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商请来的风水先生，年纪并不很大，看去约摸三十七八的样子，留着长长的胡须和鬓角。他身上穿一件印着青龙白虎图案以及一些草书汉字的米黄色绸缎，手指上戴一枚镶玉的戒指。他的脸精瘦且枯黄，一张脸很像常年在田里劳作的人（与他那艺术家的发型形成对比），一双眼睛细小，却闪动着一股精光。他用那双像焦枯的树枝一样的手，逢人就递上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
察形辨气 测方定位 选地卜宅 循礼择时
著名风水大师 杭一行
“杭一行”底下是两行小字：
大易风水事务所 所 长
玄微风水研究会 副会长
他的口音，是让人听起来费力的闽南普通话。如果初次见面相互寒暄什么的，他的话半明半白大致还能听懂；如果讲到他的专业！风水，那听的人就很容易如陷云里雾里地晕头转向了。所以，当他谈到与风水相关的话题时，总会留心对方的表情，见对方疑惑不解，他就不得不回过头来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重复过程中，还要择字择句，设法让对方多少明了自己的意思！当然，他并不为此而焦急和不耐烦，反倒为自己能够力所能及地向他人普及风水知识而感到得意。
河阳市副市长陈亮和风水先生杭一行第一次见面，仍是在一场酒宴上，不过，这场酒宴是陈亮做东。
酒宴没有设在市内的宾馆，而是设在工业园区内。在陈亮的建议下，由卞虎实施，园区在朝向高速公路入口的地方，专门划出一块空地用来搞三产经营。这里建了一些矮层的房屋，组成一组建筑群，所有的房屋均采用徽派风格，白色的墙壁，灰色的瓦顶，耸立的马头墙飞檐高挑，镂花的门窗韵味典雅，建筑群中央是一块空空的场地，看去像建筑群的附属广场，其实它的主要功能是停车场。场地中央并排立了一组9根旗杆，中间最高的那座旗杆悬挂五星国旗，边上两座旗杆挂的是园区的区旗，其余的则悬挂着长链式的一溜宫灯。
建筑群里的不同房屋功能各异，有饭馆、茶楼、美容厅、桑拿池、咖啡屋、小型超市……这些设施各自的名称一看就是统一取的，比如饭馆叫和膳坊，茶楼叫春来堂，美容厅叫芙蓉苑，桑拿池叫渌波池……就连超市也叫了一个“积粟仓”的名字。这些店名和其他地方的店名味道不大一样，听上去好像有些名实不称，但撇开内容光看名字，也算带着点古雅的意思。
上次吃饭的几位客商按照约定，陪着杭一行早早就到了，园区副主任卞虎带着手下一名中层干部已先他们一步到了这里。卞虎和杭一行见过面的，也就不寒暄了，免得听他那佶屈聱牙的塑料普通话。他说道，陈市长这会儿正开个会，要晚点儿到，喏，这是我们园区办公室的袁主任，你们都熟悉的，我去跟老板招呼一下，让他今晚安排好一点，小袁在这儿陪你们聊聊天，有什么要求，只管跟小袁说，不必客气！说完，转身离开了。
这里的老板是个女的，姓奚，江浙那边人。奚老板精明能干，伶俐得和阿庆嫂一个样。她身段丰满、皮肤白皙，虽然徐娘半老，但却风韵犹存，是卞虎去江浙那边招商时把她引过来的。此刻，卞虎借口去找她，其实是知道陈亮没这么快来，他不愿浪费闲工夫和什么“风水大师”磨牙，宁愿和奚老板打情骂俏去。奚老板见了他，说，你让袁主任来安排不就行了吗，用得着亲自过来？卞虎说，不是为了来看看你吗？不然我待在办公室里喝茶，比陪着那个走江湖的听他胡侃要轻松得多！吔，看你说的。奚老板用一根白葱一样的手指在卞虎胸前一戳：你就知道说好听的！今天市长要来，我不敢大意的，要去厨房那边照应！你不就是想吃豆腐吗？我现在给你安排，去芙蓉苑做个面部按摩。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也要注意保养，这样才能保持魅力，知道吗？
那你可得找个漂亮的妞，让我一边按摩，一边养眼！
就知道你的德性！看你在市长面前敢不敢这样放肆？！
