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花,色白淡香,叶如茄叶,花冠喇叭状,多生于宅旁、荒地、山坡、林缘等,全株剧毒,服用一个时辰后可出现谵忘、幻觉、躁动等症状,形似疯魔。
郝大夫脑海中闪过父亲对曼陀罗花的讲解,意识到自己也许犯了一个大错!
曾谕窝在徐老太君怀里,看见郝大夫的神情,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郝大夫,您看出什么来了?!”杏儿看着额角冷汗涔涔的郝大夫,不由出声问道。
郝大夫乍然回过神来,顾不上回答杏儿,几步跨到了徐老太君跟前,长揖至地,口中说道:“在下想给五小姐再次诊断一番,还望老太君准许!”
徐老太君从方才曾谕的一番行动,再加上钱妈妈一连串的反应,早已经看出了许多不对劲,对郝大夫的话正是求之不得,哪有不应允的?当即便吩咐杏儿和枣儿备好炕桌和圈椅。
郝大夫道了句冒犯,请桃儿掌了一盏灯过来,开始仔细地给曾谕看诊。
被捆成粽子似的钱妈妈,眼见真相就要大白,也不再垂死挣扎,面如死灰地瘫在了地上。
曾谕自认只是穿越了一下,跟那个什么“癔症”可是没有半点关系,也就大大方方地任由郝大夫望闻问切。
郝大夫看着曾谕坦然的神态、清澈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没想到行医二十载,自己竟然亲手砸了祖传的招牌,父亲泉下有知,还不知道如何生气。
心里虽然早已凉了半截,郝大夫依旧一丝不苟地给曾谕切了脉。
脉博轻按不得,重按乃得,兼之脏腑虚弱,气血不充,脉气鼓动乏力,此脉相应是里虚的症状。
郝大夫的呼吸停滞了几息——亲自证实自己误诊,就算心中有数,也总归是一种严重打击。
曾谕觑着郝大夫灰败的神色,微挑了挑眉。
郝大夫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起身再次长揖至地,说道:“老太君,在下愧对贵府!”
徐老太君心中一跳,沉声说道:“郝大夫,您先把事情说清楚,过后道歉也不迟!”
郝大夫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数月前,在下给贵府的五小姐诊脉。当时,在下眼观五小姐目色浑浊赤红,口边有涎,神情躁动不安,状似疯魔。再加之,五小姐脉相急促杂乱,便断定五小姐犯了癔症。”
“是,当时谕姐儿的确举止失常。”徐老太君回忆道。
“这几个月以来,在下每隔半月便给五小姐看诊一次,方子也换了数次,五小姐的病情却一直没有起色,脉相依旧急促杂乱。依照在下所用的方子,无论多严重的癔症,几剂药下去后脉相都会较之先前迟缓,行为举止都会大有改善。对此,在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天看见这曼陀罗花制成的药丸,在下才看出了眉目来!”郝大夫举起了手中的瓷瓶。
“什么眉目?!”徐老太君和曾谕齐齐出声问道。
郝大夫长叹一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曾谕立即跳下了罗汉榻,学了郝大夫长揖至地,说道:“还望大夫能为我正名!”
郝大夫连称不敢,侧身避开了曾谕不伦不类的行礼,眼角瞟了瞟瑟缩在宴息室另一头的顾老夫人,想了想才重新开了口。
“上个月十五,因药堂无甚病人,在下便提早了半个时辰,前来贵府给五小姐看诊。在下当时进了明思堂的宴息室,恰好听到贵府的老夫人正在与五小姐的乳母商议,要请了一位法号慧空的师太前来主持法事,借此驱走五小姐身上的邪魔。”郝大夫叹息着说道。
“随儿媳妇,你竟敢违抗家规?!”徐老太君怒不可遏,大喝一声。
顾老夫人瑟缩在宴息室另一头的太师椅上,正捻着佛珠默默念着心经,被这声怒喝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滑到椅子底下。
青黛和乌梅赶快上前把顾老夫人扶了起来,悄声说了说现在的情形。
“老太君,您、您要相信我,谕姐儿确是被妖魔附了身!必须得做法事才能驱除!”顾老夫人抖抖索索地说道,竟是真的害怕曾谕。
曾谕心里冷笑不已。
事情的真相如何,她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但看郝大夫接下来所说是不是如她猜测的一样。
徐老太君闭了闭眼睛,勉强按捺下心头的怒气,不再去理会顾老夫人,示意郝大夫继续往下说。
郝大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下当时也劝诫老夫人不可如此,老夫人却言之凿凿,声称慧空师太比在下高明许多,五小姐用了慧空师太的药后便神智大为清明!”
“在下当时颇不服气,便给五小姐重新诊了脉,发觉五小姐果然大有起色,在下便要了这所谓的‘安神丸’来一看究竟。”郝大夫又举起了手里的小瓷瓶。
“在下当时看到的‘安神丸’和现在手中的这一瓶并不一样。那一瓶‘安神丸’所用药材不过是用来益气补身的,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奇效?!在下更不服气了,提出要和那慧空师太比一比,便当即写了方子煎药给五小姐服下。哪知一个时辰之后,五小姐服了在下的药竟是狂性大发,还伤着了前来探望的老太君!”
说到这里,郝大夫苦笑不已,摇摇头继续说道:“现在仔细想来,五小姐那时候曾对在下说过‘救命’二字,只可惜在下当时一心想要比过那慧空师太,竟是匆匆忽略了过去。”
郝大夫面现痛惜之色,长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在下曾在坊间听到传闻,有些骗子会伪装成得道高人,勾结内宅仆从,给病弱之人下药,过后再散布谣言,说家中主人邪魔入体,诱使主家高价聘请骗子进宅中驱魔。”
郝大夫扫视了一圈聚精会神听他说话的众人,见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便开口说道:“不错,这一切的症结都在这一瓶药丸上!”
曾谕看着屋里大惊失色的众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郝大夫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所有的事情都清晰明朗起来,只可惜了“谕姐儿”这个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