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逐渐凄厉起来,云层也越发低沉,似乎就悬在了人头顶上,压抑得很。
荣安堂里灯光通明,厚厚的棉帘隔绝了寒风的侵袭,宴息室燃着的炭盆偶尔劈啪一声,爆出一朵火星。
曾谕惊诧地看着钱妈妈荒诞的表现,心里就如同外面凄厉的寒风,呼啸翻腾。
“老太君说得哪里话,这是老奴应该做的!”钱妈妈扯了扯嘴角,森森白牙寒光一闪而过。
曾谕嘴角动了动,却又咬紧了牙关,不敢出声反驳。
她不知道原身做过什么事,又得了什么病,害怕一不小心就暴露出了自己“不记前事”。
不敢说话,那要怎么破眼前的这个局?!
曾谕飞速思索起来。
钱妈妈却没有给曾谕多余的时间。
她挡在徐老太君身前,眼中闪着恶意的光芒,嘴里故意说道:“五小姐,你不能这样!老太君可是你的亲曾祖母啊!老太君,您放心,老奴不会让五小姐伤着您的!”
竟是当着两人的面颠倒黑白!
曾谕简直被气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还从来没被人如此冤枉过!
“你撒谎!老……”
曾谕方才勉强平复下来的心,被钱妈妈这一刺激,一气之下脱口而出,想要揭发钱妈妈的谎言,但是刚喊出一声就被钱妈妈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嘴!
“唔唔唔!”曾谕立即挣扎起来。
钱妈妈的手掌有如铁钳一般,紧紧地捂住了曾谕的口鼻,另一只手扯住了曾谕稀疏的头发,猛力一拽。
曾谕的头皮顿时袭来针刺一般的疼痛,像是要被整个扯下来一样。
身体的反应永远是诚实的,曾谕这一下疼得泪水直流,瘦小的身体犹如砧板上的鱼一样,拼死挣扎!
钱妈妈冷笑看着这一幕,心里嘲讽想道——调—教了这么久还学不会识时务!
“老太君,不好了!五小姐这回病犯得可不轻!”钱妈妈趁机让开了身子,让徐老太君看到状似疯魔的曾谕。
徐老太君眼里瞬间涌起了泪光,俯下身似乎想要凑近了仔细看看,却被钱妈妈出声阻止了。
“老太君!您要保重自己,五小姐犯病的时候可是不认人的!”钱妈妈一闪身又挡在徐老太君跟前。
徐老太君在钱妈妈身后焦急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郝大夫医治了这么久,谕姐儿还是病成这样!如何是好?!”话语里的关心和担忧不容错失。
“老太君,您还记得我上回说的慧空师太吗?慧空师太说五小姐这样的情形,恐怕是被妖魔上了身,须得做一场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法事才好!”钱妈妈捂紧了曾谕口鼻,转头向徐老太君说道。
徐老太君却皱了眉,断然说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信这个的!”
杏儿抱着被子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后面几句,也附和着说道:“钱妈妈,郝大夫都说了五小姐这是癔症,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好转,可跟妖魔没有关系!”
钱妈妈闻言转回了头,眼神里含了怒气,阴恻恻地盯着曾谕,手上越发的用力。
正在全力挣扎的曾谕突然平静了下来,她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钱妈妈一直都在故意刺激她!
原身有没有病她不敢断定,因为长期遭受虐待的儿童很容易变得焦虑、易怒、冲动,甚至带有攻击性。
钱妈妈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不断地在原身的亲属们面前刺激原身,让原身表现出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一面,然后再趁机推荐所谓的大法事,以达到敛财分赃的目的。
想明白是想明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钱妈妈的力气大得出奇,曾谕自问以自己前世的身手都未必能在力气上敌过她,更不用说现在这样营养不良的小身板。
而且,曾谕猜测钱妈妈的手段不止这些。
果然——
“老太君,五小姐现在安静了,快让杏儿姑娘拿水过来!得趁了这个机会给五小姐喂药,不然待会又要闹起来了!”钱妈妈故作松了一口气,向徐老太君两人说道。
喂药?!
是让她昏睡的药吧!
曾谕苦笑着想。
杏儿正俯下身给曾谕仔细盖着被子,抬眼看到钱妈妈捂着曾谕的手,不由皱眉道:“钱妈妈,你手上用的劲儿也太大了些吧?”眼神带着几分怀疑瞟向了钱妈妈。
徐老太君也凑了过来,皱眉问道:“喂药?!什么药?!”一眼看到钱妈妈的手,连忙斥道:“还不松开些!小心捂坏了五小姐!”
钱妈妈闻言手上松了松,讪笑着解释:“老太君,是老奴一时情急了。那药是慧空师太特制的安神丸,一丸下去五小姐立马就安静了,不哭也不闹!”
说着话,钱妈妈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个瓷瓶,交给了杏儿查看。
“这安神丸上个月给郝大夫查验过,可不会有错!”钱妈妈笃信地说道。
郝大夫?!
又一个和钱妈妈同流合污的人吧!
曾谕心灰意懒地想着。
“上个月?!就是老夫人闹着要做法事那时候吗?”徐老太君皱眉问道。
“对对对!”钱妈妈忙不迭点头,赞叹道:“老太君真是好记性!老夫人很是关心五小姐,一直想让慧空师太来给五小姐消灾解厄!”
徐老太君轻哼一声,说道:“神神叨叨的,也就她会信!”
钱妈妈脸色僵了僵。
从曾谕这个角度看去,能明显看到钱妈妈咬紧了后槽牙。
钱妈妈演技这么差,为什么就没有人发现异样呢?
曾谕心如死灰地想着。
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我方太无能。
这一局就这样赌输了吗?!
杏儿拔开瓶塞看了看,又凑在鼻端嗅了嗅,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徐老太君也说道:“既是郝大夫验过的,想来不会有问题,快给谕姐儿喂上一丸。”
杏儿应了一声,摊开手掌准备倒出一丸。
“这可不行!”钱妈妈连忙出声阻止,说道:“这安神丸得直接倒进五小姐嘴里,还是让老奴来吧!劳烦杏儿姑娘去倒杯温水来!”
杏儿看了看徐老太君的眼色,将小瓷瓶原样还给了钱妈妈,转身去另一头倒水。
钱妈妈一手依旧死死捂着曾谕口鼻,另一手接过了小瓷瓶,俯下身故意向曾谕说道:“五小姐,老奴现在要松开你,你可要乖乖的,吃了药就好了!”手上悄悄做了个动作。
曾谕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