今天陈市长请客的这间包房，是和膳坊里面最好，也是最大的一间包房。包房里面摆了一张超大的仿红木圆桌，配了16张描金红木高背椅。一扇高大的屏风，将圆桌遮蔽在内。屏风不是一般的屏风，而是镂花的红木为框，洁白的瓷板为底，瓷板上面烧制的是松竹梅菊水墨画，还有四幅洋洋洒洒的草书条屏，屏风外面的地方则摆了会客用的长短沙发和茶几。有服务员泡了几杯茶水过来，茶杯盖一打开，就知道是好茶：一股芳香飘逸而出，杯中叶片像微微张开的兰花，带着细细的白毛，在水中半沉半浮。汤水碧绿透明，在洁白的瓷杯映衬下，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几个人喝着茶，聊着天，从生意聊到挣钱，又从挣钱聊到古董收藏，再从收藏聊到风水……时而用闽南话，时而用普通话，不知不觉，个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服务员进来添了几次开水，茶杯里的茶叶已经泡得味道淡了。小袁见卞虎离开就一直没有回来，猜想他又跟女老板泡上了，忍了几回，还是掏出手机给卞虎打电话，没想到电话铃声居然在门口响起来，卞虎推门进来，说道，几位着急了吧？陈市长刚开完会，已经在路上了，还有鲁智海局长，马上就到。小袁，走，我们去门口迎接市长！你们几位坐这儿等，市长一来就上酒上菜！
几位老板说，那怎么行，我们怎么能坐在这里等？我们也一齐去迎接陈市长。
看见陈亮的小车驶了过来，大家脸上都堆满了灿烂的笑容。小袁不等陈亮的车停稳，就快步上前，伸手做好了替市长开车门的准备。陈亮下了车，和老板们一一握手，看见奚老板也站在迎接的人群中，笑着说，我是你这里的常客，你每次都这样，太客气了嘛！奚老板用唱戏的腔调说道，客官，里面请！市长，你既是客，又是官，我敢不客气吗？奚老板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陈亮握着杭一行伸过来的手，已经猜到他的身份，说，这位就是杭大师吧？杭一行立马从口袋掏出名片，递了上去。
在奚老板引领下，众人进了包间，落座后，陈亮把杭一行的名片又看了一遍，说道，到底是大师啊，你这名字都让人不敢认！到底该念杭一行（xíng）呢还是念杭一行（háng）啊？
杭一行初次见陈亮，有些紧张，慌不择言道，都行，都行！
陈亮笑了：什么叫都行？是不是中国人民很行啊！陈亮这句话说的是一个段子，说一个外国人略微学了点中文，到中国后一看，街上到处有“中国人民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等的招牌，他把“银”字错看成“很”字，把“行”（háng）字错念成（xíng）字，于是所有的银行都被他念成“很行”。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个段子，不禁都笑起来。
杭一行有些尴尬，说，是行（háng），不念行（xíng）。
哦，这就对了嘛，该有个确切的读音。
鲁智海局长说，这名字也不大好念，háng一háng，乍一听还以为在打夯呢！
鲁智海的话又把大家逗笑了。
陈亮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这样开大师的玩笑，不庄重，也不恭敬，我们还是来正式的吧。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说道，来，杭大师，欢迎你到河阳来，一来看看河阳的发展变化，二来给我们的工作做指导。
陈亮站起身，其他人也统统端着杯子起身。陈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不管会喝不会喝，也都将酒干了。杭一行干罢酒，一双小眼睛眨巴了好几下，不知是觉得酒劲过大还是被酒呛了。
酒宴开始后，气氛就活跃了，杭一行紧张和局促的感觉完全过去，开始恢复到他一贯的状态。
他的话多起来，声音也渐渐高起来。
他知道，他一介陌生人，要在满桌的官员和老板面前凸显出自己的话语权，就必须谈自己的特长，他的特长就是两个字：风水。
他说，河阳的城区我草略经过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今天到你们这个开发区（旁人提醒他是工业园区），哦工业园区，倒是随便看了一看。这儿风水还是可以的。
