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关于寞和哲。}
第一次见到它,是因为他。
她很清楚地记得,在那片盛开着一团团满天星的山坡上,她和他追逐着嬉戏,他跑得好快,一个劲地喊着‘快点,快点。’她卖力地挥舞着小手不服输地追赶着。那天的爻湖真的好美,泛着橘红色的光辉。
“我来了!”她扑向他,他回过身,接住她,仰倒在地上,小陌抱着他,不肯爬起来,“哥哥,你被我逮到了!”
“是啊,还是你厉害呢。”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了。
“哥哥,我要一直抱着你,紧紧的,不放开!”
“一直?”
“恩。”
“别反悔哦。”
“不会,不会!”
“小笨蛋。”他捏了捏她的脸。
“大笨蛋。”她也捏了捏他的脸,就这样他们笑成了一团。
夕阳下。
“闭上眼。”
“晤?”
“听话,闭上眼。”
“哦。”蘩小陌顺从地闭上眼,“干吗呀?”
“数到十,然后再睁开眼睛。”他神秘地摸摸她的脸,“不可以睁开哦。”
“恩,1……2……3……4……5……6……7……8……9……10——我要睁开眼睛喽!呀!她被颈上的星星点点的嫩绿惊喜了,“哥哥,它……”她兴奋地摸着它,转过身子问身后笑得同样灿烂的他。
“送给你的,喜欢吗?”陌哲笑着敲敲她的脑袋。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得不的了!”她抱着他,激动得不行。
“呵呵,知道吗?它有一个和你一样美的名字。”
“名字?”
“对,它叫寞。”
“寞?寞,寞,寞!好好听的名字!可是哥哥,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哀伤呢?”
“或许吧。“蘩陌哲美丽的黑眸微现一丝落寞,但随即又被他掩去了,”陌儿,你要好好珍惜它,知道吗?”
“我会的,哥。”她很郑重地点点头,“哥,这个,你是从哪里卖的?”她好奇地问。“不是,它是用心,用一颗心做的。他正色,陌儿,记住,要一直戴着它,它一定会守护你的。”
“守护我?可是我有哥哥你的保护啊。她不住地发问,一颗心?又是什么?谁的心呀?”
“嘘,安静点,只要听哥的话就好,乖。”他亲亲她的小脸,牵起她的手漫步在爻湖畔的四周,“陌儿,你看,这些盛开的满天星就像你绽放的笑靥一样美丽,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笑得跟现在一样美。”
“恩,陌儿知道。陌儿会笑得很好看很好看。”蘩小陌扬起漂亮的嘴角,既而又撒娇似的看着蘩陌哲,哥~
“恩?”
“我要么。”
“又来了,好吧!”他蹲下身,她像小鹿一样轻捷地跃上了他的背,由他背起她稳稳地踏上回家的石子路。
是什么,在闪着光?
是眼泪。早已在记忆中潸然落下。
那段日子,她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便是轻吻寞,再跟它说一声‘早安喏。’然后,兴高采烈地奔向哥哥的怀抱,贪恋他的温柔。可是,大概在第100个美好的早晨醒来后,她却永远失去了他——她的哥哥。”
那天早上,蘩小陌习惯地吻着寞说‘早安’后去找哥哥,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她焦急地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可是喊遍了整栋房子,也没有哥哥的回应。一时间,心口疼得厉害,不安的念头一次次划过她的脑海。
‘哥去哪了?他去那了?’她冲出家门,却看到家门口的道路上醒目的有一滩殷红。她不敢想,不敢,只能拼命地跑回家打爸爸妈妈的电话,可是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拨错键,好慌乱,好害怕!
终于,她拨通了爸爸妈妈的电话,可是听到的除了微弱的啜泣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妈,我找不到哥哥了,好奇怪哦,他去哪了?你知道吗?”蘩小陌竭力地平静下心情----她真的不敢去揭晓这个谜底。
“小陌,哥哥,哥哥……他,他……”妈妈泣不成声。
而她则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安慰自己,不,是强迫自己说‘哥哥没事,哥哥一定没事!’可是,这点最后的企求,却被一声‘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伤者抢救无效’给残忍地剥夺了。她傻了,呆了,“啪”的,掉了电话。她不敢去涉想,更不敢去面对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她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她不要,她不要他离开她!”
泪已成诗。
“陌儿,别哭。”梦境中,陌哲抱紧她。
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哥哥,不要走,别离开陌儿。”她哭着哀求。
“傻瓜,不是有它保佑你吗?”他搓着她颈上的纤细链条,心疼地安慰道。
“不!我不要,哥哥!我只要你!”
蘩小陌试图一把扯断链子,可是抬起的手却被哥哥抓住:“陌儿,听话!要一直戴着它!”
她挣扎着,绝望地喊着:“可是,我,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陌儿,哥哥不会走,哥哥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他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身边?”
“对,陌儿,我会在那守护着你。”望了一眼蔚蓝的天宇,他淡淡地承诺。
“不!哥哥!”小陌慌忙地抬头,可是她看到的只是夕阳下耀眼的余辉,”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像发了疯似的四处奔跑,踏遍了整个山坡。璨然的满天星似乎都在为她哭泣,被少女踩开的山径伤疼得不知所措。
“哥哥!哥哥!蘩陌央!你出来啊!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怎么可以!你是个大混蛋,大混蛋!”她筋疲力尽地倒在爻湖畔,额前的碎发杂乱地粘在额头。汗水,泪水,浸满了她的全身。
“哥哥。”
她带着一颗疲惫得伤痕累累的心沉沉昏睡过去。
有些人,注定要成为永久的伤痛。
爱得有多深,痛得,就有多深。而她,则疼得甚至心碎。
蘩陌哲——这个名字,在她十二岁的那个灰暗冰冷的夏天后,再未向任何人开口提及。
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她可以遗忘他,可是,她错了,她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有谁曾知道,在那段失去哥哥的日子里,她曾一度陷入自私的鄙夷蜘蛛网,她不止一次地想找那个被救的女孩算帐,因为是她,是她鲁莽地乱闯马路才会害哥哥离开自己。如果没有她,哥哥就不会被急驰而过的卡车碾过,像一片叶子那样黯然凋零。她不允许任何人提及他的名字,他的一切,可是却放纵自己抱着他的枕头痛哭流涕,她明白,若不是因为寞的存在,它给她的信念,她想她恐怕早就疯了!”
止泪,笑却成歌。
终归,那个弥和了五年的伤口,开始结茧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