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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寻找平静的生活(1)

1

制衣厂步入正轨后,叶思秋又回到了广州,她的那些牌友知道她回来,又找上门来,拉她去打牌,喝酒。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再回来后,叶思秋对打牌已经不感兴趣了,对以前那些灯红酒绿的生活,也感到了厌倦。她常常想着在农村时的情景,村里人住着那些破烂的瓦房,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向她借钱时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还有那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庞。她努力地想忘掉这些,也想象城里人一样快乐地生活。可是不行,她不具备城里人快乐的先天因素。她不想再去想农村的那些苦涩,也不想再呆在这喧哗的城市里,继续地灯红酒绿下去。她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让自己的心灵,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去哪里呢?学校,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她想到去读书,现在还去读什么呢?只能读研究生了,要读研究生必须通过考试录取才行。她已经有很多年都没看书学习了,她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住下来复习。她想到了北京,一个文化气氛很浓的城市,她决定春节后,就去北京。

春节前,叶思秋就把所有的服装店,和家里的制衣厂都承包给别人管理,每年,她轻轻松松地拿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春节过后没多久,她只身到了北京,租了一间公寓住下来,并买了电脑上网。她觉得毕业这么年来,自己一直都不看书,不学习,已经和社会脱轨了。她想通过网络,迅速地和社会接上轨道。那段时间里,她看书复习,上网聊天,上论坛发帖子。她以长篇小说的形式写的《一个女人的故事》的第一章刚发出去,就在论坛引起轰动,很多人都急着要看她的第二章。可是她一天只能写一章,一章也只有四千字左右。当她写到第五章关于她苦涩的初恋时,一个网名叫大灰狼的网友要认识她,想加她为好友。叶思秋和网友交往的原则是只在网上聊天,不会发展到现实生活中去,她希望大灰狼能遵守网上交友规则,大灰狼答应了她,他们成为了QQ好友。她从大灰狼在论坛里发的帖了解到,他是一个计算机博士,在一家很大的软件公司上班,从美国回来,两年前离了婚,年龄比她大四岁。

两个月后,叶思秋终于考取了北京某重点大学中文系,开学后,她没有住到学校,只是在离学校附近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除了上课,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家里看书,发帖,上网聊天。开始,她对大灰狼只是淡淡的,可是在网上聊多了,就离不开他了。她每天下课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一上网就会点击大灰狼的头像,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就是一句:“大灰狠哥哥,我下课回来了。”

大灰狼送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小花猫妹妹,饿坏了吧?快吃饭。”

小花猫一副饥饿的表情:“大灰狼哥哥,你真好,我真的饿坏了。”然后又加一个大口大口吃饭的动漫。

大灰狼惊讶地:“小花猫妹妹,你吃相很难看哦!”

小花猫给他一个白眼:“知道就好了,还说出来,多难为情呢!”

大灰狼发上一幅傻笑的动漫:“嘿嘿!”

小花猫很生气地:“不理你了,我煮饭吃了。”

大灰狼很可怜地:“多加点米,我也要吃!”

小花猫很傲慢地:“不给你吃!”

大灰狼可怜巴巴地:“狠心的小花猫!”

小花猫举起她那双可爱的小手:“拜拜!”

大灰狼伸出他的那双粗笨的大脚:“88。”

到了秋天的时候,叶思秋在论坛上发的《一个女人的故事》,连载完毕,很多书商想找她出书,有些导演还想买下版权改编电视剧,对于价钱方面,叶思秋没有太多的要求,她只是希望能按她的要求来出版和改编。一个书商想把书名改为《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故事》,叶思秋坚决不同意,她觉得这个书名太暧昧,后来她授权给一个书商,书名还是《一个女人的故事》,里面的内容只字未改,至于稿酬的事,她只字未提,书商问她稿酬方面有什么要求,她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那书商从来没遇到过像她这样不计较稿酬的作者,就问她:“你不在乎钱吗?”

她笑笑:“我当然在乎钱,可我不用写作赚钱,文学养活不了我,所以,只能由我来供养它。”

