人。澜张了张嘴,说了什么,随后便随人流消失不见。
“明天晚上。”月澜读懂了澜口中的那几个字。
是说明天晚上见面吗?在今天的市集上吗?
小的时候月澜也曾经幻想过再次见面的场景,自己会很激动吗?然而一见面后月澜才发现那胸中的那一股燥热瞬间散去。毕竟那张脸自己看过无数次,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每次小云都是等月澜休息后才离开,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她不知道今天的这个夜晚会有些不一样。
确认小云离开后,月澜重新穿上了衣服,偷偷溜出了家门。
白天喧闹的集市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不是在这里见面吗?月澜没有看到澜的身影。
片刻,澜的样子映入月澜的眼帘,她那双月色的眼睛分外明亮。
“跟我走。”确认是月澜后,澜转身。
澜带着月澜走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
“你没有想过我是来杀你的吗?”澜问道。
澜曾经对月澜说过她想要杀死他。
“不会,因为我在你的眼里看到的是爱。”
“对,我的孩子。”澜上前抚摸着月澜的脸颊,她的眼里是炽热的情,甚至连她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我曾经是那么地想杀死你,可是看到现如今的你我才发现我做不到,或许这就是身为人母的诅咒吧。”澜收回手,眼里的火熄灭,又恢复了沉着的月色,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表演。
“你回来只是来见我的吗?”月澜想,当然不止见面这么简单。
“你听说过夜月一族吗?”
“夜月一族?”
“你父亲没有跟你说吗?也难怪你不知道。”澜继续说:“夜月一族是古老的种族,神的分支进化成人,然而有些人并没有因此丢掉神力。其中便有夜月一族,因其眼睛是月色被称为夜月族。”
“我的眼睛……。”
“对,你和我,都是夜月的族人。”
“本来在战乱年代夜月族的力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夜月族却慢慢淡出了世间的纷争过起了安稳的日子,慢慢地便很少有人记得夜月族。直到那个男人,你的父亲出现。”
“你的父亲知道他对夜月族动用武力并没有胜算,于是用计谋陷全族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捉住了我。”
“你父亲和我之间并没有情,甚至连互相渴求的欲望都没有,我们只存在利益关系。”
“父亲强迫你生下了我?”
“是的,我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死你是因为我知道那个男人不会把你当成他的孩子看,他只会把你当成工具。”
“杀人工具?”月澜早知道自己异于常人。
澜摇头:“不止,你父亲是个不安分的人,他想要在这个和平的时代挑起战争,而你是最强的武器。”
不知为什么,月澜听到这番话心里并没有多么多么的震惊,是这些还不足以令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沸腾么?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杀死父亲么?”
“不,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的父亲,我不想你对此毫不知情。”
月澜微笑着:“这次告别后在父亲死去的那天前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我想不会了。”
“这样啊,那母亲你能送我一套你的衣服吗?”
“你要干什么?”
“留作纪念,万一以后不能见面了我还能赌物思人。”
浩大的家族聚会在一个美丽的夜晚举行,是一个月亮很大很圆很明亮的日子。
“今天,是三年一度的家族聚会,我长森身为家族的首领向各位致敬。”月澜的父亲举起酒杯致辞。
所有的礼数几乎都尽到了之后宾客们开始入席就餐。
大家似乎对今年的聚会很满意,特别是在用餐上。
“这道菜里没有放花生而是放了其它的,别有风味,是放了什么其它的东西吗?”枢老爷满面红光的对狼牙说。
“我听说您不能吃花生所以放了些核桃在里面。”
狼牙本来想要说是月澜细心告诉他说的,但是开宴之前月澜告诉他说尽力不要在聚会上提起“月澜”,免得惹他们不快。似乎家族里的人在对待月澜的态度上总有些异样,连家族聚会也只是让月澜走个过场便让他休息去了,狼牙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
长森今天晚上似乎也很开心,酒喝得多,有些微醺。
后院的花园里很安静,前庭的吵闹一点儿都没有打扰到这里。
澜今天化了精致的妆容,盛装坐在这里。
长森有个习惯,喝完酒就会来花园里转一圈儿,宴会一散场他就过来了。
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澜,长森虽然有些醉但他还是清醒的,看到澜的那刻他似乎全清醒了。
“月澜,你见过你母亲了?”
月澜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果然瞒不过父亲啊,我还想我和母亲一模一样打扮成她的样子你会不会把我当成母亲。”
“母亲她很漂亮,特别是眼睛,比我的还要明亮。”月澜说:“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
“你母亲叫你来杀我?”
“没有,她说她自己来杀您。”
“哼,她没那个本事。”
“父亲您当初娶母亲是拿她当工具还是真的迷恋上她了?”
“她只不过是我必需的一枚棋子。”
长森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看来澜对月澜所说的话没有假。
“任何人都不能左右我,只有我才是站在顶端的那个人。”长森对权力的渴望已经到了执着的地步。
“您真想挑起战争么?”
“是又怎么样?”
“并且要用到我的力量?”
“拥有力量而什么都不做在我看来是种愚蠢的做法。”
虽然是在夜晚但月澜觉得他眼前的世界分外清晰,他并不反对父亲这个疯狂的想法,或许因为他身体里也流着他父亲的血液。
“父亲。”月澜走到长森面前,他的眼睛很闪亮。
“您是个喜欢杀戮的人吗?”
“我喜欢权利,得到想要的东西必须要付出代价,杀戮是必经之路的话我当然会去做。”
“是么。”
“你和你的母亲不同,我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她总是瞪着我,满眼的愤怒。作为工具来讲她是失败的。”
“因为尽管有一张相似的脸但我是我,母亲是母亲,我们拥有不同的人格不同的信条,或许有一点我们是共通的。”月澜微笑着:“自从我和母亲见过面后我一直要寻找我们是母子的关联,因为一张一样的脸还有一双一样的眼吗?我想不是的,思考了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了,那就是不想被人摆布。”说完藏月澜袖中的利刃刺向了长森。
捂着伤口的长森后退了几步,在他的腹部,温热的血色马上晕染开来。
“你果然……还是你母亲……。”
“很遗憾父亲。”月澜握着刀刃的手中充满鲜血,腥气扑鼻:“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母亲。我不喜欢权利也不喜欢杀戮,只是这空气中的香气让我有些沉醉。”
月澜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他有些太兴奋了,在见母亲的那个晚上他曾看到母亲的眼睛变成红色,那有些让他着迷。
而月澜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会着迷了,因为这会让他变得兴奋,让他充满力量。
兴奋会使月夜族人的眼睛变红,力量增强,成为喜欢好战嗜血的人类。
“啊~今晚的月亮可真美啊。”月澜的眼睛闪着红光看着身体已经凉掉的长森:“你说是么,父亲。”
“澜少爷。”小云看到了一切。
侧头看着小云,月澜说:“小云笑一个吧,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是,澜少爷。”
小云笑了,脸颊上的小酒窝让她看起来很可爱。
月色,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