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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坐看云起时(2)

大多数观云协会的会员们并不是从气象学的角度来看云,他们采取诗意的、美学的角度来赏云,很多人总是引用英国艺术评论家拉斯金的话说说:时而温和,时而暴躁,时而可怕,但从不相同,其热情属人,其柔嫩属精灵,其广大属上帝。一位名叫雷蒙德的会员在他的博客上写道:“我被云深深迷住了,我知道很多气象学家都对气候感兴趣,对他们来说天空和大地一样具有吸引力。但是对我来说不仅仅如此,我喜欢有趣的云,有非比寻常的形状、颜色和类型的云。很多时候我都激动得抓住身边的人说,快看,这片云!昨天我看到我家屋顶上有片奇诡的云,云层内好像在对流移动,本来是乌云,但边缘却非常明亮,整个看起来像医学上的X光透视片,我把照片放在Twitter上,引来很多人发表评论。观云协会是怪人的网站,比如我这样喜欢看云的人,那里有非常棒的云景照片,而且分了类,比如层云、积云等,我总是能看到自己非常喜欢的。在网站的论坛你还可以上传自己拍摄的云景照片,我上传的这张是一个大晴天,是我在加利福尼亚拍摄的一张正在形成中的云的照片。这片云外形看上去非常圆,分了几层,还拖着曲折多变的尾巴,好像飞碟在做特技表演。平心而论,难道你就不想拍到这样的照片吗,也许这不过是美国非常常见的云型,但管它呢,对我来说这非常有意思!”居住在西雅图的设计师理查德说:“自从我发现观云协会的网站后,我就一头扎进了那些有关云的照片、绘画和诗歌之中。人们总是认为西雅图雨量充沛,不管你信不信,西雅图实际上比纽约要干燥,西雅图每年的降水量是36英寸,而纽约是45英寸。但是纽约在人们的印象中却不是个雨水多的城市,为什么呢?2008年4月我在西雅图拍到的这些云的照片告诉了我原因。当时我在凯瑞公园望向西方的高原,很明显,经过西雅图的云并不都是雨云。凯瑞公园是西雅图最好的观测点,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你会享受到各种变化的云型。”

现代社会,如果有人抬头看云,人们总是觉得这人游手好闲,看云其实也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特别是用来对抗现代生活的压力。正如观云协会宣言中所说,“吾人相信云是属于梦想家的,他们对于云的沉思冥想有益于心灵。此乃千真万确,能看出云的形状的人,将可省下大笔精神分析的费用”。

普瑞特·平尼说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透过窗户看看今天的天空怎样,他认为天空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最美。英国《卫报》的记者曾记述了他和普瑞特·平尼一起在威尔士看云的经历。他写道:“在威尔士的边界,从早晨8:30开始,我们整个早晨都盯着天空中的云,此时天空深邃、碧蓝,只是地平线上升起一团团蒸汽。站在海湾边的普瑞特·平尼兴致正浓,他指着正上方的卷积云,说它看起来并不像云,好像天空略略显示的光滑层次,普瑞特·平尼说它们停留在对流层之上,那里还留有飞机飞过的痕迹。接下来的乐趣就不仅仅是讨论云的类型了,我们在天空中发现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云,有的像耶稣,有的像猫王。普瑞特·平尼有时候会指着一片云说它看上去像苏格兰狗,双膝着地正要耍什么把戏,好像要接住一块饼干。他语气中的欢乐非常有感染力。最后,在他的哄骗之下我们举行了名为‘天空下沉思’的仪式,仰面躺下,低头沉思。”

云的艺术

人们对云多少有点不敬,在英语里说某人的世界云朵高悬,或者地平线上的云,意味着这人沮丧或者忧伤。但观云协会宣言中说,“吾人相信云平白遭受恶言中伤。没有云,生活将贫乏至极”。在阿拉伯谚语中说某人的天空飘着小云,意思是他真幸运,受到了祝福,对阿拉伯人来说,云意味着雨,而雨则代表着生命和富足。

古代中国人对云非常推崇,屈原的《九歌·云中君》可能是世界上所知的专门歌颂云神诗篇中的唯一杰作,这是篇祭祀云神的歌舞辞。从辞中我们得知,在祭祀云神之前要沐浴更衣,且非常讲究,“用兰汤沐浴带上一身芳香,让衣服鲜艳多彩像花朵一样”(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赞颂云中君“与日月兮齐光”。这篇可能希望云行雨施、风调雨顺的祭文,最后表达对云神的思念,“思念你云神啊我只有叹息,无比的愁思真让人忧心忡忡!”

