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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玉屏风引姑嫂怨

日子很快又至盛暑,朝中事务渐少,家中的几位大人便常常呆在家中。因翰林院主事上书,曰‘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修订文书极为勤谨且文思颇丰,请晋级为正五品翰林院学士’。今上已经恩准,旨意不日便传答至国公府。国公府诸人皆感激圣上恩典,不在话下。

只是远澈的妻子路氏极为不满,于是便向上官氏告假,希望可以去娘家看望母亲。上官氏因考虑她尚年幼便准她回娘家一日。于是路氏只带了陪嫁的贴身丫鬟穗儿坐上马车回到将军府。抚远大将军听闻女儿已至门外,十分欣喜,于是便准备出去迎接女儿,却不料,路氏一回家便十分生气,一路上也不顾来接她的嫂子们,径直冲到父亲的房中,也未请安便坐下来。将军夫人道“瞧,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也不像你父亲问安吗?”路氏便起身,微微的低了头道“父亲近来身体可好?”大将军道“甚好甚好,你不必挂心?如今暑热,你身子可好?这么热的天,怎么就跑回家来了?是不是远澈那小子欺负你了?”路氏听到父亲这么说,便哭道“他倒不曾欺负我,只是可怜我没有个好父亲为我做主呢!”大将军不明何意,一时不知如何搭话。将军夫人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父亲如何没有为你做主了?”这时一边的嫂子们看她哭的伤心,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安慰将军夫人道“母亲,您先消消气,妹妹此番定是有了伤心事,且让她静一静,您们再谈也是阿。”说话的这位是抚远大将军长子之妻。将军夫人道“我们是日日夜夜惦记着她,她可好,一回家就说了这些没来由的话,叫人如何不急?”说着也用帕子擦泪。这时大将军次子之妻走到路氏身边道“好妹妹,快别哭了,好好和父亲母亲说说,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父亲母亲好给你做主阿。”大将军长子之妻见他们都不讲话,便道“想来是我们在,妹妹不好意思开口吧?不如我们先出去吧。”将军夫人点点头,示意她们且先出去。

待旁人散去之后,路氏道“父亲可知道远澈的哥哥升官之事?”大将军道“不过是从从五品升到正五品而已,算什么升官?”路氏怒道“算什么升官?父亲可知,他如今是正五品翰林院学士,下月,圣上便要他兼任文渊阁修订典籍的参议,虽非实职,但是若他辅助编撰有功,随时都会连任升级的!到时远澈与他哥哥的差距不是越来越大?况且他如今是正五品官,他的夫人出门便可坐轿,而我却要做马车!父亲你若是真心疼我,为何不为您的女婿寻一个好的官位呢?”大将军道“你夫他如今也是御前的人,怎就不是好的位置呢?远清再好,也不比远澈日日在圣上身边机会更多阿!”路氏道“机会虽多,又怎知到底轮不轮得到他!我不管,您要给女儿想个法子,女儿不能在国公府低人一等!”大将军道“那不然你想怎么办?”路氏道“大哥主管兵部,父亲又常年领兵打仗,难道就不能给远澈寻个官位吗?我瞧着,兵部郎中便好,也是正五品官。”大将军怒道“胡闹!你怎么不瞧着正一品官好?军国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路氏道“我如何儿戏了?父亲刚刚不还在说正五品的官不算什么?为何女儿的夫君就不可是正五品官呢?”大将军道“远澈无缘无故要如此升官调用,你当朝中诸人都会听你父亲差遣吗?况且圣上也是不会答应的。不如如此吧,就让你哥哥调他为从五品员外郎,若是做得好,以后再奏请给他升官就是了。”路氏这才破涕为笑。这时将军夫人开始不安道“老爷,您不是说这员外郎的值缺要补给双儿的吗?”路氏道“原来是要给二哥的吗?”将军夫人道“这也不是你父亲一个人的主张,毕竟你二哥年长许多,况且军功也够,如今要他入朝述职也是应当,你们到底还年少,就不能再等等?”这时将军道“夫人不必介怀,双儿不如就做正六品主事也是一样的。还可叫他好好辅佐远清,都是一家人,他们不会计较的。”路氏又道“正是如此呢!哥哥虽然擅长大兵打仗,可这入朝学做官,只怕还要和远清多学学呢!”这时将军夫人道“就为了这么点事,你就跑回娘家又哭又闹?若是传出去难道不叫人笑话吗?到时候不光人家笑话你,也会说远清这官是你求父亲关说来的,你叫他颜面如何过得去?”路氏不以为意道“母亲以为我这位大伯哥如何这么快就升级了?谁不知道他丈人与翰林院主事关系甚好?说不准原就是人家有个好丈人,知道为女婿安排,人家才升级升得快,又好的!”将军夫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路氏又道“对了,母亲,我的嫁妆单子里为什么没有上好的屏风?”将军夫人道“如何没有?你选中的紫铜浮雕屏风不是已在你的屋子里了?”路氏道“我长了这么大才知道,父亲母亲嘴上说最疼我,原来竟是哄我的。国公府的庶女过得都比我这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好!”将军夫人道“你这又是从何说起呢?”路氏道“国公府的庶女房中的屏风是青白玉的,我的却是紫铜的!国公府的小姐房中的纱罗竟是我连见都没见过的,那纱似云雾一般,你们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疼我,为何这些我竟都没见过?”大将军疑惑道“世间竟有如此妙物?纱竟不是纱,似烟雾?”将军夫人道“将军有所不知,大概咱们女儿所说的就是阮烟罗了,那是罗,不是纱,分天青色与霞色,只是这物件价值极高,一匹之价不下万金,怎是我们这样的人家用得起的呢?”将军又问道“那他国公府如何用得?”将军夫人笑道“将军难道忘了,国公府的上官夫人乃是大长公主之女,只怕这东西乃是宫里所赐,自然用得。”路氏听了心里虽然仍是不开心,但知道那是宫中所赐之物便也无可奈何,于是便道“那纱便算了,只是屏风我要换掉!”将军夫人道“难道你也要换成玉制的不成?”大将军道“既然那什么纱的不能给咱女儿弄到,这玉制的屏风有啥难处?去和大房的说一声,叫她安排人去办就是了!”路氏听到父亲的话十分开心,便起身谢过父亲,又道“女儿来了半日,也该回去了,希望父亲身体健康,不必挂心女儿!”说着起身便叫上了穗儿一同回了国公府。

