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梦,它总是和睡眠在一起,你睡得不好,它就来烦你,让你睡得更不好。
它已经困扰我很长时间了。它每天晚上都来,像一个幽灵,怎么也摆脱不掉。
我现今三十有余,是个普通上班族,生活节奏很快,最近半年里由于所在行业的不景气,工作压力太大,患上了轻度的神经衰弱,晚上睡觉很不踏实,失眠,多梦,睡得很浅,有一点声音都会被惊醒,而一旦醒了,就很难再睡着。
我的梦通常都不是什么好梦,不是被怪物追就是杀人现场一类的东西,血糊糊的,经常半夜被吓醒。这样日复一日的在睡梦中消耗精力,白天上班时精神恍惚,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大病小病轮流来找我,体重在半年里内减了三十斤,原来是圆脸,现在瘦成了尖的,松弛的脸皮就垂了下来。
妻子经常说我睡觉时闭不拢眼睛,能看见眼珠在里面很快的转动。她说过几次,说半夜里都不敢看我,现在不光她害怕,我也很害怕,怕自己疯掉,因为我早就听说睡眠不好容易导致精神出问题。
我都是这个样子睡觉的:第一种情况,躺在床上看电视,看得累了,头一歪就睡了,接下来妻子负责关电视,关灯,帮我盖好被子。还有一种情况是到了很晚我都睡不着,而妻子先睡了,我就帮她盖好被子,然后一个人等着瞌睡虫来钻我的耳朵,有的时候一个晚上都等不来。
正常的程序下我是根本睡不着的,周围没有光亮,没有声音,这种环境下我的头脑反而更加清醒,感官也变的格外灵敏,任何一点小动静都会被大脑捕捉,放大,再放大,直到难以忍受。
一个古怪的梦,最近几天我几乎每天都做,每次从睡着到被吓醒一共只有10分钟不到的时间。梦里的景象太逼真了,每次又是发生在我睡意朦胧的时候,所以我甚至还不确定我是否睡着了,梦里的事情是否真的发生在梦里。
三天前的一天晚上,11点左右,我和妻子躺在床上看午夜场电影。那天工作很累,下班后又帮老婆的哥哥搬家当义务劳动力,折腾了两三个小时。完事后又在大舅哥家喝了点酒,结果9点多才回到家里。现在躺在床上感觉头疼的厉害,意识慢慢地有点不清楚,渐渐的大脑好像也停止工作了,电视演的内容有点看不明白,里面的人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就在似睡非睡之间,我感到电视换台了,电视里的音乐突然放得很大声,我猛的一惊,意识一下被拉了回来,清醒了,接着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
我有点生气,眼看就快睡着了,又被吵醒。
我想叫妻子把声音关小点,可刚偏过头还没说话,却发现妻子根本就已经睡着了,电视那么大的声音,却似乎对她却一点影响都没有。最不可思议的是,遥控器现在就静静躺在我的手边,没人控制,电视是怎么换台的。我张着嘴巴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那个台好像在放一个综艺节目,节目的布景却是农村搭台唱戏的戏台,一个男人站在戏台当中,瘦瘦的,穿个西装,应该是节目主持人。男人背后,一男一女两个穿戏服的人在那里唱:
“周郎啊,为何你一去三年无音讯,可知我为你痛断肝肠。”
“莫怪小生我太狠心,事由你起太荒唐。”
两个人唱完这两句就一动不动了,就像用光了电的玩具一样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站在舞台上,连表情都不再变化。
戏台旁边都是粗布做的幔帐,一圈一圈把戏台围在中间,没有拉弦配乐的,只有一片嘈杂的二胡声,听不出是拉的什么调子,唱的是哪出戏。当时我也没多想,拿起遥控器想把电视关掉。
这时,电视上那个瘦瘦的穿西装的男人,突然把脸整个贴在镜头上,大叫:
“不要乱动!“
我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遥控器也忘了按了。
“朋友,拿好你的遥控器,和我来场互动游戏吧!”
电视上只有他的一张脸,大大的占满了整个屏幕,那脸瘦瘦的,脸皮松弛的垂下来。
我心里忐忑不安。这是个什么节目,这么古怪,为什么以前没见过。想想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看看他要干什么。
瘦男人这时把脸缩了回去,语气低沉地说:“下面的游戏很有趣,拿好你的遥控器,认真思考,作出你的选择,1-9,你只能选一次,好的不好的都在里面,开始了就不能结束。按错了,就没的玩了,下面开始你的选择吧。”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随手按了遥控器上的“1”。
这时屏幕里那个男人慢慢的伸出了一个手指,“按1,你会发现一个大大的秘密!”
