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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盛名之下(1)

16自我欺骗少不了

乔布斯的麻烦来自和他关系时断时续的女友克里斯安·布伦南。有一段时间,克里斯安和乔布斯在里德学院的一位名叫卡尔霍恩的同学约会,但不时又会回到乔布斯身边。这对于嬉皮士来说,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苹果公司日渐兴旺,乔布斯在库珀蒂诺的城郊租了一套房子,和大学时期的好友(当时正在为苹果公司打零工)丹·科特克住在一起。克里斯安后来也搬了进来。

乔布斯和克里斯安放纵情欲的结果是克里斯安怀孕了。

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乔布斯内心对“父亲”这个字眼充满了反感。他根本没做好当父亲的准备,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当父亲。克里斯安的意外怀孕以一种无可否认的事实击碎了他的操控感,并引发了他的不安全感。

乔布斯对此深感恐惧,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克里斯安去堕胎。这和当年他母亲怀孕时的情况已经不同了。堕胎已经成为一件合法的事情。

1966年旧金山流行麻疹,很多人被感染。这种麻疹的并发症有可能导致孕妇死亡以及胎儿的先天性畸形。于是当地的21名医生不顾禁令,为感染麻疹的孕妇做了堕胎手术,结果遭到逮捕。此事经新闻报道后,引发了更多人对禁止堕胎的不满。

1973年1月22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终于将堕胎合法化。这一判决影响之大,甚至被一些美国人称为“第二次内战”。

旧金山在硅谷附近,所以,乔布斯立即想到了“堕胎”。但是,克里斯安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乔布斯的不负责任让她非常恼火,克里斯安坚决不同意堕胎。不安全感、挫折感一起压向乔布斯。

这一时期,苹果公司在快速发展,乔布斯的控制欲却受到了极大的钳制。马库拉请来的斯科特对他严格约束,甚至老实木讷的沃兹尼亚克在技术上也对他寸步不让。克里斯安不肯堕胎,等于是在乔布斯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这让他感觉自己不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公司,甚至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

乔布斯本来就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些烦心事叠加在一起的后果则是让他更加乖张暴虐,用冷酷无情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如果乔布斯在公司内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控制欲有了充分的发泄渠道,也许他对待克里斯安就不会如此粗暴无情。

乔布斯开始宣称,克里斯安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他的骨肉。因为和克里斯安上过床的男人并非他一人。

这样的说法让克里斯安怒不可遏。她确实有过别的性伴侣,但怀上孩子的那一段时期,她一直居住在乔布斯租来的房子里,从未和别的男人交往。乔布斯的说法也让科特克惊诧不已。科特克也一直和他们住在同一座房子里,他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想到乔布斯当年痛哭流涕地向自己诉说被父母遗弃的悲痛,再看他如此残酷无情地对待克里斯安,科特克很难理解。他对处于困境中的克里斯安施以援手,却招来了乔布斯的不满。

就是从这一件事开始,乔布斯后来名闻天下的“现实扭曲力场”开始萌发并成形。

所谓“现实扭曲力场”实际上就是一种最彻底的自我辩护,甚至可以称为自我欺骗。当现实中存在不可协调的矛盾时,有的人就会在内心构造出一种让自己也深信不疑的假象,然后再充满自信、言之凿凿地宣示于外。假象当然与现实不符,但自我辩护者却让现实屈服于他所需要的那一种假象,并以此来推卸责任或诱骗他人。

这种独特的心理机制非乔布斯独有,只是他表现得最为典型。实际上,这种心理机制也是一种自私的保护机制,它可以让心灵风暴的承受者以一个充足的理由(或借口)迅速从困境中摆脱出来,尽管这会被清醒的旁观者视为厚颜无耻、混淆黑白。更为可怕的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会被这样的“现实扭曲力场”所迷惑而不加抗拒地接受。

心理学家利昂·费斯汀格(LeonFestinger)曾经潜入过一个相信世界末日将在12月21日来临的群体中。这个群体的领袖玛丽安·科琪(MarianKeech)宣称,信徒们将会在12月20日午夜时分被一艘飞船接走,以逃离即将毁灭的地球。玛丽安的很多追随者信以为真,纷纷抛家舍业,花光积蓄,来到她家中,坐等飞船来临。12月20日的午夜,根本没有出现任何飞船的踪迹。到了凌晨2点,信徒们变得非常担忧。凌晨4点45分,玛丽安发布了另一则宣言:由于小团队无与伦比的忠诚,世界已经被救赎了,本该降临地球的毁灭性危险已经消除了。

焦虑不安的信徒们立即变得欢欣鼓舞。尤其是那些付出最大代价的信徒(抛家舍业,花光积蓄)更是对玛丽安的话深信不疑。他们甚至走上街头,拉住行人,宣扬这个奇迹,并力劝他们改变原先的信仰而来崇拜玛丽安。

玛丽安的话显然也是一个典型的“现实扭曲力场”。但如果没有这一说辞,真相将惨不忍睹。当她所说的假象被接纳为真相,一切皆大欢喜。如果没有这样的“现实扭曲力场”,不但玛丽安没法协调内心,那些已经一无所有的信徒更加没法面对残酷的现实。