他一说这个，便引起了陈亮的注意。陈亮马上问道：
嗳，你说我这儿风水怎么样？
杭一行说，这个嘛，风水书上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
他本来口齿就不大清楚，一弄文言文，大家更是不懂，他便一句一句耐心地解释，解释当中不时加上些自己的阐释。比如说什么叫气，他说，气就是物质的一种形态，所谓“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气于大自然空间无所不在。气的固化为物体，如大地；液化为水流，如河川；而它的自身状态则为水汽，甚至连水汽也超越了，为流动的风。因此，大自然的所有物质实际上由地、水、风三者组成。风水和风水学就是这么来的！
地和水都看得见，而风则看不见。看得见的东西我们好掌握，看不见的东西就难掌握。对于风水师来讲，不论是测地还是卜宅，或者是选时定位，最重要的就是察气观风。千万不要以为风水是迷信！这种观点是不对的，是完全错误的。照我看，风水不是唯心的，它完全是唯物的，古代印度人的哲学就把世界上的物质概括为地、水、火、风，你们当中有懂哲学的没有？懂的话就应该知道。总之，风水术是从人类几千几万年繁衍生息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它体现了古人天人合一的智慧。
懂风水是有意义的，有作用的，而且是有大作用的。风水学的作用是什么？在我们看来，它的主要目的是趋吉避凶。什么是凶？凶就是煞气，我们风水师的责任就是要懂得看煞气，煞气怎么走，喜欢聚集在哪儿？你要是不懂，不会看，就没法指导人们趋吉避凶了。今天在这儿告诉你们一个原理，就是“吉气走曲，煞气走直”，人说话不能太直，气的流动也不能太直，太直不是好事。我们看风水就遵循这个原理，只有遵循这个原理，才能给你们找到吉气汇集的地方，避开煞气聚拢的地方……
杭一行一张口说风水，果然就没人跟他抢话题了。他眼放精光，口沫横飞，从天上说到地下，从古代说到现代，从唯心说到唯物，从哲学说到八卦，从物理说到化学，看似博古通今，其实当中很多知识和信息不过点到为止，稍微专业一些的便知他说的不过是些皮毛，有时甚至可以从他的话里发现常识性错误。但一来陈市长一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别人也就不大好出来纠正；二来一般人都有一种习惯性的心理，就是再出色的人总会有出错的时候，眼前这位大师既然什么都懂，某些具体知识出现错误，大概是偶尔记忆失误，是可以原谅的。
杭一行说这么多的东西，都围绕一个主题，就是风水；都为了证明一个道理，就是风水学无所不通，无处不在，无时不能，无人不需！而且，在解说过程中，他辅以频繁的肢体动作，几乎到了手舞足蹈的程度，有时按捺不住兴奋，甚至从椅子上跃将起来。
不过，他的话对在座的人来说确实有新鲜感，里面许多内容尽管真假难辨，但杭一行用旁征博引、反复论证的方式来自圆其说，倒也颇为有趣。风水这玩意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古代从普通百姓到帝王将相直到圣贤对这东西都很崇奉，增加一些这方面知识不说有用，至少不是坏事，大家也就耐心地听着。
鲁智海说，你说的这些呀，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讲，还是蛮高深的嘞，不过，有些味道，嗯，有些味道。
杭一行说，嗨，局长大人，您是没接触过这些内容，要是接触了以后呀，我保证你会坚定不移地相信它。
他最后说，刚才市长问我工业园区这儿的风水，我还没告诉你们呢。这地方总体上是不错的，背后一道山脉，有如龙行，从市区到这里，虽说是一望丘陵，总的来说还算平坦，地气升降流转可以无拦无阻，书上说，“气以土行，气以龙会”，有气运行的地方，财运是不缺的。城区在北面，园区在南面，北面为水，水具有滋润和向下的特点，南面为火，火具有温燥、上升的特点。古人云，“火曰炎上”，“炎上”嘛，可以理解为蒸蒸日上的意思，用句老百姓的话来说，园区这儿肯定跑火，这是无疑的。再说了，城区地势低，园区地势稍高，北面之水具有滋润南面的作用，却又不会浸灌南面，园区这里注定是河阳经济的重要生长点，你们说，我说得对吗？