中国人对云的观察是细致入微的。宋朝的韩拙在其所著《山水纯全集》中详细阐述了四季云彩变幻的特征:“春云如白鹤,其体闲逸和而舒畅也。夏云如奇峰,其势阴郁浓淡叆叇而无定也。秋云如轻浪飘零,或若兜罗之状廓静而清明。冬云澄墨惨翳,示其玄溟之色昏寒而深重。此晴云四时之象。春阴则云气淡荡,夏阴则云气突黑,秋阴则云气轻浮,冬阴则云气惨淡。此阴云四时之气也。然云之体聚散不一,轻而为烟,重而为雾。浮而为霭,聚而为气。其有山岚之气,烟之轻者云,卷而霞舒,云者乃气之所聚也。”

现代生活节奏已经让人失去了赏云这种闲情逸致。中国古人非常推崇“静看云起云落,闲坐船头作渔翁”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哲学。随手翻翻唐诗,有关云的诗句比比皆是,散淡而深具禅意的如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感慨世事变迁的莫过于杜甫的“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为苍狗”。“狂热的赏云爱好者”杜牧说自己“尽日看云首不回”。诗人李贺注意云的戏剧性,“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大诗人李白则体会到云的高处不胜寒,“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山间谷中,百云漂浮。我如白云,独自遨游”,这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奠基人威廉·华兹华斯的代表作《水仙》的开头。除了诗歌,在观云协会的网站你还可以看到各种云景(cloudscape)的架上艺术和摄影照片。

描绘天空中云的风致的绘画一般都呈现出从地上观看的样子。

最复杂的云景绘画,比如英国最著名的画家特纳的作品,还包含着风景描述,来暗示出云的规模大小、方向、天气情况,通过空间透视显示出远近等。特纳之后,描述云景的大师是美国女画家乔治娅·欧姬芙,她的云景与传统不同,仿佛是从云层之上,从飞机上看到的景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介绍上说,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欧姬芙的晚年最具张力的作品就是云景。现收藏在芝加哥艺术协会的欧姬芙1965年的油画,《云的上空4》就是其中的代表,据说这是因为她经常乘坐飞机旅行所看到的风景。

早期的云景摄影家是比利时人莱昂纳·米松尼(1870—

1943),他以拍摄黑白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著称。20世纪中期,美国摄影家艾尔弗雷德·施蒂格利茨(1864—1946,欧姬芙的丈夫)拍摄了一系列的云景照片,最近像美国静物摄影师拉尔夫·斯坦纳、英国摄影师罗伯特·戴维斯也是拍摄云景的高手。

在观云协会的网站上,你可以观看到会员们上传的自己的作品。

虽然不是大师之作,但是也呈现了云彩的自然之美。

观云协会的会员们希望普瑞特·平尼给大家推荐一些和云有关、适合一般大众阅读的书籍,但他发现除了特殊的云类图鉴之外,实在找不到什么适合的书籍。于是他决定干脆自己写。而书中所有照片和插图都是由观云协会的会员提供的。普瑞特·平尼的第一本书曾被28家出版社拒绝,很多人都问:“在书店里把它归入哪一类呢?通俗科学?还是气象学?”但是2006年出版后这本《赏云指南》却获得了惊人的成功,荣登英国《独立报》非文学类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每日电讯报》、《每日邮报》、《出版家周刊》、《独立报》等好评如潮,第一版卖出了20万册。现在已经有了英、美、法、德、意、西、瑞、荷、芬兰、繁体中文等十余种语言版本。2009年的新书《观云手册》一出版,旋即又成了英国的畅销书。

普瑞特·平尼说:“我不是一个科学家,也不假装是,我只是一个喜欢云的人。这本《赏云指南》里的描写生动有趣,比如“带着多层伪装,层积云总在变幻,就像流行歌星在高空变换它的服装,时而溜出舞台又以更炫目的道具出现”。

奇幻云景人人得而观之

落日因为云彩更加美丽了。而且云清洁了空气,把空气中的污染物又带回大地,仿佛大气层的清新剂。普瑞特·平尼认为,云是大气的心情写照,如同人的表情一样可以解读。最重要的是云彩的美丽,美得没有尽头,每一天都揭开新的篇章。所以云是无愧于大自然的诗篇,是天下大同的最佳典范,奇幻云景人人得而观之。

大城市污染严重,天空常常雾蒙蒙的,这样的天空中云也会黯然失色。不过对观云者来说,在任何地方都可抬头,所以有人说云是上帝给孤独的穷人的安慰和享受。如果你在城里看云,要想视线不被打断,就要站在更高处。

你有多久没抬头看过天空了,有多久没有看过云了?现在就让我们和观云协会的成员一样“抬头仰望,惊艳于稍纵即逝之美,毕生昂首于浮云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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