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哥儿！是我啊，成财！快救救我！”
钱成财朝曾庆常伸出了希冀之手。
两人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
钱成财原本是曾庆常的伴读，后来钱妈妈为了能让他出人头地，特地求了恩典，把钱成账放了出去，好让他能参加科举。
曾庆常从那张淤血青肿的脸上，好不容易辨认出了昔日伙伴的轮廓，心里一惊，提步就要上前。
“曾三爷慢着！”一个面膛紫黑的衙役伸手拦住曾庆常，然后低声把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
在听到是田大管事授意的时候，曾庆常目光一凝，看着钱成财的眼神复杂起来。
钱成财狼狈地趴在地上，望着前方衣饰精美、气质不凡的曾庆常，慢慢收回了手。
“我知道了。”曾庆常淡淡地回了一句，神色冷漠地瞥了一眼那衙役。
紫黑脸膛的衙役不以为忤，回以微微一笑，让开了身子。
尤小年机灵地几步上前，率先扶起了钱成财。
曾庆常叹了一口气，解下腰间的钱袋，塞到了钱成财的手里。
“成财，钱妈妈做的事我不能原谅，只是她人已经走了，此事也就不要再提。这里有些银两，你把她好生安葬了吧！”
钱成财一言不发，握紧了手里的钱袋。
曾庆常神色微沉，接着说道：“你已经脱了籍，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得，有些事，该放弃就要放弃。”
日头明晃晃地悬在中天，明明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照在人身上却依旧是那样的冷。
钱成财沉默地望着曾庆常一行远去的背影，一直低垂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那眼神竟是冰冷无比。
“呵呵，呵呵呵呵，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么点钱就想换我娘一条人命？！”
钱成财面孔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有朝一日！定要你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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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君几人在宴息室等来了曾庆常。
“孙儿给曾祖母请安。”
重新梳洗过的曾庆常精神焕发，长身玉立地站在宴息室里。
十七岁的少年郎，正是青葱蓬勃的好时候，那如朝阳旭日一般的笑容，瞬间让满屋子的大小丫鬟晕红了双颊。
徐老太君打量着几个月不见，愈发气宇轩昂的小孙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儿子给母亲请安。”曾庆常又平静地向顾老夫人问了安。
顾老夫人侧着脸，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的曾谕饶有兴趣地猜测着——看这样子，莫非这位三叔是庶出的？！
“常儿，过来祖母这边。”徐老太君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孙子的，看不得他受委屈，立马招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来。
曾庆常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徐老太君身边。
“三叔。”曾谕起身行了礼。
曾庆常含笑伸手去扶，却蓦地脸色大变。
“谕姐儿，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曾庆常一把抱起了身量似三岁小儿的曾谕。
曾庆常上一回见曾谕是在八月十五的家宴，那时候曾谕虽然不是白白胖胖的，却也长得软糯可人，怎么四个月不见变成了这样一副鬼样子？！
看着头大身小、瘦得干巴巴的曾谕，曾庆常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曾谕默默地垂下了头。
她对这件事，也很好奇呢。
“都是祖母的错。”徐老太君眼眶泛红，似乎是在强忍着泪水，慢慢说道：“八月底寿筵过后，祖母感念菩萨保佑，这一生也算是平安顺遂地迈过了古稀之年，祖母便想着去普陀山还愿。到了普陀山又想着，这是最后一回出门游历，不知不觉便多盘桓了些时日，回来时才发现谕姐儿病得厉害。唉，可怜的，前两天才大好呢。”
一旁的顾老夫人闻言，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脸色僵硬起来。
这话说得，什么去了普陀山、多盘桓了、回来才发现，不就是想把谕姐儿的病全算在她头上吗？！
顾老夫人心里有些恼火，只是身为媳妇怎么好跟婆婆顶嘴，只好又默默忍了下去。
曾庆常思索着徐老太君的话。
前两天？！那不正好是识姐儿的事……
曾庆常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原来受苦的一直是谕姐儿！
“谕姐儿受苦了！”曾庆常疼惜地紧了紧怀抱，然后轻轻放下了曾谕，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感觉到了曾庆常的温柔，曾谕不由微微笑了一笑，心里却在想着徐老太君的话。
去了普陀山还愿？！不是不信鬼神之事吗？！怎么会想到去还愿？！
呵，倒也是个好理由！因为人不在，所以不能被责怪吗？
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曾谕可不认为钱妈妈就因为徐老太君不在，就突然敢去谋害小曾谕了。
照曾谕的猜测，应该是小曾谕一直就鲜少有人关心，所以才让钱妈妈的坏心日益壮大。然后突然有一天，宅子里能主事的人通通不在了，于是那颗坏心就猛地爆发了出来！
曾谕垂下了眼眸，心里冷笑。
“祖母，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那些下人的错！”曾庆常想到了那一个钱袋，心里隐隐生出了悔恨来。
果然，没有人会去责怪徐老太君。
曾谕悄悄叹了一口气，继续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到斜对面的顾老夫人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这位祖母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曾谕又看了看缩在圈椅里昏昏欲睡的顾老夫人，有些无语地移开了视线。
“前边的事没有人打理还是不行！”徐老太君已经转了话题，说起了把曾庆常叫回来的目的，“不光是吴大人那边，过几天周阁老的胞弟——周能察周大人，就要来嘉兴任同知一职。我们两家原本就有亲，更是应该多加走动才是。”
曾庆常略一思索。
山东世族周家前朝不显，却能预见到改朝换代的危险，提前韬光养晦，竟是保存了完整的实力，本朝成立时，族中子弟几乎没有折损。
那周阁老虽是周家庶出，却能在无数子弟中脱颖而出，于不惑之年成功进入内阁，可见能力心智俱是不凡。
不论是整个周家，还是周阁老一个人，现在的曾家都应该想尽办法打好关系。
毕竟想要在仕途上走得顺遂，想要恢复到前朝的煊赫，不织好关系网是不可能成功的。
曾庆常郑重地应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