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白衣如雪，笑容温煦。
那是白陵，那是另一个样子的白陵。
真是奇怪，明明已经不再爱他，当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会不可遏制地想起他，想起曾和他在一起过的岁月。
命运真是奇妙，再她已经彻底远离他的生命之后，命运将她推到他的从前，听到另一个他的存在，他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如何努力地想要抓住自己的信仰，如何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而她，又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如何几次与他失之交臂，最后心甘情愿地爱上另一个人。
越清河决定她要离开这里，就当这些从没有听到过，她不想再想起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太子妃，晋国的太子妃，是晋夜琓的太子妃。
“小十，我们回去吧。”
深吸一口气，越清河试图忘记刚才钟鸣士对她说过的话，她要尽全力去忘记过去，她有一个很好的夫君，他很爱她，很宠她，她也很爱他。
这就是现在的状态。所以她要快些回去了。
夜玙点头，两人齐肩往外走着。
可是，过往的一幕幕，却在这一刻里，不断地往她脑海里灌输着，在东都，他为她挡下那一刀，而她最后离开时，他冲她虚弱的微笑。在晋国王城，他看到她变成太子妃，眼里的惊讶，以及伤痛。
他其实，是真的打算带她离开的吧，而那个时候的她。也是一心一意要跟他走的。浪迹天涯，粗茶淡饭，她都不在乎。
而如今呢？
如今的，他，应该过地很好吧。
越清河点头，不住地点头，这样想着。
心里的忧伤却一点点蔓延上来，直到眼角眉梢。
白陵，白陵。你从未告诉过我，你有过那样的身世，你从未告诉过我，你一心想求官职，是为了获得庇佑所爱人的资格，你从未告诉过我，你之所以不来，不是因为不爱我，而是因为很爱我。
那盏碎裂的荷花灯，如今早不知到了漂到了哪里，一如他们之间的爱情，突然就这样凋零了。
闭上眼睛，越清河努力地不去想这些，突然一声暴喝响起：“师父！你真的答应我了？？？”
是清丰，他正抗着一个小青布袋子，跟丐帮长老一样，一脸惊喜地看着钟鸣士。
钟鸣士已经恢复了他一贯两袖清风仙风道骨的样子，颔首，“不错，若你此行能顺利回来，我就让你接管钟鸣寺。”
清丰跳起来哇哇大叫了两声：“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看见越清河和夜玙走过来，忙上前，谄媚地笑：“两位，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上路吧！”
越清河意外地看着清丰，他不是不想离开他师父吗？
清丰挤眉溜眼，“师父让我送你们下山，然后跟你们去晋国找我未来的师兄。”
“师兄？”
“未来师兄？”
“对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未来师兄，据说在晋国，是个大官。”清丰像是很崇拜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要是钟鸣士说的，他都信。
还是因为，他本来就容易大喜大悲。
“你说的，该不会是，白陵吧？”
越清河有个不好的念头浮起了，在晋国的大官，未来师兄，钟鸣士的故人之子，难道他想要白陵离开凡尘，和他一并到这山中修行？
“白陵？”清丰皱眉，“不是啊，白陵是谁？”
“不是白陵？难道是，”越清河想了想，若是按照钟鸣士心里的叫法，那么必定是叫白陵从前的名字，“难道是，孟陵白？” “对对对，就是孟白陵。”清丰激动起来，“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真的是我未来的小师妹？你们是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不是是不是，难怪师父要我护送你，难道你就是师父心里看中的人选，日后要嫁给我未来师兄？”
清丰一想，脑洞就大开，停不下来，越清河满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是，我早就已经嫁人了，而且，我跟那个孟陵白，不是很熟。”
越清河斟酌了一下字眼，还是决定和孟陵白这个人拉开关系。
“什么！！！你已经嫁人了？”清丰这下傻了眼了，“先是告诉我你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如今又告诉我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居然嫁人了。”天啦，这个世界真是奇怪。
清丰瞪大眼，不好地猜想，“你接下来不会要告诉我，其实你已经生过孩子了，”说着，瞄了她身边冷着脸的夜玙一眼，难道……