那书商非常感动,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北京的阳光总是那么的明媚,又是一个明晃晃的大晴天,刚下完课,叶思秋就提着一个大大的手提袋出了教室,有几个男同学跟上她,凑到她的前面去和她打招呼,想请她一起到学校的一个饭馆吃饭。叶思秋婉言谢绝了,她只想快点回去,上网和大灰狼聊天,她有一件好玩的事要回去告诉大灰狼,早上她到一家广东人开的早餐店吃早餐时,听到一个小伙子用粤语骂另外一个小伙子“灰老鼠”,她觉得很好玩,她想回去叫大灰狼改名灰老鼠。已经是深秋,校园里的树叶纷纷飘落,叶思秋出了校门,过了立交桥,穿过一条大胡同,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她一进门,就马上开了电脑,她一上QQ就点击大灰狼的头像,显示器的屏幕上马上跳出一个对话框,她在对话框上打上:“大灰狼,快点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还是不见回音,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大灰狼,他跑哪去了呢?小花猫很伤心,她就点了一个大哭的表情上去,大灰狼还是没有回音。网下的叶思秋,有点像失恋的感觉,一种酸酸的,苦苦的,涩涩的味道在她心里翻江倒海。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回音,他究竟去哪了呢?她怎么样才能找到他呢?他病了吗?或者还是出了什么事呢?但愿他不要出什么事。见不到大灰狼,她连吃饭都没有味道。她觉得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没有了意义,她一直开着电脑,等着大灰狼的出现,吃饭时也开着电视,睡觉时也开着电脑。为了等大灰狼,她下午的课都不去上了,她就这样坐在电脑前傻傻地等,可是等了一整个下午都没等到他。她开始怀疑有没有大灰狼这个人,也许他是一个自己认识的朋友中的一个,而且还是个女的,玩到一定程度不想再玩了,怕再玩就被揭穿了。他会不会是牛金这小子呢?这小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可是想想也不可能,牛金跟本不懂电脑,就算懂也不可能天天在电脑前,那他是谁呢?下次他再出现时,她非得听听他的声音,看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大灰狼直到晚上才出现,他在网上回话道:“小猫咪,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等了一天才等到他的出现,叶思秋已经没有了和他谈灰老鼠的兴趣了,她只是想证实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于是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行吗?”

大灰狼说:“可以。”就在对话框里打上了他的手机号码。

叶思秋不敢用自己的手机打,她怕以后有人对她纠缠不清,她被人纠缠怕了。于是,她到楼下的公用电话给大灰狼挂了一个电话,声音不是牛金也不是女的,是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中音,听起来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是谁,感觉很亲近又很遥远。

证实大灰狼不是女人也不是牛金,叶思秋又放心地和他聊了起来,她在对话框里打上:“你今天一整天不在,跑哪去了?”

大灰狼坏笑:“想我了?”

小花猫大怒:“想你的头!”

大灰狼色色的:“想我的哪个头呀?”

小花猫大怒加白眼:“想你的大头鬼,我是想送你一个名字?”

大灰狼:“什么名字?”

小花猫:“灰老鼠。”

大灰狼:“你骂人!”

小花猫不解:“灰老鼠是骂人的吗?”

大灰狼:“你别以为我不懂,我是在香港长大的,广东那边骂人的话我全懂呢。”

小花猫很泄气:“那你就不叫灰老鼠了?灰老鼠这么好听。”

大灰狼吐了一下舌头:“除非你叫灰老鼠夫人。”

小花猫傲慢加白眼:“你想得美!”

大灰狼又吐了一下舌头:“做我夫人,你不亏,我很帅的。”

小花猫又一个白眼:“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大灰狼色色地笑:“夸不夸,尝一下就知道了嘛,过来吧,欢迎品尝!我让你吃个够,如果觉得味道可以,我会终生为你服务。”

小花猫用大锤子不停地捶他的头:“打死你这个大灰狼,你在勾引良家妇女!”

大灰狼又是色色地坏笑:“是不是良家妇女,不是你说了算,要经过我的实践检验才知道是不是呢。”

小花猫:“不和你玩了!老色鬼!”

大灰狼:“这么好玩,怎么不玩了呢?我还想和你一辈子玩下去呢。”

小花猫嘟起嘴:“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去哪了呢?”

大灰狼:“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小花猫:“切,别搞得像个保密局的一样,是不是泡妞去了?老实交代。”

大灰狼:“打死也不说,除非你做我老婆!”

小花猫酸溜溜地:“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去泡妞了!”

大灰狼很得意地:“吃醋了?”

小花猫红着脸:“我又不是山西人!”

大灰狼:“你是大灰狼夫人!”

小花猫:“你怎么就这么爱吃豆腐呀,豆腐也有结冰的时候,小心你的门牙!”

大灰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2

自从《一个女人的故事》出版后,叶思秋在文学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她的名字前面被加上了著名作家四个字。虽然是出名了,可是叶思秋为人还是很低调,在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事,就算有人知道有个叫叶思秋的著名作家,也以为是和她同名同姓的。叶思秋只是想平静地生活,不想为名所累。

北京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秋天刚过去不久,天气就刺骨地冷了起来,校园已经是一地的黄叶。冬天一向是叶思秋最不喜欢的季节,尤其是北京的冬天,在暖气还没来之前,她经常冷得晚上睡不着觉。

圣诞节快到了,商店酒店里都挂上了圣诞树,就连电梯上都用颜料刷上“圣诞快乐”的字样。那种浓浓的节日气氛,衬托出叶思秋的落寞心情。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自己就三十岁了,她强烈地感到时间的无情,同时也感觉到心灵上没有归宿。她常常有种想哭的感觉,她想和大灰狼说说话。回到宿舍,她开了电脑,一上QQ就听到嘀嘀的声音,大灰狼的头像就在不断地跳动,他给小花猫留言了,叶思秋急忙点击他的头像,只见对话框上跳出:

大灰狼:“亲爱的小花猫,我的宝贝,我要离开北京几天,圣诞节那天回来,等我,不要到处乱跑,外面的灰老鼠很多呢,小心别让它们把你抓走。”