这一可怕的心理机制普遍地存在于每个人心中。

乔布斯的这一次运用不过是“初试身手”。当他找到“孩子不是我的”这一借口后,他成功地实现了“自我欺骗”,对其深信不疑,从而也立即心安理得地将这件烦心事抛诸脑后,置之不理(关于他此后运用“现实扭曲力场”的屡屡得手,我们在后面再展开论述)。

面对这样的攻击,克里斯安的情绪很不稳定,她开始在同居的房子里摔盘子,扔东西,还在墙上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谩骂之语。两人的关系急剧恶化。

这个时候,弗里德兰听说了这件事,就让克里斯安到他的苹果农场去住。这一安排暂时让乔布斯有了喘息之机。为了表明自己不再和克里斯安有任何一丝关联,也为了让克里斯安彻底对自己死心,乔布斯决定尽快另找一个女友。

现在的乔布斯,衣冠楚楚,玉树临风,充满了吸引力。而且,随着AppleII的成功,他也有了相当的知名度。以这样的姿态,当然是不难找到新女友的。

很快,他和里吉斯·麦克纳广告公司的女职员芭芭拉·亚辛斯基(BarbaraJasinski)陷入爱河。芭芭拉是一个有着波利尼西亚和波兰血统的金发美女,乔布斯对她十分迷恋。两人经常到芭芭拉位于山上的小平房里过夜。

但在公司里,他和斯科特的矛盾依然不可调和。实际上,这并不是斯科特的错,任何一个人,如果“胆敢”去约束管理放纵不羁的乔布斯,必然都会遭到他无情而坚韧不息的反击。在苹果公司内部,他和斯科特之间经久不息的纷争被称为“斯科蒂战争”。

有一次,两个人因为产品保修期的问题争吵了起来。按照当时的行规,电脑的保修期是90天,但乔布斯提出苹果电脑要保修1年。斯科特当场否决了乔布斯的想法,任凭乔布斯怎么声嘶力竭,斯科特都强硬地加以反对。谁也没想到,气焰逼人的乔布斯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号啕大哭起来!

原因很简单,当他感觉失去了对世界的控制后,他就失去了对自己情感的控制。这一做法,和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在溺爱他的父母面前的做派没有两样。而这又等于给他自己贴上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不成熟”的标签。

不过,善于哭闹的孩子总是能够得到他们想要的玩具。乔布斯这个一反常态的举动反而“以柔克刚”,征服了强硬的斯科特。最终,斯科特同意了乔布斯的做法。不过,这痛哭流涕的一幕后来也变成了常态,一再在苹果公司上演。

1977年的圣诞节到来了,意味着这丰富而复杂的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苹果公司第一次举办了圣诞节聚会。当乔布斯来到聚会现场,发现斯科特没有要求宴会举办方为他特别准备一份素食菜谱时,乔布斯当场发飙,让斯科特下不了台。

“斯科蒂战争”的主要特征就是“礼尚往来”。斯科特很快公布了乔布斯喜欢把脚放在抽水马桶里冲洗以缓解压力的隐私。这让乔布斯一段时间内成为公司内窃窃私语的笑谈。

但这还没完。

乔布斯23岁生日(1978年2月24日)的那一天,他意外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发现了一份独特的生日礼物:一只饰有白玫瑰的葬礼花环。上面附着一张没有签名的卡片,写着“愿灵安息:思念你”。

据说,这件事就是斯科特的杰作。

苹果公司两个主要领导者之间接连不断的“闹剧”,到什么时候才会罢休呢?

除非其中的一个人离开。

那么,会是谁先离开呢?是任性的乔布斯,还是强硬的斯科特……

心理感悟:绝对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绝对的真相。

17当众扯一个大谎

尽管乔布斯运用“现实扭曲力场”让克里斯安和她肚里的孩子在他的脑海中“人间蒸发”了,但现实毕竟是现实。乔布斯经由禅修而来的强大意志力并不能改变现实的真切进程。

1978年5月17日,克里斯安在俄勒冈州的苹果农场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一年她和乔布斯都是23岁。巧合的是,乔安妮也是在23岁生下了乔布斯并将他遗弃。

弗里德兰给乔布斯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弗里德兰是乔布斯的精神导师,实际上,“现实扭曲力场”这一套东西就是乔布斯从弗里德兰身上学来的。可以说,弗里德兰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对乔布斯有较大影响力的人。所以,乔布斯的态度和此前判若两人。他立即飞往俄勒冈,去苹果农场探望刚刚生完孩子的克里斯安。在那里,他给新出生的女儿取名丽莎·妮科尔(LisaNicole),但并没有将自己的姓氏赋予这个非婚生的小女孩。

乔布斯在农场待了好几天后才离开。但是,他一离开了弗里德兰的势力范围,立即又恢复了原来冷若冰霜的态度,对克里斯安和丽莎不闻不问。

这是因为乔布斯一回到苹果公司,又得面对斯科特对他的种种约束。克里斯安不肯听从他的安排而将孩子生下来,这是对他的控制力的强硬挑战。不能随心所欲的他,很自然地就将克里斯安当做了报复对象。

