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他也不等萧轻舟的答案，目光已迫不及待朝下，只是下意识的，他想看看萧轻舟画的是什么？是不是他的辰辰！
萧轻舟将他的动作分毫不差的落在眼底，他笑了下：“只是一段山水，怎么，皇上有兴趣？”
端木靳自然也已看清楚那是一幅水墨山水，心下原本还有的怒似乎散了一些！
对于萧轻舟，这个最早让辰辰动心的男人，他心里有太多介怀，太多不安！
他无法忘记，他和她第一次做的时候，她那样小声而情动的叫过萧轻舟的名字！
他无法忘记，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怕一个眼神的对视，都让人觉得情意绵绵心意相通！
他也无法忘记，萧轻舟情愿自己死，也要护她周全！他对她的感情，从来就不在自己之下！
“皇上来，就是问我玉玲珑是不是辰丫头？”他看着他，眸光中少有的有一丝讥诮。
“她是不是她，我会自己去看！”端木靳不蠢，早在当日质疑玉玲珑有没有资格登上第一美人的位置时，萧轻舟就否决得很彻底了！
就他对萧轻舟的了解，纵然现在再问，他也一定不会说！
端木靳顿了一下，一年多不敢触碰的事实，如今就算急冲而来，到了真正问的时候，却发现还需要更多勇气！
他实在太害怕某个答案了！
同样，这一年多来，萧轻舟一直都在等端木靳亲自来问自己当日之事。
如今，端木靳已近到眼前，他更是一点不急，甚至重新拿起狼毫，蘸了墨，低头继续那幅山水画卷。
端木靳的心里，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将他不断的撕裂，缝合！
他明知道事实的真相很可能是自己被蒙蔽了眼睛，可是，就是那万分之一可能的背叛，让他再三犹豫！
他看着萧轻舟，眸色复杂的无以复加。
窗外，阳光的针脚一点点偏移，端木靳终于找回自己的这一趟来的目标，开口，他的声音已然嘶哑。
“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没有……”
萧轻舟重新抬头，平静的看着他，然后缓缓的：“端木，我和你相交多年，你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我若真想做什么，当日在靳城就可以带她走！而她……”
他兀自笑了一下，眸底泛起苦涩：“她到底对你如何，你真的不懂吗？她若不在乎你，即便你夜夜在上官云那里，她也不会问一句！你只知道你对她有占有欲，就不明白她对你同样如此吗？”
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只是……
每每看见上邪辰和萧轻舟一起，他所有对他们感情的信心，就会产生严重质疑！他是在她不理智的情况下占有她的，他不知道她最后跟着他，究竟是因为喜欢，爱，还是无奈……
“那你们那日？”端木靳的声音更是艰涩。他的冲动，他害惨了她，害惨了她……
“她怀孕了！我帮她检查。”
萧轻舟淡淡的说，他看着他，看着端木靳一点点奔溃的眼神，看着端木靳越来越苍白的脸，那一瞬，他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眸中讽刺更重：“那一日，她本来打算告诉你这件事，她说，你一直期待你们的孩子，她说，你若知道她怀孕，一定会开心！……却结果，等待她的，是你的暴戾，是你的漫天箭雨，是你的要将她置之死地……端木，这一年多，你杀了那么多人，诬陷她的，追杀她的，统统死于你的铁令之下！这一年多来，你日日宿在椒房殿，难道还没有想明白了？当日，是你的任姓，你的不信任，你的狂妄，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你们的孩子！”
萧轻舟的话，一字一句，如刀子般狠狠凌迟着端木靳的心，他的脑海里，此刻，反反复复都是萧轻舟最后一句话：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你们的孩子！
一时，端木靳只觉大脑里嗡嗡嗡的响，浑身的力气的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若不是双手还死死撑在桌子上，怕是下一刻，他就要倒下！
真相，原来这就是当年的全部真相！
可笑的是，他无数次想到了，却依然不敢相信！
辰辰，他的辰辰，当日的辰辰，原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消息的辰辰，所有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迎来他的绝杀，就迎来他的万箭齐发！
她……该有多恨他！
端木靳忽的挥手，铁拳一拳打在自己的下巴上，唇角瞬间溢出鲜血！从她离开到现在，他曾伤心，曾暴戾，曾绝望，曾无任何活下去的动力，却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般，想打死自己！
