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人畅聊到半夜,因顾虑赫连一古等四人明日要出城赶路,赫连夕就带着两姐妹回府了。
夏夜清风吹拂,稍稍解了些许酒意,石叶城里,每至夜幕来袭,大街小巷就会彻夜点起灯笼,每五步一盏,令黑夜不会遮掩石叶城的全貌。
城主赫连复兴也没什么特别伟大的理由,有钱没处花罢了,毕竟大晚上出来的人,不是为了在各大酒馆和声色场合,就是在赶往各大酒馆和声色场合的路上。
像赫连家的三个女儿这样,大半夜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吹吹夜风,嗑叨嗑叨家事,悠闲地往家里走去的人,实在很少。
“长姐,我觉得不对,这样是不对的!”赫连美有些大舌头,摇摇晃晃走着,手指直指着前方,认真地说着。
“好好……你说的对。”
赫连夕和赫连好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无条件应和赫连美饱含情感的碎碎念。
“呜呜呜……我可怜的弟弟啊……他那么好,那么好……”
说至此,赫连美又抽噎着,双肩抖动不停,全身心沉浸在哀伤里。
“别哭别哭……唉……到底是谁给她喂了这么多酒啊!”
“她自己喂的。”赫连好气喘吁吁,没好气地说道。
“小好,你真坏!准备了礼物,也不跟二姐说!真、坏!”赫连美还是迷迷糊糊,指着面前的空气,咬牙切齿道。
赫连好只摆出一副不懂你这种生物的脑袋是怎么思考的表情,心想回府,一定要配一味补药,把今天花的力气都补回来。
“哎呀,小姐们总算是回来了。”守在门口的婆子叫了一声,急忙招呼着奴婢过来,搀扶着醉醺醺的二小姐和上气不接下气的三小姐。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赫连夕蹙了蹙眉头,打量着门口十来个守门的丫鬟妈子,这个时间不偷懒早睡,怎么反倒守在门口。
“大小姐,您不知道……”一个老妈子一脸惶恐地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城主提前回来了!”
这倒是赫连夕从未想到过的,扭头看着两个妹妹都站不稳,踉踉跄跄的,不由暗叫不好。
“张妈妈,你快把二小姐送回屋里,记得走小路!”
刚吩咐完,老管家就快步走了出来,拦住了众人,虽然颇为为难,可还是不得不开口道。
“大小姐……城主在书房等着呢,说……说让三位小姐都过去。”
赫连夕未到崆峒山之前,一直由赫连复兴亲自教育培养,诗书武学修行,各各都不落下,对小赫连夕而言,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因而时至今日,那股畏惧还依然扎根于赫连夕心底。
既然父亲大人已经下令,必须让她们三个一块儿过去,这要想隐瞒二妹酒醉之时,也回天乏术了。
战战兢兢,赫连夕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由数位老妈子搀扶的两位妹妹,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书房门口,赫连夕深深吸了两口气,敲了敲房门。
“进来。”
书房里传来威严冷淡的声音,赫连夕扭头看着赫连美和赫连好,不由捂脸,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应该回府的!
推开房门,赫连夕率先走了进去,随后是晕晕乎乎的赫连美,以及累得冷汗直下的赫连好。
书房正前方,一身藏青色金线描边长袍,乌发一丝不苟地束于玉冠内,英气十足的刀削脸庞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正低着头伏案,书写文书。
忽然锁紧了眉头,赫连夕敢确定,父亲大人一定是闻到了那股清风也吹不散的酒气!
赫连复兴猛地一把扔掉手中的羊毫,抬起头,双眼不怒自威,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女儿,最后瞥了一眼老管家,老管家立刻反应,一挥手,遣退女婢婆子,自己也弯着腰,退出书房。
“父亲大人。”赫连夕一边搀扶着二妹,低着头,喊了一声。
赫连复兴站起身来,不急不慢地走到女儿们的面前,眉头越锁越深,书房里的气压快到达极限之时,才冷笑地开口道。
“一回城,就带着你两个妹妹去酒楼,真出息了。”
“女儿知错了,愿受责罚。”
赫连复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三女儿,抿紧双唇,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话锋一转。
“这次有同伴随你进城?”
“是……这次金心祭司与我,是为了寻找风狸杖,据说不久前曾有人在石叶城外看见过。”
风狸杖——传说中神兽风狸的宝物,得之,妖魔野兽,随指立毙,可操控妖物,听命于他。
赫连复兴显然对风狸杖兴致缺缺,不过眼睛却盯着长女,耐着性子等她说完。
“就这样?”
“是……”赫连夕留下一滴冷汗,却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跪下!”
赫连复兴绷着一张脸,大声呵斥,随即赫连夕应声,将二妹倚在三妹的怀中,扑通一声,用力跪下,动作流畅,就知道肯定是练过的。
“你不准备告诉为父,那三男一妖是怎么一回事吗!”
赫连复兴提早结束了阊新城的会面,一回到城里,就听见来人回报,长女回城了,而且还带着一群人,有大白天遮遮掩掩带着斗篷的男子,居然还带着一只狐妖出来溜!
回到家里,却不见女儿们的踪迹,问了问,才知道她们都去醉古楼了,喜欢热闹的二女儿也罢了,居然连一年出不了一回门的小女儿也跟着去了,等到半夜,这才把她们盼回来!
可是一瞧,这一个个醉得醉,累得累,像什么样子!把他的颜面都丢光了!
“父亲大人……他们……他们都是金心祭司的朋友,那只狐妖没有犯过杀孽,女儿也不敢逾越。”
父亲心情好也就罢了,如今雷霆大怒,万万不能把一古的事情说出来,只有推给钟离无痕,辅助祭司的事情,城主自然是管不着的。
“既然是金心祭司的朋友,你为何要带好儿出门,美儿又为何哭,你说!”
赫连美吸了吸鼻子,重重叹了一声气,似乎又被提起了伤心事,哽咽地说道。
“因为我那个可怜的弟弟啊……一古……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