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
那,是个阴沉的天。她独自撑着伞没有目的地游走在那些繁华的街市,心情,差极了。
今天,是哥哥离开她的第4年了,他没有回来,始终不会回来。
可笑的很,不是吗?
4年前的今天,阳光还是那么灿烂,只是手心缺少了那点温度;4年后的今天,没有太阳,手心里也再也找不到那点温暖。
哥哥,你在那,还过得好吗?
心,不能释怀地揪成一团。乱极了。
很快地,她单薄的身影隐进了一条小巷,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听见里面传来的掺和着雨水的哭泣声。
在这个日子里,原来,还有人比她更伤心。
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近,走近,那个蹲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身躯,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他在哭!
很不平静地站在他身后,默默聆听他的哭泣声,久了,眉心也皱成一块儿。
“心,疼得厉害吗?”蘩小陌撑着伞,没有感情地问。
“恩?”
“你,很疼吗?”
“你?。”那个脆弱的身躯先是一怔,然后停止哭泣,微微抽抖着肩膀侧过身,抬起头,满脸的诧异。
呵,还是个娃娃。
“很奇怪么?”奇怪她的突然出现,奇怪在怎么隐蔽的地方还能被人发现,奇怪身后这个人凝视自己哭泣的样子,奇怪她问的每一句话。
“你?!”他瞪大了红肿的双眼。
“不哭了?”她笑,不知是淡然,坦然,或是怅然。
“不用你管。”他转过身,语气里还充斥着悲愤和对陌生人的极度排斥。
“好吧。”她还是笑着转身,因为知道他会叫住她。
“等一下!求求你,别走……对不起。”
果然!
“可以了吗?”她止步,问他。
“恩?”
“告诉我。”
“你?”他,那个男孩疑惑地打量着她,还是奇怪。
不过,这回,是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渴求眼前这个比自己大3,4岁的女生留下来。
“放心吧,我会听的。”明白他想倾吐心事的心情,蘩小陌柔和地说出他内心的渴望。
“哦。”她竟会懂自己的心事?
拉起那个男孩,瘦弱的身子骨不停地发抖,只是干瘦的臂弯里紧紧抱着什么。将伞往他身上凑了凑。
“为它么?”眼神再度瞟了瞟那个东西,收回眼神,抿上唇,知道他会问的。
“你,你怎么知道?”身边的小人慌张地问道。
“因为你一直抱着它。”很淡很淡的口吻。
“它……死了。一只小狗,很小。”微微啜泣着。
“哦。”
他,和她一样是个感情用事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笑我?”他突然问她。
“为什么要笑呢?”他的问题真的很唐突。
“因为,因为我在为一只狗哭,你不觉得好笑吗?”
“如果那么认为,我也不会留下来。”一只小狗?有些惊诧,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蘩小陌扬扬嘴角,毕竟身旁还有个人等着安抚。
“感情很深吗?”见他沉默,自己先开口了。
“啊?”
“你和它。”
“恩。很深,很久前它就一直陪伴着我了。我们总是在一起玩,没有人愿意理我,只有它。可是,现在它也死了。”又有点哽咽。
微侧过头,已经知道他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没人理你?”
“恩,他们都不爱我。”
“不爱?”
这个词未免太沉重了。
“对!我恨他们!恨他们!”
“恨?为什么?”
那个小人开始咆哮,很凶很凶:“他们从来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既然生了我,又为什么让我浑身是病?为什么要我独自面对别人讥讽的眼光?为什么要我无休止地去医院,吃药?为什么不让我死!”
“啪!”
男孩惊措地盯着眼前那个平凡却严肃地扇了他一巴掌的姐姐。
“你……”
“会疼吧?”
“你干吗打我!”他,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扬起了自己的拳头。
“为你说的话。”平淡,还是平淡。没有一点温度。
“话?我说错什么了!”
“因为你说的‘恨’,因为你说的最后一个字——‘死’”蘩小陌望着眼前的男孩,继续,“或许你认为你未曾被爱过,可是你错了,错得离谱。”
男孩仰起脑袋,攥紧的拳头渐渐放下。
“你从始自终都在被爱,不是吗?”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小人,面部开始变得柔和,“因为被爱,所以,他们生下了你;因为被爱,所以,即使你是个浑身有病的孩子,他们也不曾抛弃你;因为被爱,所以,他们才会不再溺爱而是放手让你去面对世间的残忍;因为被爱,所以,他们才会带着你寻遍医生,哪怕是最微弱的希望,最渺茫的曙光,他们也拼命去争取,从不放弃。”
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他无措地低下头。
“而你,却在一直不断地拒绝被爱,抗拒被爱。其实,在你的眼里,心里,并不该充满仇恨。”
蘩小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而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说‘死’,你说你想死,你说为什么不让你去死?难道不觉得可笑吗?你看看你怀里的那只狗,前一秒它还活蹦乱跳,而现在呢?现在呢!”她有些激动。
“现在呢?”他喃喃着。
“它死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它死了!你所谓的死就是像它现在一样,孤独,无助,凄凉地独自离开,再也看不见任何美好的事物,再也听不到任何美妙的声韵,就那么兀自无声无息地死去。这样,你觉得很好吗?”他垂着头,不说话。
“其实,这个世上还有许多爱你的人,如果你愿意被爱,你会变得很幸福的。死,它根本结束不了痛苦,反而会束缚着你更加愁苦,所以,惟有活着,好好地活着,你才会快乐。”
渐渐平复了心情,蘩小陌轻轻抚摸他光洁的小脑袋,蹲下身子,怜爱地注视着他:“一个人静静后,就快点回家,他们会着急的。”
“恩。”他点点头,很诚恳。
“好吧,我该走了。伞,你拿着,找个安静的地方将它埋了。”
一同埋了的,还有那沉重的仇恨。
“我会的。”他抬起头,冲她笑了,很干净的笑容。
“记住哦,除了接受被爱,还要学会施爱。开心地过活下去吧。”微低首,一枚吻很轻地印在那个依稀映出手掌的地方。
笑着望望那双惊讶,羞涩的大眼睛,起身,背过身子,姗然离去。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身影一直注视着这里的1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