“哼，端木靳，她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你现在才后悔，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一拳下去，你做给谁看呢？”萧轻舟不光是语气，连眸光中，都满满是讽刺！他甚少连名带姓的喊端木靳的名字，这样的称呼，意味着他已气到极点。
“我TM早就后悔了！”端木靳猛的抬头，眸中全是愤怒，他一把扯过萧轻舟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近前，两张脸近在迟尺，“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问吗？我回京，已有一年。”萧轻舟淡淡的反问，他的眼中波澜不惊，然后抬手，拍开端木靳扯着自己衣领的手。
为什么不问……
端木靳心下一酸，倘不是今日发现辰辰有可能没死，关于那日的真相，他恐怕直到死了躺进棺材，也不会问！
“端木靳，说到底，你根本就是对自己没信心，根本就不相信辰丫头会爱上你，根本就不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不想想，她若不爱你，会陪你一路征战？你不想想，她若不爱你，会冒死闯幽冥岛？就为了端木羡给凰丹凝的狗屁圣旨！她若不爱你，会答应做你的皇后，禁锢在鸟笼子大的皇宫里！……”萧轻舟越说越生气，到最后，几乎是字字控诉！
端木靳耳边听着萧轻舟的话语，可他的意识，却始终停留在另一件事情上：
他和辰辰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想到他们的孩子，端木靳原本死灰般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关于那玉玲珑生孩子的时间，算起来，和辰辰怀孕的时间竟是如此契合！
端木靳笑，是了，是她！一定是她！她还活着！而且，还生下他们的孩子！
这一刻，不光是他的眼睛，他的整个世界，都陡然亮了起来！
“不！她没死！我现在就去找她！”端木靳陡然抬头，眸中闪过全是期翼，他看过萧轻舟一眼，转身离去。
他的速度很快，银发扬起，在空中划过凌冽的弧线。
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的又停了。
“轻舟。”他喊了一声，却不回头，声音很沉，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说着，他便快速走了出去。
端木靳没有帮人关门的习惯，萧轻舟便看着他的背影，那样浓郁得如墨团般的黑的衣，那样刺眼的白的发……
久久的，他才颓然的坐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关于辰丫头，除了恨端木靳，他更恨的，其实是自己！
那时，他们还在靳城，倘他一个狠心将她带走，后面的这一切一切的苦痛，都将不会发生……
皇上忽然走了，没有任何预兆，要去另一个国家，这在轩国历史上是没有过的事情！更何况自端木靳登基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除了当年那一场暴虐的血洗，在治理政事上几乎没有任何过失！
群臣收到皇上离京的消息已是晚上，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众人只觉心里一阵恐慌，却也无可奈何。
端木靳骑马的速度很快，一路几乎全是狂奔的姿势！没日没夜，骑坏一匹马，立即换一匹马！
身后众影卫也是相同的姿势，相同的速度！
只是――
轩国与西凉相距甚远，若一直以这种不眠不休的模式奔过去，怕是任何人也吃不消！
不过，这种劝慰的话谁也不敢给端木靳说！
他们家皇上，自几天前忽然看见邻国太子夫人玉玲珑的画像，并深深怀疑玉玲珑就是上邪辰后，整个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
这一路上，别说是不需要睡觉，就连吃饭似乎也不需要！
端木靳的眼睛很亮，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一路狂奔，整个人都充满活力！那是自上邪辰堕崖后，再不曾见过的端木靳的状态！
这几日，京城不断有奏折送来。按照端木靳从前的做法，即便在路上，也要把该做的事情做了，绝不会耽误一点国家大事！
可如今，他除了疯狂想早一点见到上邪辰外，已是任何心思也无，那些成堆的奏折，他直接派人原封不动退回京城，指令了几个心腹大臣临时监国，结结实实坐实了一回昏君！
大概是上天垂怜，七天后，就在所有人几乎所有都精疲力尽，快累趴的时候，飞焰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关于李憬臣和玉玲珑的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