而将军府的麻烦却没有跟着走,因为这路将军早在为女儿准备嫁妆之时便已经耗费了许多,家中如今所能动用的银钱已经棘手,他却全然不管不顾,仍要为女儿寻那玉制的屏风。这时家中的管事嬷嬷找到大夫人,将将军所吩咐之事告知。这位大夫人十分头痛,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二夫人又气冲冲的来了。大夫人只好请她先坐,二夫人饮了口茶便道“大嫂可听说了?世间竟有这样的事?我的夫君替父亲在外冲锋陷阵,几次大难不死,如今回朝述职也当是理所应当之事吧?”大夫人道“你何故如此怒气冲冲呢?这事父亲不是已经有了安排?难道从五品的官衬不起二弟的身份?”二夫人道“从五品官当人衬得起,只是如今要为他人做嫁衣了,叫我如何不呕?”大夫人道“发生什么事了?”二夫人道“刚刚母亲房里的丫头来说父亲答应了咱的小妹,叫妹夫来补从五品官的缺。我的夫君却要给他做下手,辅佐他。”大夫人道“竟有这样的事?二弟带兵打仗多年,如今又要矮人一等,如此你们也只有多忍耐吧!”二夫人道“这样的事如何忍耐?姑娘再疼爱,如今她既已出阁便不是这家的人了,为何她一闹便成?若有此等好事,我干脆也不和你说了,我也回娘家去闹他一闹,不久结了。”大夫人道“切不可如此,到时候人家怎么想你和二弟呢?”二夫人道“反正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父亲为何如此不明事理呢?”大夫人道“哎,你也别气了,如今暑热还有完绿豆汤喝,只怕再过不久咱们连绿豆汤都喝不到了。”二夫人问“这是为何?”大夫人道“刚刚父亲那边传话过来,说要给妹妹重新置办屏风。”二夫人更不明白的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大夫人道“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母亲房里的人来说,咱这妹妹嫌陪嫁的紫铜屏风不好,要玉制的。”二夫人惊道“屏风要玉制的?她这是要做什么?竟要掏空咱们家吗?如今盛世太平,父亲也没有仗打了,家中只靠俸禄过活,我们自己都快朝不保夕了,哪还有空顾得了她?”大夫人道“我也是为这事头痛,虽说我们还有田租,可是父亲偏又养了那么许多家兵,每年为了养这些人,已是入不敷出了,如今又生出这事来,真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二夫人道“这事倒不难,嫂子您只管把账拿给母亲看就是了,如今给妹妹置办物件,定是从官中出银子,叫父亲母亲去拿主意吧!就是有一天要搬出这宅子到街上去讨吃,那也是命!”二人又闲聊了一阵,便散了。

大夫人果然将账簿拿给将军夫人过目,将军夫人也颇为为难,无奈已经答应了小女儿,将军又执意坚持,她们只好变卖田租,也凑齐了所需银两的半分。正当将军踌躇之际,管家来说日前有人想求将军将一些正缺的职位卖出,可换得剩余银两,将军闻之甚喜,便叫管家全权办理,自己乐得自在。

玉器行的人们听说将军府欲寻此白玉屏风,纷纷到府中说自家可以制作,雕刻样式皆可以由将军指定,将军实在烦的不行,便叫长子的夫人来办这事。因大夫人与二夫人心中皆有不甘,于是便也与玉器行的老板商定,除玉屏风外,要给二位夫人各做一套首饰,一套配件,还有玉制香鼎,自然这银钱全部算在屏风里,玉器行的老板自是愿意答应的,并且他们暗自也将工费提高,如此两下里,只是多用了将军的银子,旁人并不曾有任何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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