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的家庭共同体中，父严，母慈，小叔子调皮，小姑子娇气，大嫂则是一个有点难当的角色：既要有当家理事的责任感，能吃苦还要能吃亏，又要不失女性本色，细心周到，善于料理。这种品行带到职场中，也就给社会生活带来一种成熟的暖意。
在美国的旅行中，我常常见到这种大嫂型的职场女性。
拉斯维加斯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一切都按金钱法则计算得很精细。在西餐厅，客人就餐之前先领号，按号入座。以把客人尽可能平均地分到事先做了划分的餐厅服务员分管的桌子上。这里服务员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客人的小费，不分匀就会不公平。服务员看上去都是大嫂型，很热心也很细心。西餐厅不供热开水，谁要喝，要么是饮料，要么是自来水。我用蹩脚的英语说了“热水”，一个大嫂居然马上就明白了，接过我的水杯去工作间盛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来。我喝水的时候她去忙别的了，我一喝完，她又主动过来，拿过空杯子再去盛了一杯，示意你不在这里喝一定会想带一杯走人。她显然知道中国人爱喝热开水。
那天，我们上午从波士顿起飞，中途在华盛顿经停一个小时，又开始飞洛杉矶的五个小时行程。我们一帮人来美后差不多天天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汽车上，早出晚归，折腾得筋疲力尽，一坐下就东倒西歪。著名作家邓刚一米八、九的个头，塞在三人一排的位子里实在有点不舒服，更别指望睡个囫囵觉。一位空嫂走过来，比划了好半天请邓刚跟她走。她把邓刚带到了客舱前面一排全空着的座位，因为飞机上冷气开得太大，一下给了他三床毛毯。这还不算，又连着给他送了好几次吃的喝的。“911”之后，坐飞机的人少多了，美国航空效益下降，对旅客也抠门多了。别的航班不知道，至少我们现在搭的这趟航班，一次给的点心还不够塞牙缝。
这位空嫂是个高大健壮的黑人，块头跟邓刚不相上下。她对邓刚的热心也许正由此而生。这热心以及体贴的细致，颇让邓刚也颇让我们感动，留下深刻印象。不由想起，搭乘美国航班，我们见到的差不多都是这种有年纪的空嫂。
不光西餐厅和航班上是这样，我们在类似保罗格蒂博物馆、尼克松图书馆这样许多一流的公共设施看到的女性服务人员，也大都有些年纪。有的干脆就是形同火鸡的老太太。不过她们一个个都描眉画眼，嘴唇鲜红，衣冠楚楚，气度不凡，轻言细语、和颜悦色让你顿生敬意。发现你想要跟她们合影，她们会笑盈盈地走过来配合。
她们有足够的社会生活经验，以及足够的敬业精神，哪怕后者是出于怕弄丢饭碗的担心——“弄丢饭碗”是一种戏言，我在保罗格蒂博物馆听说，那帮老太太是在市政府请愿后争取到那份工作的，他们请愿的理由并非没有生计，而是希望积极参与社会生活。美国并不是一个零失业的国家，同时也有很不错的养老保障和社会福利体系，尚且这样尽量合理地发挥人力潜能，想起我们的许多行业的非美女不取、非年青不取，的确很让人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