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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车迟国大圣斗法

唐僧师徒遇山过山,逢水渡水,又行不少时间,正值早春天气,一派春光。四人一路赏景,不知不觉到了车迟国。行者奉师命进城打探。得知国中二十年前久旱不雨,禾苗不收。不论君民,全都求雨,却半滴也未得到。忽然降下三个大仙,一个是虎力大仙,一个是鹿力大仙,一个是羊力大仙。三个大仙都非常有本事,行起道法,为国王降了三场大雨。那国王嫌和尚没有能力祈雨,就非常憎恨他们,却偏爱道士,把三个大仙奉为国师。

城中智渊寺方丈梦见孙悟空来救他们,听说有大唐的和尚来投宿,忙迎入寺中安顿。夜里行者睡不着,将两个师弟叫醒,到城中一座三清观去寻些供品吃。到了三清观,行者吹了一口气,一阵狂风刮得殿上灯烛俱灭。众道士心惊胆战。虎力大仙说:“徒弟们先散了,明日早些来补念经卷。”道士一走,八戒下去就要抓供品吃,被行者止住说:“不要小家子气,我们且变成那三清,才吃得安稳。”三个摇身一变,行者变成元始天尊,八戒变成太上老君,沙僧变成灵宝道君。把三座神像都推倒在地,八戒抓起供品就大嚼起来。行者说:“别忙,吃东西事小,泄露天机事大。八戒,你先把这三尊神像藏一藏。”八戒力大,把神像都扛了扔到厕所里。

三个人正在吃供品,忽有一个小道士回来找手铃,不慎踩在果核上,跌了一跤。八戒忍不住大笑起来。小道士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去报告师父。三位大仙点着火把进来,左右瞧不见人。虎力大仙说:“没有人进来,如何把供品都吃了?”鹿力大仙说:“却像人吃的样子。有皮的都剥了皮,有核的都吐了核,却不见人?”羊力大仙说:“想必是我们心诚,三清爷爷降临受用了这些贡品。何不乘机求些圣水,喝了好长生不老。”三仙搬来一口大缸、一个砂盆和一个花瓶放在神像面前,跪地祈祷。行者说:“小仙不要拜,你们先回避,片刻再来拿圣水。”众道士退出。八戒说:“哥哥,哪里有圣水?”行者笑着说:“我有你也有了。”行者对着花瓶就撒了一泡尿。八戒笑着说:“哥哥,做了几年兄弟,只这一招不曾跟你学。”也撒了一泡尿在砂盆里,沙僧也撒了半缸。行者叫:“小仙领圣水。”那三个道士进来拜谢,取出小杯来盛水尝。虎力大仙尝了一口说:“有些猪臊味,不怎么好喝。”鹿力大仙说:“是不好喝,有些猴臊味。”八戒忍不住笑起来。行者见天机已泄,索性说:“老道老道,吃我一泡尿。若问姓名,大唐僧来到。”众道士一听大怒,就上前乱打一阵。行者忙携了八戒、沙僧飞回智渊寺。

第二天天亮,唐僧领三个徒弟来拜见国王,倒换关文。正在此时,忽报三位国师到,国王忙收起关文。三仙说:“陛下不知,这四个和尚昨夜擅闯三清观,偷吃供品,把三清扔在厕所里,又撒尿哄骗我们是圣水。正欲捉拿,他们全都逃走。今日还在这里,正所谓‘冤家路窄’。”国王听后大怒,欲斩唐僧四人。行者说:“陛下且息怒。我们乃东土之人,初来乍到,街道不熟,如何夜里就知道他观中之事?望陛下详察。”那国王不知如何是好。

正疑惑时,黄门官启奏殿外有三四十名百姓来请国师去降雨。行者听后说:“陛下,我会降雨。”国王说:“你们远道而来,冒犯国师,本来该斩。你既说会降雨,若敢与我国师赌求雨,胜则倒换关文,放你们西去,若赌不过,即斩首示众。”行者说:“倒不妨试试。”

