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中京下了一场小雪,大有想要将诺大的中京铺满的气势,但是却因为石板上的温度太高,刚已落下马上变化成了雪水。来自落云国少年知不觉间度过了他们在齐国都城的第一个月,然后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中颇为重要的那个日子,如果把那些生死间的事件全部不计算在内的话。
没错,今天便是文昌宫一年一度的入学之日。之所以文昌宫选择在冬日开学,便是因为这里有很多学子来自偏远的乡下,而他们的家中都或多或少的种着几亩桑田,春种秋收,这些琐碎的农事在中京这样的达官显贵看来必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在一些人眼中,可是关乎到一年生计的大事,所以文昌宫明文规定春季与秋季文昌宫学子可以申请回家务农,但是却必须在冬季结束之前修完一年的课程。这虽然有些劳累,但是对于那些来自乡下的学子来说确实莫大的幸运,而制定这条规定的人便是当今文昌宫的校长殷王。
文昌宫开学对整个齐国来讲都是件大事,天大的事,至于中京的民众,更是早已翘首期盼多日,各式小贩都提前开始营业,所以楚忌很幸运的吃到了只有落云国才有的甜豆腐脑。
楚忌不停打着呵欠,揉着有些发涩的眼睛,明显昨天夜里没有睡好,清晨五点钟,便被柳姨拖起来梳洗打扮,楚忌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出了文候府的大门,早有一辆暗红色的马车等待,车行的马车知道这位主顾的身份,不敢怠慢,半夜就已在巷口待命,所以楚忌出了文侯府,便马上动身向南的文昌宫进发。
在富贵街时还好,马车一入南城便变得寸步难行,此时正是黎明的黑暗时,宽敞的大街上显得有些阴暗,被数百辆马车塞的死死的,天空中飘着细雪,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数不清有多少车轮在移动,有多少马蹄在恼火地踢着石板上融化的水,再凉的天气也惹的重人烦躁不已。
王宫当然预料到此刻文昌宫新生入学的景象,每年都会派出一队御林军负责维持南城的交通秩序,文昌宫学生的马车当先放行,车夫挥舞着马鞭在以为高高的御林军的指挥下,艰难地挤出一条血路。但是依旧看不到那文昌宫的影子。今日的文昌宫学生是最重要的人物,这些最重要的人物当然不乏王公贵族之子女,可是步入了这南城大街,即便他的父亲在朝中的官位有多大,依旧只能排队前行。那些想要前来凑热闹的人,更是被毫不客气地赶到了最后方。
不管多么华贵的马车都安静的停在路中央,见惯了大场面的楚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一幕,但是那些面色如常的随从护卫们告诉了他,过往无数年间,文昌宫开学时大概都是这副模样。
如乌龟般爬行的涌涌车流,在经过了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后终于不再动了。显然最前面的车子已经到达了文昌宫的门口,将车内的学生送到之后却因为四周的车辆无法返回只好停在原地。无奈之下后面马车内的学生们只好下车步行。
楚忌也下了马车,从柳姨手中接过书箱,随着人流向着南方继续行去。
初雪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片片落在楚忌丝绸长袍之上后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远处那并不高的小山陡然从中京南门不远处拔起,虽不是很高,但是却颇为秀美壮观,这中京之大竟然将山峰也包裹在城池之内。而这山名曰文昌山,当然属于文昌宫。
遥望前方细雪下的山峰,虽然朦胧,但是却那样清晰可见。
楚忌的心情骤然变得极为平静。文昌宫或者可以说是墨庭,我楚忌来了。
文昌宫门前的牌匾极小,小到让人看不清哪上边的落款是谁提的字。连楚忌也不认识的牌匾材料,在细雪中也依旧闪着微微紫光,想来不是什么凡品,文昌宫门前站着几名御林军的兵士,帮助教官来逐个检查没个少年的入学通知,而在这里不管什么名家子弟,都要与自己的仆人分手了。
“柳姨您先回吧,别跟着我了,我自己可以的。”楚忌微微点了点头,回身对着身后的中年妇人说道。
“哎,忌少爷在文昌宫处事千万要小心,前几日得罪了小殷王,他在这里不知道会对忌少爷整出什么幺蛾子。”柳姨的语气颇为担心,这种王亲国戚之家,没人能惹得起,即便是齐国的文侯也不行。
感受到中年妇人语气中的关怀,楚忌心中颇为感动,“柳姨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义父和你操心。”对着柳姨颔首,转身向着文昌宫大门走去。
“站住,姓名,入学通知。”那守门的御林军伸出手拦住了楚忌的步子,机械的问着重复的话,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知道今天的开学仪式齐王会亲自前来,所以一定要对每一个进入文昌宫的人都要慎重检查,一旦出了纰漏,那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林忌。”楚忌报上名字从怀中将入学通知递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御林军的眼神从机械变为惊讶,然后强忍住变为冷漠。
看来自己的名字在中京已经声名远扬了。楚忌毫不在乎这异样的目光从那御林军手里接回入学通知揣回怀中,向着宫内走去。
学生们依次进入,在文昌宫教官的指挥下在一处宽敞石坪前排队,然后进入坪旁的两排廊间休息。
学生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大部分是教官们亲自在齐国各州村塾挑选而出,剩下的则来自各部衙的推选,人数非常多,然而这么多学生坐在石坪两边的廊中避雪,竟是丝毫不显拥挤,可以想见地方何其宽敞。
石坪上方是文昌宫的主要教学建筑,因为建筑本身极为高大,两道斜斜的甬道如同凤凰的双翼,所以没有什么小家碧玉之感,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利爽朗味道,显得极为大气。
初冬的雪终究是不长久,在北风轻抚之下,片刻后便烟消雪散。
楚忌放眼环顾廊间,密密麻麻的年轻人或聚集在一起,或单独眺望着文昌宫的风景。大概有个三四百人。显然这三四百人尽是齐国下一代的希望,都是齐国最优秀的青年。是的,被教官从某偏鄙乡间村塾带回中京满脸稚气懵懂不安看着身周不满十四岁的天才小孩儿,有的身材魁梧,有的却瘦弱无比。有的身上绫罗绸缎,有的身上却只是粗布麻衣。但当他们走进文昌宫的那一刻起,都变的相似了。
“你很面生。”楚忌身后一个少年忽然凑了过来,轻轻的敲了敲楚忌的肩膀。
楚忌疑问的回头,颇为差异的看着这个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但是身材却异常魁梧的少年。
“你好,我叫苏潮。苏州的苏,潮州的潮。”说完了自己讪讪的笑了笑。
“林忌,林忌的林,林忌的忌。你的名字很有趣。”楚忌友好的伸出了手,挑了挑嘴角。
“你的名字也很有趣。”苏潮狡黠的笑了笑,显然知道这名字中的莫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