泪水从叶思秋脸上流了下来,她觉得很伤心,为什么在自己最孤独最寂寞的时候,总是没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就连网上认识的大灰狼也离开自己,难道我这辈子注定要孤独吗?离圣诞节还有三天,要等三天才能等到大灰狼回来,她不想等了,她想马上就听到他的声音,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拿起手机就给大灰狼打电话。电话另一边没有听到她预想中的声音,只听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放下电话,她木偶般地坐了几分钟,起身穿上长长的羽绒服出了门。她要给自己买一个圣诞礼物。来到对面的大商店,她在里面来回走动,最后给自己买了一个白色的大熊猫。抱着软绵绵的大熊猫,她心里好像有了一丝依靠。

圣诞节到了,她早早打开电脑等着大灰狼回来,直到晚上,大灰狼才在网上出现。

大灰狼:“宝贝,再过二十分钟,你走到你对面的立交桥上,会有个圣诞老人给你送礼物的。”

小花猫很伤心地:“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在乎我的存在,没有人会给我送礼物的,圣诞老人更不会。”

大灰狼:“不要悲观,亲爱的,阳光每天都会照在你的身上的。”

小花猫:“阳光经常照不到我的身上,我每年的冬天都很冷。”

大灰狼:“今年的冬天你不会冷了,以后的冬天也不会冷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圣诞老人快到立交桥了。”

小花猫:“圣诞老人真的会给我送礼物吗?”

大灰狼:“是的,出去吧,亲爱的,别让圣诞老人冻坏了,外面的雪下得不小呢。”

叶思秋擦了一把眼泪,笑了起来,她打上一句:“我就去。”

叶思秋站起来,在床上拿起羽绒服穿上,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外面下起了雪,一朵朵雪花在空中飘落,在灯光的照耀下,如黄昏的夕阳中,茉莉花一片片散落。不知从何处飘来《飘雪》那首歌,叶思秋感觉自己置身于某种情境之中,有种亦幻亦真的感觉。雪花在美丽地飘着,叶思秋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穿过那条长长的胡同,到了立交桥。立交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跟着拥挤的人群,一级级地上去。在立交桥的左则,她看到了一个穿红衣服,戴红帽子,罩上长长的白胡子的圣诞老人站在那里,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她走近他,在他的面前站住,静静地看着他。圣诞老人看着她,从容伸手到那个红色布袋里,拿出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礼物,送到叶思秋的手中,用一种苍老的声音说:“丫头,祝你圣诞快乐!”

叶思秋伸手去接过礼物,眼泪流了下来。她内心感觉到特别的温暖,一股柔情涌上心头,她觉得面前这个圣诞老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他的爱,只是把头靠过去,在圣诞老人的脸上亲了一下,很动情地说:“我爱你,圣诞老人!”

圣诞老人伸出他右边那只大手,把叶思秋挡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去,再用手轻轻地把她头上的雪花拨掉,温和地说:“回去吧,丫头,把礼物打开,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叶思秋深情地看了一眼圣诞老人,温柔地说了一句:再见!就转身轻轻地离开。当她走到阶梯要下去的时候,她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圣诞老人。只见圣诞老人向她挥挥手,她看不到圣诞老人脸上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是否在微笑,因为他的胡子挡住了他的半边脸,但是,她感觉到他在对自己微笑。他的微笑,让她感觉很温暖。她觉得,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在一个这么寒冷的冬夜,她已经不再孤独。

回到宿舍,叶思秋没有马上打开礼物,只是又坐到电脑前,她在电脑上打上:“我已经收到了圣诞老人给我的礼物,谢谢你。”

大灰狼:“现在,请你打开礼物。”

叶思秋顺从地打开礼物,是一张光碟。她又告诉大灰狼:“是一张光碟。”

大灰狼:“把它放到电脑的光驱播放。”

叶思秋把光碟放进了光驱,几秒钟后,电脑的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题目:《昨日重现》,接着就响起《昨日重现》这首歌曲,接下来,她看到了十几年前她打工的那个小山头,那个工厂,那里的小河,再接下来,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钻在桌子底下,看到了郭伟伸手去拉她,她看到自己在山坳里哭鼻子,郭伟躲在一棵大树下学鬼叫……

眼泪爬满了叶思秋的脸颊,她终于知道了大灰狼是谁,她很想马上就见到他,于是,她在电脑上打上:“大灰狼,我要见你。”

大灰狼:“你开门吧,我早站在你的门口了。”

小花猫:“怎么可能呢?”

大灰狼:“我用的是手机上网,快点开门吧,要不,我可真成了圣诞老人了。”

叶思秋半信半疑地开了门。门口果然站着刚才给她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她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门口的圣诞老人为了让她相信,当着她的面把帽子摘下,再把胡子拿开。叶思秋傻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果真是郭伟,尽管十几年过去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他只是比以前成熟了一些,基本没变。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她感觉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我想,你可能忘记我了,我郑重地向你介绍,我叫郭伟。”郭伟说着,把摘下的帽子和胡子塞进了那个红色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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