国王命人打扫坛场,亲自上楼观看。虎力大仙正要登坛,行者拦住说:“我与你都上坛求雨,谁知这雨是你的,还是我的?”虎力大仙说:“我上坛求雨,一声令牌响,风来;二声令牌响,云起;三声令牌响,雷电齐鸣;四声令牌响,雨下;五声令牌响,云散雨收。”行者说声“妙”,变出一个假身立在那儿,真身跳上天空,对众神说:“等会有个妖道求雨,你们不要助他,而要听号令助我老孙。”众神不敢不从。行者返回坛边。

虎力大仙一道令牌发出,却无风;二道令牌发出,也不起云;三四道令牌发出,电不闪,雷不鸣,雨不下,这下心里着了慌。行者上前说:“请你走开,该让我了。”行者上坛,将金箍棒望空一指,只听呼呼风响,飞沙走石;又一指,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再一指,倾盆大雨自天而降,足足下了几个时辰,满街是水。国王忙传旨:“雨够了,多了反而不美。”行者又将金箍棒一指,顿时雷收风息,云散雨止。国王满心欢喜,正要倒换关文,虎力大仙说:“陛下且慢,让我与唐僧比试坐禅,久坐者胜,动者输。”

片刻间搭起两座高台,虎力大仙和唐僧各坐一个禅台。那鹿力大仙看他两个坐了多时,不分胜负,就拔了一根毫毛,变成一只虫子飞到唐僧脑后咬他。唐僧痒痛难忍,又不敢动手去抓。行者连忙变只小蜜蜂飞到唐僧头上,把虫子咬死,又替唐僧挠痒。唐僧不疼不痒,稳坐不动。行者想:和尚头光,连虱子也安不了一个,如何有虫子?一定是那道士弄的!待我还他一下。行者立即变作一条大蜈蚣,直接在虎力大仙的鼻子上咬了一口。虎力大仙坐不稳,一个跟斗跌了下去,险些丧命。唐僧得胜。

国王正要放行,鹿力大仙说:“陛下且慢,我要与唐僧比试‘隔板猜物’。”国王说:“怎么叫‘隔板猜物’?”鹿力大仙说:“就是把东西放在柜子里,猜中者胜。他能猜着,让他出去。猜不着,陛下治他的罪。”那国王十分昏庸,又听了他的话。立即传旨抬了一个大柜子上来,教娘娘放了一件宝贝在里面,让鹿力大仙和唐僧竞猜。唐僧说:“徒弟,柜中之物,如何得知?”行者说:“师父放心,等我去看看。”大圣随即变作一只小虫子,从缝隙钻入柜里,见里面放的是一套御衣。行者便将它咬破,喷口水上去变成一口破钟,出来告诉师父,说里面是一口破钟。

唐僧上前要猜,鹿力大仙抢先说:“我先猜,柜里放的是一套御衣。”唐僧说:“不是,是一口破钟。”国王命人打开,里面果然放的是一口破钟。娘娘十分纳闷。国王大怒,说:“抬上柜来,我亲手放一物。”那国王到御花园摘了一个大仙桃放入柜中叫他们猜。行者又如前番钻进柜里,把桃子吃了,剩下一个核在柜里。出来告诉了师父。鹿力大仙又抢先说:“柜中是一颗仙桃。”唐僧说:“不是桃,是个桃核。”打开一看,真是一个桃核。国王大惊,心想鬼神在暗中助他们,正要打发他们走。

虎力大仙又对国王说:“陛下,这和尚有搬运物体之法,但他这法术只能搬物,却不能搬人。将这道童藏在里面,他就没法了。”国王依言而行。行者又钻入柜里,将道童的头发剃光,成了个小和尚,出来告诉师父。鹿力大仙猜是小道童,唐僧却说是小和尚。开柜看时,果然是一个小和尚,敲着木鱼出来。喜得两班文武齐声喝彩,吓得三个道士哑口无言。国王疑惑不已。

