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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七絶二首

题黄永年藏《两汉金石记》

苏斋此学古无俦,想见银灯细校雠。珍本流传谁护惜,吴门戈与贵池刘。

摩挲合遣有涯生,回首承平一怆情。犹喜汉唐文物在,宵深疑听忽雷鸣。

一九四五年

虞美人

甲申除夕德国霍福民博士来饮寓斋,乞作疎篁,并缀小词为赠

岁寒难致同心侣,春意生芳醑。任他兵火尚连天,且喜团圞共话一灯前。酒阑按曲联声气,海客情尤至。博士在汉堡大学专攻中国诗词,云在彼邦读予所辑《词学季刊》,神交已久也。洗兵看到挽银河,翠玉森森相倚和高歌。

《忍寒词弃稿》

七絶

率题一絶句赠别寿平仁弟

几多幽怨发心声,一卷缠绵万古情。要遣人间成浄土,未须长作不平鸣。

七絶

乙酉初春缦安属写孤生竹,并书俚句寄之

岩阿冉冉竹孤生,似向风前诉不平。直节宁愁霜露重,自听戛玉振清声。

减字木兰花

乙酉春沪上重遇郎静山赋赠

身原将种,雅尚闲将柔翰弄。丘壑罗胸,缩地能侔造化功。名山胜水,变幻烟云收腕底。裁翦天衣,摩诘诗心入画时。《忍寒词弃稿》

临江仙

许生学受以予忠耿被灾,屡来相慰,且为代谋设帐授徒之地,藉脱尘网。宵深握别,相向黯然。近事惟有痛心,伏枥壮怀,固未已也。为写修竹三竿,并缀小词为赠

风雨深宵相慰藉,世间直道犹存。未须惆怅说销魂。壮歌头可断,高阁梦常温。不信虚心持劲节,坐令终古蒙尘。举杯属影已三人。新篁相夹辅,明月是前身。《忍寒词弃稿》

七絶

题自画半枯竹赠吴生天骥

半枯心事未全灰,冉冉孤生总可哀。犹许世间存直道,不应憔悴委蒿莱。

朝中措

乙酉端阳冰如夫人遣人馈节礼,感时伤逝,悲不絶于予心,赋呈此阕

九疑云杳屈沈湘,时节又端阳。倘许慈航能度,伤心难话兴亡。旧乡临睨,苍生霖雨,万感悲凉。赢得丹诚耿耿,泪珠弹入蒲觞。《忍寒词》

沁园春

金陵大雪中作

乱洒歌楼,旋点征衣,凝想絮飘。看大裘覆处,黄云惨惨,惊风卷罢,浊浪滔滔。庾岭春回,灞桥人杳,谁信寒梅格自高。昭君远,任胡沙扑面,一样妖娆。啼妆分外多娇,正双垂玉筯倚墙腰。对天低旷野,长歌敕勒,冰开兰枻,待续离骚。孰与亡秦,相将入蔡,奏凯归来且射雕。银山涌,爱软红光裏,霁色明朝。《忍寒词弃稿》

浪淘沙

乙酉十二月一日昧旦有怀留京儿女作

耿耿向宵阑,凄感无端。误身原只为儒冠。闲把杜陵诗咏罢,归雁声酸。曙色入窗寒,热泪偷弹。寻思不信见时难。兴废总关吾辈事,报道心安。《忍寒词》

黄莺儿

岁暮覉留白下,与吕、曹诸君炉边谈艺,戏效升庵小曲

煑茗佐清欢。任严霜,户外寒。未应青眼摩挲倦。年光渐阑,瑶琴自弹,鲛珠只向心头咽。奋飞难,翻憎归雁,嘹唳过云端。《忍寒词》

一九四六年

黄莺儿

岁阑得顺宜长女所寄字

老鹤自梳翎。叹风波,已惯经。前番不似今番甚。仓皇过庭,微茫见星,酸心报得平安信。梦难成,晨鸡坐听,救我望缇萦。《忍寒词弃稿》

木兰花慢

吴门初夏

怅哀弦罢抚,对流水,问归期。奈蜃气浮天,腥埃匝地,谁护荷衣。凄迷,乱烟落照,向吴台苦听夜乌啼。一树新桐涨緑,半轮孤月扬辉。支离瘦影自相依,几处动荒鸡。便为伊憔悴,惜花心事,只有天知。低徊小窗短榻,礼空王梦逐片云飞。医得众生无尽,休论芥子须弥。《忍寒词弃稿》

