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与友周群、玉冰、梦文女士于“心灵茶汤”喝茶清聊。
茶间,梦文女士所述身世,颇为奇特。
梦文女士生于市郊农家,十六岁与一同学坠入爱河,不顾父母家人的反对,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嫁给了这位同学,成为一位农妇。成家后,丈夫不事生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原来在家里受父母宠爱的梦文,学会了洗衣做饭,操持农活,经商做小生意,一双瘦肩担当起了全家的生业。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她就这样尽心尽意地服侍了丈夫二十年,但最后还是以丈夫有了外遇,双方解除婚约告终。
几年间,梦文女士情怀郁结,难解难排,遂于两年前学会了上网,在网上开起了博客。奇的是这位几乎背不出几首古诗词的农家女子(她说她此前受的古诗词教育就是初、高中课本),却在网上发表了一首又一首吟咏相思离愁、弃妇哀怨的古体诗词,不唯遣词用句是古典的,且情思意境也是古典的,而且一写就不可收拾。
这个纳闷似乎还是梦文女士为我们解开了。据她讲述,小时候算命,算命师傅说她前生是一个歌妓。她和她的前夫初识时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们认识的时候,她的前夫反反复复做过几次同样的梦:梦见自己躺在床上,日夜思慕对窗青楼的一位才艺双绝的歌女,因思慕过切,终至缠绵病榻,抑郁而亡。
难道,这位思慕歌女的男子就是梦文此世前夫的前身?那位才艺双绝的歌妓就是梦文的前身?颇觉不可思议,但对照前缘后果,似乎又有蛛丝可寻:这位男子思慕那位歌女,一灵不昧,此生再续前缘;梦文女士为还前债,含辛茹苦侍候了他二十年,如今缘尽债还。而那位色艺双绝的歌女,是否也把诗心才情流转到了今生?不可思议。
生死轮回和因缘果报是佛教的基本观念之一。《圆觉经》云:“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且故能令生死相续。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又云:“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在我们古代,有三生石的说法。传说人死后,走过黄泉路,到了奈何桥,就会看到三生石。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因,今生果,缘起缘灭,都印在三生石上。无始以来,它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乐悲欢、笑泪情债。据说现实中也有个三生石,就在浙江杭州,是一块状貌嵚崟磊落的巨石,在与飞来峰相连接的莲花峰东麓,石上刻有三个碗口大小的篆书“三生石”及唐代圆泽和尚《三生石迹》的碑文,以记述“三生石”之由来。
现讲讲“三生石”的故事。
唐朝的时候,富家子弟李源,因父亲死于战乱而悟人生无常,把自己的家捐献出来改建惠林寺,并住在寺里修行,和寺里的住持圆泽禅师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一天,他们相约共游青城山和峨眉山,李源想走水路从湖北沿江而上,圆泽却主张由陆路取道长安斜谷入川。李源不同意,圆泽只好依他,于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边,看到一位穿花缎衣裤的妇人正到河边取水,圆泽看着就流下泪来,对李源说:“我不愿意走水路就是怕见到她呀!”李源吃惊地问他原因,他说:“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的儿子,因为我不肯来,所以她怀孕三年了还生不下来,现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三天以后洗澡的时候,请你来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为证明。十三年后的中秋夜,你来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来和你见面。”说完,圆泽就坐化了,河边的妇人也随之生产了。三天以后,李源去看婴儿,婴儿见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遂无心游山,回到惠林寺,寺里的徒弟才说出圆泽早就写好了遗书。十三年后,李源从洛阳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圆泽的约会。到寺外,忽然听到葛洪川畔传来牧童拍着牛角的歌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情人远相访,些身虽异性常存。”李源听了,知是旧人,忍不住问:“泽公,你还好吗?”牧童说:“李公真守信约,可惜我的俗缘未了,不能和你再亲近,我们只有努力修行不堕落,将来还有会见面的日子。”随即又唱歌:“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寻已遍,欲回烟棹上瞿塘。”牧童且唱且去,直至杳无踪迹。
这个故事听起来确实令人恍如做梦。三生石上旧精魂。也许,三生茫茫,我们都在里面流转,只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每个人都站在三生石上,只不过大家都忘记了自己的旧精魂。
再讲一个我老乡黄庭坚的故事。
黄庭坚,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江西修水人。北宋诗人、词人、书法家,为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诗书画号称“三绝”,与当时的苏东坡齐名,人称“苏黄”,为苏门四学士之一。黄才高命薄,一生坎坷,后死在流放地广西宜州,也就是刘三姐的家乡。
据《修水县志》记载:黄庭坚出任黄州知府的时候,一日午间做梦,梦见自己走到一个乡村里去,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倚门而立,好像在等谁。门口有一张香案,上面供着一碗芹菜面。黄庭坚觉得饿,就端起碗来把面吃了,不多时梦醒,嘴里竟然真的有芹菜的香味。以后接连两天做梦,都是同样的情景:吃了面,醒来嘴里仍有芹菜香味。黄庭坚感到非常奇怪,于是遁着梦中的路径走,果然来到一处乡村,景物都和梦里一模一样。梦中见到的白发老妇也正站在门前,旁边是一碗香喷喷的芹菜面。黄庭坚上前问缘由,老妇恸道,今天是她女儿的忌辰,女儿生前最爱吃她做的芹菜面,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摆上面来祭奠。黄庭坚想,事情也真巧,今天正是他的生日,遂又问,那女儿死去多久了?老妇说,26年了。黄庭坚一惊,自己今年正是26岁。后来进得屋去,里面有个尘封多年的大柜,因为不知道女儿把钥匙放在哪儿,所以一直没打开过。黄庭坚想了一下,轻而易举找到了钥匙,柜里全是女孩儿生前读的书,还有写的文章,居然和他自己历次考试的文章一字不差。黄庭坚这时才明白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家。那老妇,自然是他前世的母亲,于是接回府衙,奉养终身。
北宋何子楚撰笔记《春渚纪闻》载:黄庭坚前身实为一位女子。他贬谪涪陵的时候,还曾梦到过这位女子,向他亲口叙说前身。她自称常诵《法华经》,只愿再生为男,且欲名满天下。为取信于庭坚,她还点出了黄庭坚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私,就是他有“腋气”。据女子云,庭坚此病,是有因果的。“某所葬棺朽,为蚁穴居于两腋之下,故有此苦。”原来是这一窝蚂蚁害的。欲除此病,只需打开女子墓穴,“除去蚁聚”。庭坚依言照办,果然,“腋气不药而除”。
黄庭坚悟前生今世,感慨万端:“似僧有发,似俗脱尘。作梦中梦,悟身外身。”
丑鱼:那一个个传奇,谁又能验证呢?如若将今世果皆理解为前世因,是不是也是不该有的执著?我倒愿意相信: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还有一句:珍惜今世缘,不要寄来生。
寂寞无解:今世结善缘,种善因,来世结善果?信且行之。
馨香满室:且说这百年修得同船渡,想想人与人的相遇,真是不易呢!人有轮回,我相信。所以父亲常说,人要有能力、有智慧,这样,今生不会太苦,来生不会太傻。
绿萼:做梦中梦,悟身外身。
不要生活在回忆中,一切皆流,一切皆幻。不好的回忆徒增烦恼,好的回忆也只会增加华年如云飘逝的惆怅,不要去执著于当念,因为当念刹那已是前念;不要太多地臆度未来,毕竟未来还没有到来。三心无执无缚,我们就有一个清明的当下、一个安详的当下。
第五卷 禅意我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