虎力大仙说:“陛下,这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干脆将终南山所学平生本事与他赌一赌。”国王说:“有什么本事?”虎力大仙说:“我们弟兄三个,都有些神通。砍下头来,又能安上;剖腹剜心,还能再长;能下油锅,如同洗澡。”国王大惊,说:“这都是自寻死路呀!”虎力大仙说:“我等有此法力,才敢与他赌个高低。”国王说:“东土和尚,我国师还要与你赌砍头剖腹,下油锅洗澡哩。”行者说:“造化!造化!买卖来了。”八戒说:“这三件都是丧命的事,怎么说买卖上门了?”行者说:“你不知我的本事,砍下头来能说话,剁了胳膊打得人。铡去脚腿会走路,剖腹还精妙绝伦。油锅洗澡更容易,只当温水涤垢尘。”八戒、沙僧闻言哈哈大笑。

行者上前说:“陛下,小和尚会砍头。”国王说:“和尚先去砍头。”传旨三千御林军摆设屠场。刽子手把大圣缚住按在土墩上,一声“开刀”,行者的头被砍下来。行者在腔内叫声“头来”,却被鹿力大仙念咒语定住。行者一急,叫声“长”,嗖的腔内长出一个头来。吓得刽子手心惊胆战。八戒说:“沙僧,我怎么不知哥哥有这般手段。”沙僧说:“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个头吧。”唐僧便说:“徒弟,辛苦了。”行者说:“不辛苦,正好耍一耍。”

轮到虎力大仙砍头,他也叫声“头来”,行者忙拔根毫毛变只大黄狗跑入场内,衔了头丢到河边。那虎力大仙倒地死了,原来是一只无头的黄毛虎。国王大惊。

鹿力大仙见师兄死了,定要与行者比剖腹剜心与师兄报仇。行者笑着说:“小和尚近日肠道不好,正想借陛下之刀剖开肚皮,洗净肠胃。”国王说:“就随他吧。”那刽子手提刀在行者肚皮上一刀,露出肠胃来。行者双手去理了多时,又放入腹中,叫声“长”,长合如初。鹿力大仙如法炮制,拿出肠胃来理。行者拔根毫毛变只饿鹰,飞来将鹿力大仙腑脏肝肠都叼去,鹿力大仙随即死在那里。原来是只白毛角鹿。国王惊慌,正要给唐僧关文,羊力大仙说:“陛下,待我与他比试下油锅,他若赢我再放他不迟。”行者说:“老孙多时不洗澡了,正好除除身上污垢。”

国王连忙命架起油锅,将油烧滚。行者说:“老孙先来吧,免得那羊力大仙弄污了清油。”他脱了衣服纵入油锅,翻波弄浪,如在水里一般。八戒笑着说:“平时也看错了这猴子,竟有这等本事。”行者说:“那呆子笑我哩。待我吓他一吓。”打个水花,变作个枣儿沉在锅底不起来。

监斩官奏说:“万岁,小和尚被油烹死了。”国王见小和尚已死,就叫手下拿三个和尚下去,呆子骂着说:“闯祸的泼猴子,无知的弼马温,活该油烹断根。”行者在油锅底听到呆子乱骂,忍不住现了本相说:“夯货,你骂谁哩!”跳出油锅来,国王只好命羊力大仙下油锅去。行者到锅边一摸,发现是冷的,心想必是哪个在此助他。行者将北海龙王喝来问话,敖顺说:“大圣不知,这是他自己炼成的冷龙,我如今把冷龙收回他就死了。”羊力大仙正在锅里戏水,忽然觉得热不能忍,正欲挣扎出来,却被行者在那里助热,把他烫得肉烂皮焦死了,却是一只羚羊。

行者上前说:“你这个昏君,把虎鹿羚羊当作国师。他们本是成精的野兽,要来害你,见你气数还旺,不敢下手。你气数衰败时,他们就会害你性命,占你江山。亏我们早些来救你性命。”国王幡然醒悟,大宴唐僧师徒。唐僧师徒换了关文,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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