他这么问，一边端详着大家的表情。接着，他又说，工业园区这边地形固然不错，但也不是那么完美。怎么说呢？就是缺少水。尽管北面之水有滋润南面的作用，但这边要大举发展，仅靠一些滋润不够，必须有源源不绝的水流，才能使地、水、风三者合一，不然就成缺憾。
一个老板问，有没有破解之法？
有啊。在园区靠高速路的那边，你要能选个角度开道沟渠或挖个陂塘，或者叫人工湖，既可以与公路形成一道阻隔，不让高速路把你的财运带走，又能起到聚气聚财的作用。园区的南面则多种些树，也可以滋养风水，藏风纳气。
杭一行的这几句话，把满座的人说得一愣一愣的。他说的内容好像并不晦涩，拆开来每个字都听得懂，整篇意思也让人明白，显得有逻辑、有层次。不过层次与层次之间有不少的矛盾处，只是就这么听过去，不大分辨得出来。他话里的风水概念说浅不浅说深不深，更容易唬住人。卞虎本来对风水这种东东是不太感冒的，一听下来，觉得这老杭话里有蛮玄妙的风水理论，不像是忽悠人的，像个大师的水准！于是说，大师，请你到咱们河阳来，不光是看园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杭一行见自己一番话已然慑服了大家，很是得意，兴奋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这儿表个态，如果不能给你们建塔选个好风水，我的风水事务所从此摘牌，我这个副会长也不当了，回老家乡下种田去！
好！介绍他来河阳的老板姓魏，卞虎他们都叫魏总或魏老板的！抚掌笑道，我本来还不敢给你打包票，现在你老杭夸下了海口，我到时候也要替陈市长、替市政府来检验你的真功夫的，呵呵！
原本不懂风水的陈亮副市长与杭一行一面之交，就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信赖。第二天上班，他来到尹凡的办公室，跟他汇报宝塔建设的三项准备工作，一是选址，二是设计，三是起名。尹凡佯作关注地听着，却并不肯发表任何实质性意见。陈亮说，这三项工作，首要的看来是选址，没办法，这个事书记没有具体指示，我们又不内行，只好听取群众建议，请个风水大师来帮助选址。他怀着浓厚的兴致，把昨晚与杭一行会面的情形拣重要的说了一遍。尹凡说，这个啊，过去批判说是封建迷信，其实也不见得就是。风水是从阴阳五行中演化过来的，它体现了古人认识世界的一种规律。最近我看几本刊物上的文章，有人甚至评价它是一种简陋的系统论，一种原始的环境科学。当然啦，我对这个东西也不懂，既然这项工程建设具体由你负责，你就全盘负责到底！重要事项直接向陆书记请示就可以了！
陈亮说，你是博士，学问多，水平也高，你不反对请风水大师来选址，我心中就有底了。
尹凡说，当然谈不上反对，但也不好讲支持。毕竟风水这个东西没有定论。不过，既然陆书记对这项工程相当重视，最后的选址必须得经过他拍板，你不妨把这事跟他作个汇报。
你说得对，当然要向书记汇报！
这些天，在鲁智海、卞虎、老魏等人的陪同下，杭一行驱车跑遍了河阳市内和周边的地方，又查阅了河阳的地方志等相关资料，还去了玉笏山，在那儿看了地形地势，来来回回折腾了十几天，最后在城西那儿看中一个地方。
他之所以选中城西这边，是因为首先排除了城南和城东两个方位。城东是阳河路所在地，前面说了，阳河路上已经有河阳市的标志性建筑，就是那尊青铜锚，市委常委会已经认为在那儿再建塔不合适。城南延伸出来是工业园区，如果把宝塔建在城南方向，会隔断城区通往工业园区的气脉，所以也不合适。城北和城西，地势都差不多，但杭一行说，北方乃玄武所居，玄武主长寿、主爵禄，不可以塔镇之，只有城西方向建塔最为合适。西方其色为白，在音属商，在德为义。西方为音之始者，其声清朗激越，有奋发之义；义者五德之伦，鬼谷子说：“精金美玉百炼琢磨，可以观义。”—这都是事业兴盛的基本。再者，西方灵兽为虎，城西那里一座山冈，尽管不高也不大，但前高后低，如白虎蹲踞。我观察了一下，与东面阳河对岸的玉笏山走势恰成对比。道家经卷说，“西方白虎上应觜宿，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慑禽兽，啸动山林”，又说，“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塔镇西方，正可以协助河阳市领导班子以金玉之质，挟领导之威，带领全市走向事业的峰巅……