男子刚说完,台上的两个戏子又开始动了,咿咿呀呀的开始唱:
“不是我做事太荒唐,为周郎,金銮宝殿我也敢闯……”
唱完这句,忽然间电视画面变了,画面里的景象把完全把我惊呆了,居然就是我所在的这间卧室!
墙壁,家具,电器,还有墙上的婚纱照,太熟悉了,没错,这分明是我家!电视上怎么会有我家的样子,难道我家里有摄像头!
就现在视角来看,摄像头应该是在卧室的东南角,那里没有什么大的遮挡物,只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摄像头一定在那里!
就在我张望的时候,电视里卧室的门开了,走进画面的是我的妻子。我紧张极了,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妻子,她还在那里,睡得很沉。
电视上的妻子神情紧张,好像刚从外边跑回来,头发乱乱的,大口喘着粗气,最显眼的是她手里的一个黑色塑胶袋,鼓鼓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她进来后,立刻反手锁上了卧室的门,往床下塞那个袋子,袋子很大,卡在床边,她像着魔一样全然不顾,硬生生的把袋子塞了进去。
塞好后,她向外拉了拉床单,直到从外面完全看不到袋子。这些做完后,她一下跌坐在床边,失魂落魄的瞅着天花板。
就在这时,卧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妻子被这敲门声吓得一哆嗦,反射似的弹了起来。她面向摄像头这边匆匆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身打开了卧室的门。
门外的人是我!
这时电视里的两人开始对话,对话的内容好像很熟悉。
“你怎么了?为什么锁门?”电视里的我说。
“我在换衣服,随手锁上了,没注意。”妻子说话。
“哦,那快点吧,今天我特意早下班,你快收拾一下,别迟到了。”
“不用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吧。”于是妻子和我出门,关门,屏幕上只剩下空荡荡的卧室。
我呆呆的盯着电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我家的画面,这是个什么节目?它在预示着什么?妻子为什么那么紧张?还有——她在藏什么?
电视中的场景是三天前的下午五点左右,我们约好下班后去家具城买灯具。那天妻子休年假在家,我提前半小时回家准备,可进门后却看不见妻子,只见到卧室的房门紧锁着,敲了半天妻子才开门。开门后的她神色慌张,说话也支支吾吾的,当时心急买灯具没有注意,现在知道了原来她是在藏东西。
床下真有个黑色塑胶袋吗?
我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她现在背对我躺在床上,睡得很安静,几乎听不见呼吸的声音。
我不想吵醒她,轻轻掀开被子,慢慢把头伸向床下。我紧张的很,怕看见那袋东西,怕妻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里面。我很爱我的妻子,我曾发誓我的一生都是为她而活的,她是我工作的动力,是我爱的寄托,是我的家,我们之间不能出现任何影响感情的事情。
床下只有两双拖鞋,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没有最好,要是真有一个鼓鼓的黑色塑胶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在干什么?”妻子地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我突地一抖。
转过身去地时候,我的脸差点碰到她的脸。她把头伸在我的肩膀上,而我刚才居然一点没有察觉。
“你在干什么?”她盯着我的眼睛,眼睛眨都不眨。
“我,没什么,..”我尴尬的冲着她笑着,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一笑像哭似的”。
“哦,那早点睡吧。”说完妻子就又躺下去睡了。
她的回答实在让人意外,我愣在那里,脑子里嗡嗡直响,现在头疼得更厉害了。
电视应该是被妻子关掉了,屏幕黑黢黢的,后面贴着一张瘦瘦的脸,脸皮松垮的垂下来,眼睛里面满是血丝,我看不见他,他却看得见我,现在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妻子就告诉我,我梦游了。昨天是我先睡着的,是她给我盖的被子。可刚睡下10分钟,我就爬起来了,还把头往床下伸。我问她黑色塑胶袋的事情,妻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说我把梦和现实搞混了,哪有什么黑色塑胶袋。
可是昨天晚上的梦好真实,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把它当成是梦。那天头疼得很厉害,身体也很僵硬。妻子心疼我,劝我休息一天,但是现在公司正是裁员的当口,谁敢请假啊。
我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匆忙地出门了。
这一天的生活重复着以前千百天里同样的内容,一样的重复上午的工作,一样的在公司吃午餐,一样的趴在办公桌上睡午觉,再一样的重复下午的工作。
可是,真的是没有变化吗?
它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离开,它渐渐的潜入我的生活,像病毒感染,最初是没有一点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