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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含义精深的宋元诗(2)

黄诗好用典,常为了“字字有来历”而显得晦涩。但他又特别注重炼字,故能推陈出新,翻出新意。这里所选的两首诗,很能代表黄诗的这两个特点。

《寄黄几复》中,首句就出自《左传·僖公四年》楚子问齐桓公“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的话,但经诗人点化,更突出了相隔之远和相思之深。其中“桃李春风”一联为千古流传的名句。

《题竹石牧牛》是诗人为苏轼和李公麟合作的《竹石牧牛图》而作的题咏,但不限于画面意象情趣的渲染,而是借题发挥,凭空翻出一段感想议论。实际上作者是讽喻了生活里的“牛砺角”和牛斗。

绝句①

陈师道

书当快意读易尽,客有可人期不来。

世事相违每如此,好怀百岁几回开。

【注释】

① 《绝句》本有四首,这里选其一。

作者信息:

陈师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无己,自号后山居士,彭城(今江苏徐州)人。苏门六君子之一,江西诗派重要作家。亦能词,其词风格与诗相近,以拗峭惊警见长。但其诗、词存在着内容狭窄、词意艰涩之病。著有《后山先生集》、《后山词》。

题解:

此诗写春游所见。

编后小语:

宋人爱以诗说理。苏轼的《题西林壁》、朱熹的《观书有感》,皆充满理趣,令人回味无穷。陈师道的《绝句》也属此类。

小诗讲的是一种真实的生活感受: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真正舒心的时候又有几何?诗人巧妙地以“读书”、“会友”为例,说出了这个并不深奥的道理。全诗明白通畅,很容易使读者心领神会。

春游湖

徐俯

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①桃花蘸水开。

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

【注释】

① 夹岸:写出桃花成林,极为繁盛。

作者信息:

徐俯(1075—1141),字师川,号东湖居士,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黄庭坚之甥。工诗词。有《东湖集》,不传。

编后小语:

徐俯为黄庭坚外甥,早年诗作受黄影响,后来他极力摆脱江西派艰深雕琢的风格,追求平易自然。《春游湖》可见他晚年的诗风。

这首诗后两句尤为著名。由桥断而见水涨,由舟小而见湖宽。这两句诗充分体现了中国诗歌艺术的两个重要审美特点:一是写景在秀丽之外须有幽淡之致。桃花开、燕双飞,固然明媚,但无断桥,便少了逸趣;二是以实写虚,虚实相生。小舟撑出柳阴,满湖春色已全然托出。

伤春

陈与义

庙堂无策可平戎,坐使甘泉照夕烽①。

初怪上都闻战马,岂知穷海看飞龙②。

孤臣霜发三千丈,每岁烟花一万重。

稍喜长沙向延阁③,疲兵敢犯犬羊锋④。

【注释】

① 甘泉照夕烽:借用汉代故事。《史记·匈奴传》说,汉文帝时,匈奴犯边,报警的烽火一直传到长安附近的甘泉宫。庙堂:指朝廷。

② 飞龙:出自《周易·乾卦·爻辞》:“九五,飞龙在天。”中国一向用“龙”象征皇帝,这里“飞龙”比高宗,暗喻其逃难远走,直到海上。

③向延阁:即向子,他原是秘阁直学士,故诗人借用汉宫的“延阁”以称之。建炎四年,金兵攻潭州,向子率军民坚守,金兵围城八日,城陷,向仍率军民继续抗战。故曰“稍喜”。

④ 犬羊锋:即指金兵。

作者信息:

陈与义(1090—1139),别号简斋,北宋末、南宋初年的杰出诗人,同时也工于填词。

编后小语:

陈与义曾学过杜甫诗,又历经北宋末年的动乱,所以颇得杜诗神韵。

这首诗头两句就慨叹朝廷(庙堂)无平戎之策,坐使金兵深入。接下来极写对国事的伤叹。三四两句运化了李白、杜甫的诗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李白《秋浦歌》),“关塞三千里,烟花一万重”(杜甫《伤春》)。末两句诗意有所转,表明不屈于强敌的决心。全诗雄浑沉挚,充满爱国主义情怀。

临安春雨初霁

陆游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①斜行闲作草②,晴窗细乳③戏分茶④。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注释】

① 矮纸:即短纸、小纸。

② 草:即草书。这里用了张芝的故事。张芝擅草书,但平时都写楷书。人问其故,回答说:“匆匆不暇草书。”

③ 细乳:即沏茶时水面呈白色的小泡沫。

④ 分茶:唐宋时煮茶的方式之一,用姜盐的叫“煎茶”,不用的叫“分茶”。

作者信息:

陆游(1125—1210),字务观,自号放翁,南宋山阴人。12岁即能诗文,一生著述丰富,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等存世。陆游具有多方面的文学才能,尤以诗的成就为最大。自言“六十年间万首诗”,今尚存9 300余首。他的诗作多抒发抗金报国情怀,梁启超称他“亘古男儿一放翁”。

游山西村

莫笑农家腊酒①浑,丰年留客足鸡豚②。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注释】

①腊酒:指上年腊月酿制的米酒。

② 豚:小猪。

沈园(二首)①

城上斜阳画角②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注释】

① 诗人20岁时与母舅之女唐婉结婚,婚后两人“伉俪相得”,但诗人母亲并不喜欢儿媳,终至迫使二人于婚后三年离异。诗人30岁时,与唐婉偶遇于沈园。后唐婉郁郁而死,诗人陆续写了多首悼亡诗,《沈园》即其代表。

② 画角:为一种彩绘的管乐器。

编后小语:

陆游的诗可视为宋诗的高峰,其最突出的成就是诗中表达了沉郁浓重的爱国主义情怀。但陆诗中也有状写生活以至爱情感受的佳作。这里选的四首,充分体现了陆诗的多姿多彩。

《游山西村》本是一首记游诗,但颔联突破了写景的范围,道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哲理,已成为千古佳句。《临安春雨初霁》字面上写的是“春雨”,却隐着壮志难酬的感慨。尤其是末句,诗人的悲愤已跃然纸上。《沈园》是诗人悼念前妻之诗,写得深沉哀婉,与诗人一贯的慷慨激昂风格迥异,也使我们看到了陆游的另一侧面。

四时田园杂兴(一)

范成大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①稀②。

日长篱落③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

【注释】

① 麦花:麦子秀穗叫吐花,在江南苏州一带是农历四五月间。菜花:指油菜花。

② 稀:农历四五月间油菜花落花结子,所以说“稀”。

③ 日长:夏至白昼最长。篱落:篱笆。

题解:

《四时田园杂兴》共有60首,是范成大退职闲居,在苏州石湖时所作,因此人们称他为“田园诗人”。

作者信息:

范成大(1126—1193),字致能,号石湖居士,吴郡(今江苏省苏州市)人。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官至参知政事,后半生创作了非常有特色的田园诗,洋溢着热爱生活的激情,是宋诗中的优秀篇章。他善写绝句,诗风清丽精致。著有《石湖集》。

四时田园杂兴(二)

昼出耘田①夜绩麻②,村庄儿女各当家③。

童孙未解④供⑤耕织,也傍桑阴⑥学种瓜。

【注释】

① 耘田:除去田间的杂草。

② 绩麻:将麻捻成麻线。

③ 各当家:承担农家耕织,各做各的事。

④ 未解:不懂。

⑤ 供:从事。

⑥ 桑阴:桑树的绿阴。

编后小语:

《四时田园杂兴(一)》起二句写初夏江南农村的景色,以民歌风格写成对偶句,第三句写夏日之长,因农事忙,少见行人,第四句又写景。写景十分优美,不写农事而侧面可见农事之忙。

《四时田园杂兴(二)》以朴素浅近的语言,热情地赞颂了农村少年儿童热爱劳动的美好品质。上半首写“村庄儿女”昼耘夜绩的劳动生活,赞扬他们年纪虽轻,却早已“当家”,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后半首通过细节描绘,把从小热爱劳动而又天真烂漫的农村儿童形象刻画了出来,既生动又富有生活情趣。两诗叙事中带描写,语言朴素优美,风格亲切近人。

闲居初夏午睡起

杨万里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作者信息:

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属江西)人。与尤袤、范成大、陆游齐名,称南宋四家。其诗构思新巧,语言通俗明畅,自成一家,时称“诚斋体”。其词风格清新、活泼自然,与诗相近。著有《诚斋集》。

初入淮河四绝句(其三)

两岸舟船各背驰,波痕交涉亦难为。

只余鸥鹭无拘管,北去南来自在飞。

编后小语:

杨万里的诗常显出别具一格的新意,尤以一些七言绝句为佳,它们往往妙趣横生、清新活泼而受人喜爱,被称为“诚斋体”。

《闲居初夏午睡起》就是典型一例。诗人从午睡初醒写起,一个“软”字表现出他闲散的意态。最妙的是末句,当时诗人已年届不惑,却“闲看儿童捉柳花”,一见诗人的确“百无聊赖”,但深入一步,又可见诗人多么向往充满活力的生活。儿童世界的天真无邪和成人生活的不如意适成对照,诗的意境也自然凸现。

《初入淮河四绝句》则代表了杨诗的另一面。诗因眼前景物起兴,“波痕交涉”之后,着以“亦难为”三字,藏锋不露,却凝聚着诗人无比深沉的感喟。

夜宿田家

戴复古

簦笠相随走路歧,一春不换旧征衣。

雨行山崦黄泥坂,夜扣田家白板扉。

身在乱蛙声里睡,心从化蝶①梦中归。

乡书十寄九不达,天北天南雁自飞②。

【注释】

① 化蝶:用庄周化蝶的故事。

② 鸿雁在古代是书信的象征,这里指只见鸿雁飞,不见家书至。

题解:

这首《夜宿田家》反映了布衣寒士四方漂泊的凄苦生活和羁旅中的乡思。

编后小语:

戴诗不喜藻饰,往往用直叙白描的手法抒怀。《夜宿田家》就是典型一例。

诗歌描写的是布衣寒士漂泊四方的凄苦生活。首联“走歧路”、“旧征衣”已见漂泊之苦;颔联再写雨中跋涉,“黄泥坂”更见路中困顿。颈联极写自身的怅惘之情。尾联更借“雁飞”,寄托了对故乡亲人的无比思念。全诗纯用白描,朴素真切,读来令人感叹。

约客

赵师秀

黄梅时节①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注释】

① 黄梅时节:正是江南梅雨秀节。

作者信息:

戴复古(1167—?),字式之,台州黄岩南塘(今属浙江温岭)人。一生不仕,浪游江湖。是南宋“江湖派”著名诗人,作品受晚唐诗风影响,兼具江西诗派风格。曾从陆游学诗,部分作品抒发爱国思想,反映人民疾苦,具有现实意义。有《石屏诗集》、《石屏词》。

题解:

《约客》是妇孺皆知的名篇,曾选入《千家诗》作蒙学教材。

雁荡①宝冠寺

行向石栏立,清寒不可云。

流来桥下水,半是洞中云。

欲住逢年尽,因吟过夜分②。

荡阴当绝顶,一雁未曾闻。

【注释】

① 雁荡:山名,分南北雁荡。南在浙江平阳西南;北在乐清东,绝顶有湖,水常年不涸,春归之雁常留宿其间,故名。这里指北雁荡。

② 夜分: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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