杭一行对风水方面的书背得挺熟，口若悬河，张嘴就来，陈亮被他满嘴的之乎者也和阴阳五行给转晕了，无论他说什么，陈亮都感觉像那么回事，而且更深地体会到建这座塔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陈亮这么作兴杭大师，其余人当然也不敢怠慢，杭一行在河阳活动期间，就有了一种众星捧月的姿态。
当然，请风水先生来择方相地，毕竟是不便公开的事情，于是媒体对此完全没有报道，一般民众也并不知晓。
这边在择地，那边宝塔的设计同时在抓紧。省建筑研究院的付清副院长见河阳市对此事重视异常，便选择了一个高规格的方案。他说，塔的规格除了造型和材质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层级。历史上有过三十七重塔、十七重塔、十五重、十三重、十一重、九重、七重、五重和三重塔……不管多少重，取的都是单数。在同等形制下，层级越高，修建难度越大，这是不言而喻的。一般建塔，五重、七重的居多，因为古代建筑受到机械设备和建材的限制，不容易建得太高，所以能建七层塔已经很不简单了。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随便说的数字。现在不用说建塔，就是建楼，也几乎到了想建多高就建多高的地步，五十层、一百层都不罕见，塔就相对更简单了。不过，这种建筑带有很强的仪式性，不能随便打破传统，我以为，取最高的层级就不那么妥当了。但求其次，建个十七层的应该可以。河阳市这些年在你们党政班子领导下，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和进步，河阳的前景无限光明，建上一座高塔，也算是一个承前启后、革故鼎新的意思吧。
陈亮对付清予以河阳市充满热情的赞许没有表示不同意见，但对塔的规制不敢擅作主张，就说，你先设计吧。弄出来了，要加层减层，那就好办多了！
付清到底是行家里手，他带的人马没有多少时间，就按照陈亮的要求拿出了图纸。线描的结构图上，十七层宝塔层叠复沓，累进直上，已显出浑厚凝重的模样，而彩色的效果图更是让人看了怦然心动。
效果图上，整个河阳市的地形地貌都展现了出来。坐落于南方丘陵地区的河阳城区，北面丘陵隆起；东面阳河如带，阳河对岸是玲珑的玉笏山；南面为坡度平缓的丘陵，那里是绵延十里的工业园区；西面则是田垄和低矮丘陵交错的地方。图上的景致，要是按照杭一行的说法去套，什么“左青龙，右白虎”的，好像真像那么回事，只是城西这座小山包，杭一行说它有白虎之势，其实名字叫做卧牛岗，说明当地人看它就是头牛的模样。
由于宝塔选址在卧牛岗上，效果图把这里作为图纸的中心，对其的描画更加凸显。卧牛岗目前还是一座荒岭，上面草木稀疏，如同瘌痢，图上却预先将其按照一座郊外森林公园的定位画出了实景：苍松树树，翠竹丛丛，花圃座座；石阶蜿蜒，亭阁相望，游人如织……小山的最高处，是那座十七层的宝塔，塔的基座有一个小型广场，四面有汉白玉的围栏。宝塔呈八面体，通体上下金光灿灿，浑如铜铸，每一层的遮檐各伸出八只向上翘起的尖角，角上挂着的铃铎也画得清晰可见。塔顶高高耸立，直插云端，上面的葫芦顶缀了一颗暗红色的龙珠，龙珠熠熠放光，把周边的云朵都染红了。
几张不同的图纸（效果图、平面图、结构图等）呈送到市委书记陆浩明那儿，陆书记反复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图纸最终按照书记的意思得以完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