越清河生怕他接下来口无遮拦说出小十是她儿子的话，忙打断他，“没有没有，我虽然嫁人了，但还没有生孩子，你放心吧。”说着将夜玙护到身后。
夜玙目光一闪，躲开了她的相护，冷着声音问，“你们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
越清河顿时有些讪讪的，好像这小十自吃面开始就有点不正常了，难道他是想家了？越清河忙说，“那我们就快些走吧。”
清丰也一蹦三跳的。“对对对，我们快些走，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山下的路很陡峭，没有日光，光靠火烛，是走不出去的。”
三人辞别了钟鸣士，就这样离开了钟鸣寺与断峰山。
钟鸣士一袭布衣，站在山寺门口，看着那三人下山的背影，心里无限感慨。
陵白啊陵白，如今我差人去寻你，希望你已经放下了往日旧怨，如今越国已经对晋国臣服，过往的大国再也不复存在，我们那代人的恩怨，也已经彻底了结了。
是我不该，不该将你牵扯进来，你本该可以在越国当一个最好的丞相，娶一个最好的公主，说不定，如今登上越国皇位的人，就是你了。
如果当年，我能将恩怨看得淡些，能放开些，那么，越国大君将三月公主许配给你的时候，我就该明白，这已经是命运最好的偿还。
可惜，还是被心里的那头嗜血的猛兽击败。
还是输给了仇恨。
一个心里藏满仇恨的人，即使复仇了，那么又有什么意思呢？
内心得不到安宁的人，如何去做一个正常的人，如何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爱，如何成一个家？
原来，最后，他还是害了他最看重的人的一生啊！
钟鸣士叹息，风起了，钟鸣久久地回荡在这只身一人的寺庙之中。
…………
越清河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这个清丰，很不靠谱的清丰，说要带他们走小路抄近道，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很陌生很奇怪的山奥里。
“清丰，你确定你没有带错路？”
越清河很是怀疑。
“没有没有，我走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会带错路呢？”清丰满口应承着。脚下的步子却迟缓了许多。
“你从小生活在这里？”越清河听到这句，不由地问，又想到他一直嚷着师父师父的，“对了，你是怎么遇到钟鸣先生的？又怎么想到要找他拜师呢？这我一直很奇怪，还有，你的父母家人呢，他们不管你吗，你日后要怎么生活呢？”
“你问这么多问题，让我从哪里回答呢？”清丰抓抓头，“我没有父母，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好不容易山里来了个人，自然要和他亲近，要找他拜师咯。”
“就这么简单？”越清河简直是不可置信，就这样简单，因为山里没人，所以要找个师父？
清丰憨憨一笑，“是啊，就这么简单。”
夜玙突然插嘴，“你在说谎。”
越清河看着清丰，也怀疑着，“对，我觉得你在说谎，而且，你走地这么慢。跟本不像是认识路的人，你，你要带我们走到哪里去？”
她开始警惕起来，不肯走下去了。
清丰无奈，看着夜玙，“小鬼，你说我撒谎？你为什么这样说啊？”
夜玙冷静地说，“从头到尾，你一直不停地看向远处，明显是在找路，如果是真正认识路的人，一定是边和我们说话就一边走了，不会做其他多余的事情。而你，一直不停地说话，却没有说到重点上，一直不停到将话题扯开，还有，刚才清河明明说了孟陵白她不熟悉，她不熟悉，就是认识，而你却没有追问下去，这很奇怪，换做常人，应该是追问关于孟陵白的身平事迹，而你却没有，所以你在撒谎。”
夜玙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清丰。
清丰耸耸肩，“那是因为路还远着，我随时都可以找个机会慢慢地问，”
越清河突然说，“你不用和我们一起走了。”
“什么？”清丰大吃一惊。
越清河果断到决定，“你不用和我们一起走了，你只需要完成你师父交给你的后半个任务就好了，而且，孟陵白，不在晋国，他在东都，你也没有必要再和我们一起去晋国了，你直接去东都好了，我们就此分手。”
“小十，你还记得原来我们上山的路吗？”她说完，就转头问夜玙。
夜玙点头，“我走过的路，我都记得。”“那好，我们折回去，按原路返回。就这样吧。”
夜玙点头，就转身了，找了找，领着人到一条路边，道：“我认识这棵树，就按这里返回吧。”
清丰目瞪口呆，“你们，你们这，你这也太……”
“喂喂、你们不跟着我走，你们会吃亏的，还有那个孟陵白还是孟白陵的人，你说他在东都是真的吗，如果你们骗我我怎么办！还有，你们要去哪里啊，我师父可是交代我照顾好你们的，喂喂喂，别走啊……”
清丰在原地跺脚，这两个人，居然就这样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