朝中措

丙戌端阳前一日作

寒流几曲监须眉,心似乱云飞。别有虎狼窥伺,怀沙新恨谁知。相逢一笑,予怀渺渺,宿草离离。泪激旁人偷堕,何须苦恋斜晖。《忍寒词弃稿》

点绦唇

秋尽江南,重门深锁,墙阴月季偶放两三花,楚楚可怜,既倩沈铭竹翁为写真,因题此曲

一点春心,朱颜不共秋光老。惊风似笑,攲侧残英小。倦倚墙腰,禁得清霜饱。休烦恼,万红都扫,谁妒花枝好。《忍寒词弃稿》

高阳台

丙戌初冬赋呈冰姊

望杳遗弓,愁侵短鬓,梦回蝉曳残声。前席虚怀,如今怎奈苍生。丹枫已逐吴波远,乱凄笳、创雁宵征。怕飘零,向暖南枝,疎淡梅英。阴凝可是回阳候。但凭将朔气,洗出青冥。瘦了黄花,依然卓立霜晴。沧桑一霎浑闲事,忍伶俜、看转春荣。正关情,换谱幽兰,浅醉瑶觥。《忍寒词弃稿》

一九四七年

望江南

丁亥春日自题画竹赠家珠

霜根老,未怕晓寒欺。日出当窗横翠影,风来戛玉见冰姿。婀娜自禁持。

《忍寒词弃稿》

七絶

丁亥春写雨竹寄寿平台湾题句

无复豪情写竹枝,悠扬归梦与谁期。投荒万里吾何有,暮雨潇潇啼子规。

五律

寿平自台湾寄诗相慰,次韵报之

惘惘经年别,江南起緑波。只应看落日,谁与挽天河。蚁穴犹酣鬭,藜牀且浩歌。心魂各留取,迟我有轻舸。

[校]作者手迹署“丁亥清明后五日忍翁书于吴门狱中”。

七絶

丁亥立夏后三日观世音菩萨生日,培椿贤侄自京来晤,不见十数年矣,遽尔英发,喜写此幅贻之

同根迸出新生笋,别后重看似个长。莫讶百年真旦暮,枝枝叶叶有辉光。

[校]作者手迹诗题无“观世音菩萨生日”七字,诗后署“观世音菩萨生日忍寒居士记于吴门”。

八六子

丁亥冬湖帆寄示送遐庵南归词,兼及遐庵和作,动余凄感,爰亦继声

耿衰镫,粉墙摇影,思量怎遣多情。听空外征鸿嘹唳,牖间枯柳萧骚,夜深露零。凭谁参证无生,廿载芳期长负,百年流电堪惊。待检点、飘浮聚沤身世,庾郎愁赋,泪绡偷揾,翻看蜃气楼台总幻,槐柯封域犹争。叩禅扃,沉沉睡眸乍醒。

《忍寒词弃稿》

一九四八年

七絶

戊子秋厦材长男将北学于清华,检此方君璧为余画像付之。阿爷老矣,平生微抱,犹望吾儿有以发挥之也

隆准由来几代同,高天厚地一诗穷。昂藏喜汝强于我,莫负泱泱大国风。

龙七歌曲集

玫瑰三愿

龙七词黄自曲一九三二

玫瑰花,玫瑰花,烂开在碧栏杆下。

玫瑰花,玫瑰花,烂开在碧栏杆下,

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

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摘!

我愿那红颜常好不凋谢!

好教我留住芳华。

悼黄自先生调寄采桑子

龙七词谭小麟曲一九三八

俄然梦觉何曾死,声在琴弦。人在心弦,一曲悲歌万口传。惟怜志业捐中道,待究陈编。未竟新编,留待芳菲启后贤。

山鷄救林火

无可词钱仁康曲一九四〇

一阵阵的狂风,吹起了烈熖熊熊。

火海波涛,起伏奔腾西复东,照彻满天红。

刼灰到处,有生之类无遗种,痛!痛!痛!