克里斯安独自带着女儿,没有经济来源,只能靠政府救济金维持生活。乔布斯已经像他当年对克里斯安夸口的那样成了百万富翁,但却因为狭隘与自私而对这对母女一毛不拔。在他的内心,“现实扭曲力场”再一次让他“坚信”丽莎不是他的女儿。

丽莎出生一年后,加州圣马特奥县法院对乔布斯提起了诉讼。乔布斯在法庭上坚决否认丽莎是她的骨肉。他甚至公然宣称自己性无能,没有生育能力,根本不可能与克里斯安生下丽莎。

乔布斯为什么会当众说出如此荒诞可笑的谎言?

实际上,这是乔布斯被当众逼到墙角后,内心出现了严重的认知失调所致。为了克服认知失调,乔布斯本能地口不择言来为自己辩护。这就像那个预言破灭的玛丽安一样,必须找到新的借口才能抚平现实与她已经信以为真的假象之间的鸿沟。

神经科学家德鲁·威斯顿(DrewWesten)通过核磁共振对正处于认知不协调的被试的大脑进行研究,发现当被试面对导致失调的信息时,大脑的理智区完全停止工作。当恢复了协调状态时,大脑的情绪区才再度兴奋起来,回归正常。

由于乔布斯的“顽固抵抗”,法院决定,采用最新的DNA鉴定技术来辨明乔布斯与丽莎之间的亲子关系。

DNA鉴定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进行。结果表明,乔布斯是丽莎的生理学父亲的概率是94.41%。法院据此判决丽莎是乔布斯的亲生女儿,乔布斯每月须支付抚养费385美元,并偿还加州政府此前发放给丽莎的5 856美元救济金。

这一点点钱,对于已是百万富翁的乔布斯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他对丽莎付出的父爱比这一点点钱还要微不足道。当年,被父母遗弃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灵伤害,而他自己也变本加厉地把这种伤害投放到他的第一个孩子身上。他的养父母对他宠爱有加,但他的女儿却只能跟着没有经济来源的母亲苦度童年,比他当年凄苦百倍。

但是,一个被“自我欺骗”蒙蔽了心灵之眼的人现在还看不到这些。乔布斯依旧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在公司的董事会上,他一再宣称,尽管做了DNA鉴定,他不是孩子父亲的概率非常之大。他甚至说:“只要分析一下数据,就可以发现,全美国28%的男性都有可能是这个孩子的爸爸。”

名著《1984》的作者乔治·奥威尔曾经写道:“我们都会相信那些我们认为不真实的事情。并且,当它们最终被证实是错误的时候,我们便会不顾一切地歪曲事实以表明我们是正确的。我们会理性地将这一过程无限地持续下去……”

也许乔布斯的计算在数学上是行得通的。但是他的“28%概率论”一经传播,就产生了巨大的威力。麦卡锡可以通过一个无中生有的“205人名单”而在全美国掀起一场“清算共产主义”的风潮,乔布斯虽然没有掀起麦卡锡那样的风暴,但他的“28%概率论”也极具迷惑性和伤害力。很多人都在这种论调下“扭曲”了真相。而受到伤害最大的当然是克里斯安了。她误以为(从认知机制的角度也确实会这样认为)乔布斯抨击她是一个可能与全美国28%的男人上过床的荡妇。这样,无论乔布斯的行为如何残酷无情,都无须负责。

当丽莎母女在一所破房子里苦熬岁月时,乔布斯在洛斯加托斯的山上买了一所大房子。他和他的新欢芭芭拉·亚辛斯基经常住在这里。由于他的挑剔天性,这所房子买不到令他满意的家具。所以,整所房子大多是空的,没有桌子,没有沙发,也没有床。

当乔布斯的私生活麻烦不断之际,他的苹果公司却蒸蒸日上。AppleII受欢迎的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人的想象。这在带给乔布斯快乐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带给他挥之不去的郁闷。

随着AppleII的热销,乔布斯在外抛头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外界的认知也逐渐将他与AppleII关联起来。这自然让乔布斯深感荣耀。但在公司内部,无论他在AppleII的开发设计、营销推广上出过多少力,花费过多少心血,这都是沃兹尼亚克的AppleII。老沃兹尼亚克曾经痛斥他的那番话更是时不时地从心底泛起:“你什么也没做出来!你什么也没干!”

内外部认知的差异让乔布斯苦恼不堪。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沃兹尼亚克靠边站,自己来独立研发一台新的电脑,然后用这台新的电脑来取代“沃兹的电脑”!此前,对乔布斯来说,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在资金上,这都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技术可以靠公司新招的工程师,资金则可以靠AppleⅡ带来的利润。

这可真有点讽刺意味,“沃兹的”AppleII给公司带来了可观的利润,现在乔布斯要拿这些利润去研发另一台电脑来“反对”沃兹(这也是报复的具体体现)。

乔布斯要做的就是说服马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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