飞,飞,振起红翎,将身投入寒汀,

只恨枝枝毛羽,不得化为蓄水瓶,

洒遍长林丰草,烟消火灭洗余腥。

飞来飞去忍暂停,点点滴滴,拚同烈焰争。

“山鸡救林火”本事:“龙树菩萨造《大智度论》卷十六:昔野火烧林,林中有一雉,勤身自力,飞入水中,渍其毛羽,来灭大火;火大水少,往来疲之,不以为苦。是时天帝释来问之言:‘汝作何等?’答言:‘我救此林,愍众生故。此林荫育处广,清凉快乐,我诸种类,及诸宗亲,并诸众生,皆依仰此。我有身力,云何懈怠,而不救之?’天帝问言:‘汝乃精勤,当至几时?’雉言:‘以死为期。’天帝言:‘汝心虽尔,谁证知者?’即自立誓:‘我心至诚,信不虚者,火即当灭。’是时净居天知菩萨宏誓,即为灭火。自古及今,唯有此林,当独蔚茂,不为火烧。”

山鷄啊,救此火,要倾东海波。

你力几何?渍水苦无多!

尽你来往如梭,力竭声嘶,奈此巨灾何!

思量!此林荫育广,凡我族类、我宗亲,及诸有情,依他生长,快乐清凉,忍使遭殃!

死而后已,尽吾心力不旁徨!

死而后已,尽吾身力不旁徨!

春朝曲

无可词钱仁康曲一九四三

听听,听听,枝上鸟鸣,嘤嘤,嘤嘤,嘤嘤。

一轮红日射窗明,争开桃杏,妆点阳春美景。

醒醒,醒醒,莫恋香衾,误了前程。

醒醒,醒醒,莫恋香衾,误了前程。

小夜曲

无可词钱仁康曲一九四三

携手出花阴,夜气沉沉。

我待献给你一颗心,明月多情为照临。

愿深深,换我心,做你心。

愿深深,换你心,做我心。

两颗心化作一颗心,明月多情为照临。

是这笔杆儿误了我

无可词钱仁康曲一九四三

是这笔杆儿误了我!

害得我,肩不能挑,背不能荷。

我历尽了风波,受尽了折磨。

用尽了心思,换不到柴几根,米几颗!

我的儿啊,你饿!我的儿啊,你饿!

是这笔杆儿误了我!我的儿啊,你饿!

骸骨舞曲

无可词钱仁康曲一九四三

记不起当年玉貌,几曾见色衰花落,

珊珊锁骨相偎抱,乐陶陶。

不似人间恩爱难常保,荣华富贵容易把人抛。

紧相偎抱,清歌曼舞昏连晓,乐陶陶。

沧浪吟

无可词钱仁康曲一九四三

旧赏园林,偶然重到,无聊,独向荒亭登眺:

隐隐青山出树梢,残霸烟消,伤怀吊古谁同调?

瞧!老树枝交,旧时翡翠尚安巢,朝阳射林表。

妙音同奏,间与松风閲市朝,自由自在频频叫,我恨不如禽鸟。

瞧!木叶初凋,晚风吹面冷萧萧,残荷向池沼。

容光朗照,半脱红衣态转娇,粉妆带露随啼笑,我恨不如花草!

秋到江南暑渐消,几处笙歌闹初了,思量往事梦迢迢。

沧浪韵杳,乔木风高,唱彻新词转寂寥。

洞庭樵唱

龙七词钱仁康曲一九四七

图得耳根清净,拣湖山好处,结个茅亭。

种几树梅花,数行修竹,恰称吾庐三径。

有谁知我此时情?对饮碧萝春茗。

消领,幽幽鸟鸣,潺潺水声,更一声清磬,到此何妨过一生。

风度几重山岭,送松涛如吼亦堪听。

兴来时,登上游艇,看碧波如镜,稳浮双影,飘过长汀。

爱遥峰,恰与黛眉相映。

一忽儿风兴,做出许多烟景,背斜阳鸥飞拍拍,色彩分明。

太湖三万六千顷,山辉日晶,荡我精灵,悦我心性。

好一派波光云影,歌韵天风相应。

有个人,同我此时情,身在最高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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